将盒子收在怀里,正色道:“等一下就是接印大典,杨将军也要亲至,大家别闹,做正经事要紧。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下。中鹰,你带人巡查一遍,叫大家到点将台下列队,别轻忽了!”说着向中鹰丢了一个眼色。中鹰愤愤不平,怒瞪四郎一眼,掀开帐帘出去,四郎也随即告辞。
小雨待他两人走远,掏出盒子,缓缓从桌子上取过中鹰方才放下的银针。只觉这银针有千斤之重,竟是举不起来。只得将手臂搭在桌子上,一寸一寸移到面前,轻轻刺入雪莲丸中。再将银针举起,只见手中的针赫然已成漆黑。小雨吃了一惊,整个针掉在地上。帐中炉火熊熊,可是她忽然觉得很冷,很冷,冷的快要结冰,忙将手臂交绕在胸前,蜷缩着身子取暖。忽听帐外吹起号角,已到了接印的时刻,忙用手臂撑着桌子站起来,快步走出帐去。
北风怒号,紫云满天,白杨映日。飞虎营官兵已在点将台下列队,清一色的褐色武士服,土黄色坎肩,整齐严肃。杨业已由几个亲随簇拥着,走到点将台下的一张太师椅前坐下,迎候小雨。他身穿白底金线绣麒麟的战袍,大红披风迎风招展,象一把熊熊烈火,衬得一张褐色方脸更加威严。四郎在队伍中看见父亲,油然而生仰慕之情,暗想:“ 总有一天,我也要坐在这张椅上。”过不多时,便见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向众人走来,身上的淡铜色斗蓬几欲离身飞去,身穿草绿色战袍,领口袖口都镶着黄绿色的宽边,身子挺得笔直,脸色苍白,但一双眸子却清澈如水,深黑如墨,正是飞虎营新任统领潘小雨。四郎叹了口气,暗想:“飞虎营居然让一个文弱书生来统领,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怕风吹大些,就要把他吹倒了。如何上阵杀敌?皇上颠三倒四,只知任用亲信,全不考虑满营将士的安危。”小雨走到杨业面前,躬身行礼,杨业展颜一笑,站起身相迎,一手扶了小雨的肩,一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潘大人勇冠三军,智计过人。这一次受皇上重托,统领飞虎营,正是才尽其用。本将深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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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正色道:“ 属下陋质庸才,身居重任,不胜惶恐,还望杨将军多多指教。”杨业大笑道:“潘大人太谦虚了。大人神机妙算,用兵如神,本将对你满怀信心。只是本将带兵数十年,小有经验,或许能有助于大人。其实这个经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一句话,大人只要牢记就好了。”小雨眼中闪亮,诚恳道:“愿听将军教诲。”杨业正色道:“得人心者得天下!大人只要牢记这句话,日后必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小雨仔细回味这句话,只觉虽是一句话,却包含数不清的玄机奥妙,一时也体会不尽。但在杨业眼中却看到了真诚,忙深深躬身道:“属下牢记将军教导。”
杨业的随身副将柴干手捧一只青铜雕刻的虎头大印,双手递给杨业,杨业双手接过,郑重道:“奉皇上圣谕,飞虎营统领现由潘小雨接任,举营将士日后皆听潘大人号令!潘大人,请你接印。”小雨也庄容向杨业跪下,双手高举过顶,接过了这颗沉锭锭的青铜大印。四郎见她接过大印,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一酸,只觉得多年的梦想,就在这一刻间,化为云烟。小雨站起身来,将大印交给随身亲兵。杨业笑道:“潘大人请上点将台,向将士们训话吧。”小雨点头,身子一转,披风鼓成一个球形,向点将台走去。那点将台是一个青石平台,高约二丈,大半悬空,砌在一座小土山顶。主帅登上将台,满营士兵一览无余,颇有一览众山小的凌云豪气。
