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藏身树后。忽见数条水柱,穿云破日飞起,溅在群狼身上,接着火光一闪,一个火折子扔在水上,只见“轰”地一声,烈焰滚滚,红涛阵阵,火光冲天,倾刻之间,将天地都映得血红。黑烟滚滚飞起,穿山绕林,数十里外可见。狼群着火之后,痛得满地打滚,不数时便焦臭刺鼻,有浑身着火的野狼,欲要奋勇突围,却被漫天箭影射回,不是身中数箭,便是被烧成灰烬。只一盏茶功夫,刚才还生龙活虎,生吃活人的野狼,已是满地尸骸,遍野白骨。只是大火挡路,先前捉住雪彤的野人,已经逃匿无踪了。但见红血如泉,倾泻而下,耀眼刺目。宋军无不脸上变色。原来四郎见狼阵凶狠,恐它们四处乱窜,伤了百姓,当下会同郭安,带了神机营中火龙队,前往应援,将群狼歼毙。接着水龙队又赶到,将火扑熄。这一场仗,虽然只打了片刻,但见者无不心有余悸,胆战惊魂,胆小的腿肚子兀自抽筋发抖。
四郎会齐六郎,急得快要哭了,道:“杜姑娘在哪里?杜姑娘在哪里?”六郎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喃喃的道:“好厉害,好厉害!”二人更不停留,立刻翻身上马,衔尾急追。只听身后马蹄声急,一人催马跟来,二人回头一看,却是郭安。两人无暇理他,沿着地上蹄印,一口气不停,跑出十数里外。此时暮色降临,昏暗一片,乌鸦惊魂,怪鹰出洞。三个人的战马已累得口吐白沫,再也支撑不住。忽然六郎跨下马一声长嘶,长腿跪地。六郎立刻下马,与四郎郭安,徒步奔行,又奔里许。三人在中午时分一场恶战,随后与野狼野豹,斗智斗力,此后一路狂奔,并无稍息,更何况肚中未进粒米,已是汗出如浆,心跳气短,手足酸软,浑身无力。当下盘腿而坐,打坐片刻,又站起来再走。这时候已经天如黑墨,星月无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刺骨,三人衣上的汉迹都已结了一层薄冰,但彻骨的阴冷,更是入心透肺。六郎晃亮一个精致耐久的火折,借着幽暗的灯光,但见路途越来越是崎岖,黑暗之中似乎每块山石之后都潜伏的怪兽野鬼,会随时扑出来将人撕成碎片。六郎双眉紧皱,突然失惊道:“这是五行八卦阵,不能再走了!再向前走,我们参不透阵法,便会被困在这里,就是没人出来,也会活活饿死!还是先回去商量。” 四郎气运丹田,纵声叫道:“杜姑娘,杜姑娘!”声音远远的送了出去,过不多时,一阵阵回声纷至沓来,声音中已带着哭音。他叫了良久,但荒林寂寂,苍山沓沓,除了他自己的回声之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郭安忙扶住四郎,道:“四公子,我们已身入险地,速速退出,否则不但救不出杜姑娘,我们三人也无幸了!”四郎恨不得将他两个撇下,自己独自入谷,但也知道那只是莽夫所为,只能空送性命。当下万般无奈,与两人沿着进来时做的记号,缓缓退出。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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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为有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琴声清冷,从梅花丛中穿出。幽暗的灯光穿透花间缝隙,映得花枝如雪,花瓣若星,在凄冷的黑夜,更象一个满腹诗书的少女,在独自沉吟。拓跋宇凌循着琴声,穿花绕林,就看见棕叶搭成的粗木亭上,白纱飘逸,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一个青衣人。
宇凌脸色铁青,一把撩开白纱,大步跨进亭去,将手按在琴弦上,只听“铮”地一声,琴声戈然而止。宇凌冷笑道:“军师好雅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弹琴?”
伏渊抬头看见宇凌,展颜笑道:“伏渊正愁独饮无聊,将军来得正好,我们就把酒高歌一曲如何?”
宇凌愤愤的坐到伏渊对面,冷冷的道:“在下恐怕高歌已毕,军师就要身首异处了!”
伏渊低头左手修长的手指按住琴弦,右手轻轻拨弄,琴声更加凄怆,忽地抬起星光闪烁的双眼,向宇凌凝视,含笑道:“将军在讲笑话?”
宇凌冷然道:“在下什么时候敢跟军师说笑?只是军师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私自劫持公主。公主暴跳如雷,定要将军师处斩。在下也无能为力。”说着拂衣站起。
伏渊含笑道:“那将军还不将伏渊绑缚吗?”