小雨走到木梯旁,正要拾级而上,云中鹰忽然离队匆匆跑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小雨两道剑眉紧紧皱起,点了点头,漫步登梯,来到点将台上。只见满营将士黑压压一片,接天盖地,竟似望不到尽头,只能看见每个人黑色的发髻。她本应走到点将台悬空的木台上,才可以让将士们看到。小雨走到台边,捧起一块圆石,用力一滚,这一下附了内劲,那圆石骨碌碌滚到悬空的木台上,停住不动。只听“吱呀呀”声音不断,底下的将士齐声惊呼,看那悬空的平台竟似要从中断裂一样,越来越斜,突然轰得一声,断为两截,头部从数丈高处如巨塔坍塌般,重重跌在地上,将地上的青石板撞得裂纹片片,象蜘蛛网密面。漫天烟尘,伴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
小雨冷笑一声,斗蓬一拂,走下将台。杨业脸色铁青,忙迎了上来,道:“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小雨淡淡的道:“这圆石一滚之力,足有百斤,刚好是一个人的重量。倘若滚上这木台的,不是圆石,而是属下,此时我已经筋骨断裂,便和这地上的青石板一样了。”杨业道:“怎么会这样?这将台是能工巧匠筑成,历来飞虎营点将,都是在这里,牢不可摧。怎么会突然之间断裂。”小雨笑道:“倘若属下在万军之前,突然摔了个狗啃泥,就算伤势可愈,以后也永远被人瞧不起。将军曾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属下今后威严尽失,就再也不敢统领飞虎营了。”杨业倒吸一口凉气,道:“大人是说,有人在将台上做了手脚,故意和大人为难?”他一言未落,他的贴身副将柴干拱手道:“潘大人是一军统领,请言辞自重。若是杯弓蛇影,胡乱猜测,只恐寒了满营将士之心。”小雨笑道:“本将若无确实证据,自然不敢妄言。杨将军,属下立刻审理此案,请问将军可有兴趣旁听吗?”杨业捋须点头。小雨令旗一招,命中鹰先让众将士回营,自己带了贴身亲兵,与杨业柴干一起回到中军大帐。小雨居中而坐,给杨业设了一个旁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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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门帘一挑,两个少年走了进来。一人内穿深蓝色军袍,外罩淡蓝色大氅,月白领袖口。天庭饱满,正是四郎。紧紧跟随在后的却是云中鹰。小雨才端起茶杯,杯子一颤,茶水洒在袍袖上,吃惊道:“四公子,你到这里干什么?”
四郎怔了一怔,抱拳道:“是云副将奉大人之命来宣召末将,进帐议事。”
小雨脸上乌云密布,淡淡道:“云副将,你何以假传本将之命?”
中鹰满脸微笑,甚是喜悦,躬身道:“只因属下怕杨四郎畏罪潜逃,情非得己,请大人恕罪!”
他一言未了,四郎满脸通红,睁圆大大的黑眼睛,喝道:“云副将,你什么意思?”
中鹰微笑向小雨躬身道:“回大人,杨四郎处心积虑要当统领,策划数年,最后被大人捷足先登,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因此他不惜动用自己弟弟和八王千岁妹妹的关系,求八王在皇上面前进言,搞了一场比武夺印,直接造成了重要钦犯龙伏渊被人劫去,为我大宋朝埋下了心腹大患。可见为了当上统领,他没什么事做不出的。倘若大人今天在将台之上摔下,造成重伤。则军不可一日无帅,目前飞虎营中呼声最高的就是这杨四郎,他必可将大人取而代之。因此,属下推断,是杨四郎策划了这场将台坠落的戏码。”
话音未落,胸襟已被人牢牢揪住,接着胸口只觉一股大力撞来,立足不稳,踉踉跄跄向后跌了几步,重重撞在小雨的书案上。只见杨四郎脸成鸡冠之色,在他眼前不到一寸,喝道:“你血口喷人,污辱我,那没有什么!可你当着大人和杨将军的面,信口雌黄,造谣生事,a惑乱军心,已经犯了国法!”他随即对小雨深深一揖,道:“请大人大公无私,依法重重处置!”
云中鹰衣领一松,他忙整了整被四郎揪乱的衣服,躬身道:“大人,杨四郎敢在大人帐中动手打人,藐视军纪,罪加一等,请大人立刻治罪!”
小雨头痛欲裂,忙一手扶头,道:“这件事谁是谁非,本将自有公断,你们稍安勿躁,不得喧哗。”把脸板得象一块石板,向传令官道:“传伙夫毛荣!”