宇凌皱了皱眉,负手在亭中踱来踱去,叹道:“军师好胆色,到了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倘若你不是得罪了公主,日后我们师徒相聚,宇凌长聆教诲,岂不是好?只可惜。。。只可惜。。。军师,宇凌帮你担了这个干系,你速速逃走吧。”
伏渊微笑,从几上取过一只白地红梅花的小茶壶,一只绿玉缥黄纹的古石杯,先用温水烫
了烫,将水倒在一只黄杨木挖得大斗里,复斟了色如翡翠的清茶,递给宇凌,笑道:“将军待伏渊恩德似海,伏渊永铭不忘。此次晚东坡一战,谷主损失惨重,除了野人之外,经年苦心养育的狼群也被杨四郎屠杀干净。伏渊花了这么大代价,劫持公主,又有什么好处了?将军难道不想问问吗?”
宇凌神色一动,缓缓坐到他对面,接过茶杯,道:“倒要请教!”
伏渊笑容一敛,郑重道:“只因公主性命危在旦夕,伏渊也是不得己而为之啊。”
宇凌失色道:“军师何出此言?”
伏渊叹道:“上次伏渊在白云观时,参破杨六郎欲以公主为饵,识破我军事基地。后来果有宋军围山,我军未能全身而退,还有一些被宋这俘去。只是将军和伏渊却安然无恙,这一仗可以说是他输了。想那杨六郎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正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又怎会因一次小小的失败,就裹足不前?下一步他会怎么做,将军可知吗?”
宇凌沉思道:“军师曾寄简留书,邀他到野狼谷相会,他必是会同宋军,前来剿山灭寨。”
伏渊捋须大笑,道:“野狼谷机关重重,谷口只容一人进入,宋军再多,不能倚多为胜,只会被各个歼灭。自宋朝立国以来,曾经剿灭过三次,结果是无一人生出此谷。他出仕在即,又将与意中人洞房花烛,享画眉之乐,怎会放着举手之劳不做,却去拿人头做赌注,来赌一场毫无把握的局呢?”
宇凌凝思道:“军师是说,杨六郎只需举手之劳,就能将军师擒住?宇凌大大不以为然。”
伏渊大笑道:“只需软禁公主,来交换区区在下,想将军就是与伏渊私交再好,也必慨然允诺。倘若伏渊不突出奇兵,此时只怕公主已是郑王府的座上客,又是阶下囚了。”
宇凌叹道:“军师高明啊。只可惜公主自视太高,居然吩咐护卫不得近身,全不知人心险恶。”
伏渊呵呵笑道:“公主已坠爱河,失去理智,少女情怀,这也是怪不得的,怪不得的。”
宇凌又埋怨道:“军师也该先与宇凌商议一下才是。”
伏渊笑道:“我与将军商议,将军必与公主请示,公主若不答应,将军又如何行事呢?火在眉睫,岂能徒费时光?”
宇凌搓手道:“军师虽是一番忠心,但是公主盛怒,便是军师保驾有功,只怕公主也听不进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伏渊此时已将手中拿得一只墨玉冻杯中之茶饮尽,长身而起,微哂道:“小女孩子发发脾气,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就过去,说得她转怒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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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未落,就听远处花枝拨动之声,微笑看向宇凌,道:“有人来请了!”宇凌惴惴不安。只见两个身披金边乌甲,腰系士褐铜绿蛇纹长鞘宝刀的辽国武士跨进亭来,躬身道:“ 公主请军师行宫议事。”说着各跨一步,分站伏渊左右,防他逃跑。伏渊微笑,随着二人穿过曲曲折折的花林,来到一个藏青为地,深蓝为边,金色太阳为纹,钩月为理的大帐蓬前,只见帐蓬四周都站满了黑衣武士,一人替伏渊打起门帘,道:“请!”
伏渊刚一进门,但听风声“嗖嗖”,银光耀目,两旁武士宝刀出鞘,抵在伏渊颈上,锋利的刀刃吹发可断,已将伏渊的颈上划出细微血痕。只见雪彤身穿通体漆黑的双层薄纱连体长袍,将一条八角水晶珠串成的晶珠披肩斜斜搭在两臂上,在四周烛光照耀下,闪着钻石一样的凄冷光茫。脸上不施脂粉,却比世上任何调脂抹粉的少女更动人心魄。此时她峨眉紧锁,长长的睫毛下闪出一阵寒光,令人不由自主的战栗。帐蓬中武士虽多,却人人屏气凝神,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伏渊打量雪彤,暗暗叹息。自从她来狱中相见,就在自己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是女人,又胜似女人,有着普通美女的婉约清俊,又有着普通美女没有的霸气雄心。只可惜,女人终究是女人,一旦为情所困,就深深的陷进去,和那些遥望长门,哭诉负心的怨妇,还是没有区别。只听她冷冷的道:“龙伏渊,我能从狱中救得出你,就能杀得了你!来人!将他推出去斩!”
宇凌一个箭步,跪倒在地,急道:“公主,军师这么做,实是一片保全公主,尽忠大辽的苦心,还请公主息雷霆之怒,听末将解释!”
雪彤气得连连拍案,将案上摆得令箭都震了下去,霍然站起,指着宇凌怒喝道:“谁叫你进来的?再多说话,连你一起杀了!”一摆手,众武士忙用绳子绑起伏渊,拉着他倒退而行。
伏渊抬头仰天,纵声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扭头就走。雪彤把脸一沉,喝道:“站住!你也算是脸皮厚了,自称什么潜龙居士,死到临头,居然哭得唏哩哗啦,比脓包饭桶还没种。你临死还不摆摆架子,还要把脸丢光,羞也不羞。卧龙就是你这样子的吗?”脑海中闪过六郎,心想:“倘若是我的六郎,一定镇静从容,谈笑风声。”唇角不由微带笑意。
伏渊看了她的神情,猜着她的心思,更加好笑,微笑道:“公主心中有两个疑惑,苦思不得其解。今日亲杀解惑之人,恐怕终生不解疑惑。伏渊正是为公主而哭,岂是为自己呢?”
他这两句话直抵要害,雪彤心中猛震,忙道:“推回来,松绑!”闲闲坐下,将案上一只蓝绿交织的孔雀瓴翠羽扇轻摇,道:“本公主坦坦荡荡,哪有什么疑惑了?军师捕风捉影,胡言乱语。好吧,你就说说,本公主有什么疑惑了?说不出来,别怪军法无情!”
伏渊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下的血痕,笑道:“在下受了惊吓,思绪混乱,还求一个座位一杯茶,与公主详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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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凌见他得寸进尺,暗暗顿足,雪彤脸沉似水,眼中寒如冰霜,一时间猜不透她心思,过了良久,才冷冷的道:“来人,看座位!”宇凌松了口气,只觉手心湿漉漉的,已握了一把汗在手里。看伏渊时,只见他颔首致谢,彬彬有礼,就好象在与客人闲坐饮茶一样,轻松自如,不由佩服到了极致。雪彤看了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心中更加生气,“ 哼”了一声道:“军师,休息好了没有?本公主耐性是有限的!”
伏渊微笑道:“杨六郎勇冠三军,那也没什么,最难得的是英俊潇洒,儒雅多情,细心体贴。别说大辽粗犷之地找不出一个来,便是在人才济济,山水灵秀的中原,也是凤毛鳞角,可遇而不可求啊。公主国色天香,疑是仙子下凡,那杨六郎对公主一见衷情,再见倾心,三见难舍难分,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只是公主心中又隐隐觉得不妥,想公主在大宋只是民女身份,而那柴郡主虽远远不及公主,也是出挑的人才了。杨六郎与她既有婚姻之约,又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更重要的是郡马的尊荣,如锦的前程。突然移情别恋,与公主如鱼得水,出双入对。这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亦或半真半假?杨六郎究竟是情难自控,真心对待公主,还是虚与委蛇,另有图谋?难道公主就不想探个究竟吗?”
雪彤和六郎交往以来,潜意识里常常有此疑惑,但每当一念及此,便自我开解道,爱情是没有理由的。这是她平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心,就好象任何初坠爱河的少女一样,脑海中全是醇酒般的迷醉,花蜜般的清甜,再也装不下任何现实的东西。此时听伏渊提起,不由得勾起心中无数狐疑乱猜,眉间深有忧色。
伏渊鉴貌辨色,又是微微一笑,接着道:“这是公主的第一个疑惑。而那杨六郎与柴郡主的婚约,上有皇命,下有父母之命,已非他自己所能作主。就算杨六郎对公主一片真心,他究竟又有多大的勇气,能甘冒满门抄斩的危险,逆天伦违圣旨,来迎取公主呢?倘若杨六郎无此胆量,那么他与公主终究是有缘无份,劳燕分飞,银河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