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花白头发,形容猥琐,愁眉苦脸的人躬腰低头走了进来,跪下磕头。
小雨道:“昨天你闹肚子,半夜起床如厕,说听到两个人说话,这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你老实回答,若是生安白造,本将决不容情!”对云中鹰道:“请尚方宝剑出来!”这尚方宝剑却是皇上怕小雨年轻又没经验,难以威慑飞虎营中的老将,因此特地赐给她的,为她壮声势。云中鹰含笑答应,忙将帐上悬挂着的一柄通体灰绿,镶满黄金宝石的绿铜鞘剑举了起来,微微抽出剑刃,但见一缕寒光,在炉火映射下激射而出,耀眼生花。
那伙夫毛荣抬头看了一下宝剑,浑身抖如筛糠一样,颤声道:“我听见两个人说话,他们说要将木台锯断,然后再拿烂钉钉住,维持稳定。但只要人一踩上去,木台就会从中断裂,木台上的人非跌得手脚折断不可!”
小雨脸寒似冰,冷冷道:“这两个人有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毛荣看了四郎一眼,低头道:“说了!他们说,如果大人在万军之前,失足跌下,这个洋相就出大了。无论将来是否治愈。都没有颜面再来统帅飞虎营了。皇上也必震怒,怪大人无能,必然另选贤能。”
小雨“哼”了一声,道:“这两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毛荣低头道:“小人经常往营里送饭,营里有头有脸的人碰巧都认得。这两人一人是李子意,一人是白函友。”
他此言一出,四郎脸色大变,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李,白二人正是四郎在营中的莫逆之交。他忙喝道:“胡说!你只听见声音,怎么能确定是谁?”
小雨把脸一沉,道:“杨副将,本将在这里问话,你旁听就是!不可插言!”
四郎急道:“大人!这毛荣有意栽脏,大人不可只听一面之词!”
小雨微微一笑,道:“不会,你放心好了。”淡淡道:“你只听到这两个人谈话,怎么能确定是李,白两位副将呢?”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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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荣低了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道:“小人是最胆小的,但是听到他们要做的事实在太大,却不敢装作没事人一样。想大人是皇上钦命的统领,过五关斩六将得来的,那是天命所归,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小人对大人忠心耿耿,听到有人要危害大人,小人的胆子突然一下子膨胀起来,觉得就算是为大人丢了性命,那也是无上的荣耀。因此小人便蹑手蹑足的跟着这两个人,看看他们究竟只是空口说说,还是真的要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真是天可怜见,大人洪福齐天,百神庇佑,竟然没给这两人发现小人的行踪,否则小人就以身殉职了。小人跟了他们一路,亲眼看见他们锯断将台,当然能分辩出他两人是谁。”
四郎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道:“胡说!胡说!是谁指使你使这种毒计,是谁指使你的?”怒目向云中鹰瞪视。
小雨淡淡道:“杨副将,本将叫你不得插口,你将本将的话当耳旁风吗?杨将军在此旁听,你还怕本将不禀公处理吗?”向毛荣道:“你瞧见他两人锯断将台,你瞧见他两人使得是什么工具?”
毛荣道:“小人在月光下看得明白,李副将和白副将使用的是一把极大极锋利的锯子。非常好用,因此他们只锯了一个时辰,就将将台锯断了。他们将将台用烂钉钉住后,又在上面涂了油漆,抹了蜡,看上去就好象从来没动过一样。小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差点瘫软在地,全靠心中对大人的一片敬仰之情,这才振作精神。只怕小人一时失误,被他两人灭口,小人死不足惜,可是就来不及通知大人了。因此小人趁他两人锯断将台的功夫,便又去请了张参将来,一起做个见证。”
小雨微微一笑,道:“传张参将。”过不多时,一个身材魁伟,满脸坑洼象树皮一样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抱拳向小雨行礼。小雨淡淡道:“张参将,昨天晚上,伙头军毛荣有没有去找过你。”
参将张武勇看了四郎一眼,脸色沉重,道:“回大人话,由于次日就要接印,末将昨晚在营中值夜。正睡得迷糊,就被毛荣叫醒,让末将看到了一件惊天阴谋。”
小雨笑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道:“什么惊天阴谋,你且说说吧。”
张武勇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还带着惊怖之色,道:“属下看见李子意,白函友两位副将正在拿锯子锯断将台。”
四郎越听越惊,隐隐感觉一只看不见的魔手正在伸过来扼住他的咽喉,越来越紧!
小雨微笑道:“你瞧见他们拿什么样的锯子锯断将台?”
武勇回忆道:“那锯子不同寻常,非常大,非常锋利,锯刃在月光下仍可看到闪着深蓝色的寒光。”
小雨微笑道:“这样不同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