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这才记起,这少女是八王府的丫环宝珠,自己拜见八王时曾见过一面。
四郎忙向父母请安,道:“这么晚了,爹娘还没休息吗?”
杨业面沉似水,“哼”了一声,没有答话。赛花的胸脯一起一伏,白了他一眼,眼光中却有怜悯痛惜之意,道:“你将潘小雨送到青藏高原去了?要送这么久?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爱惜自己身子,就是不孝!”四郎吓了一跳,见母亲将脸板的没有一丝笑意,与平时的温婉慈和大不相同,不敢顶撞,喏喏连声,正要回房,忽听外面有大门开启的声音,门外传来顽笑之声,一个娇媚的如醇酒的声音道:“你今儿大出风头,可怎么谢我。”四郎一听这声音,只觉得胸口一阵甜蜜,眼波也温柔起来。又听一个清朗的男声道:“我的好姑娘,就是贪心。为了你,我连王爷都得罪了,你还不知足吗?”四郎心中又是一震,忽起憎恨之情,他本要出门看那少女一眼,这时强迫自己克制住了,抽身就回房去。耳听那少女咯咯娇笑,道:“我总算知道你们男人狠心了,郡主妹妹哭成那个样子,你也忍的下心,掉头就走。”那男声柔声道:“只因我的心早已挂在一个人身上,这一生一世,我只思念她,牵挂她,爱护她一个人,直到老死。”那女声也柔声道:“你们男人就会说甜言蜜语,今儿说了,转背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那男声低沉下去,却异常坚决,道:“我杨六郎若有半句虚言,叫我万箭穿身而死!”他话音未落,只听“咯嚓”一声,太师椅的扶手已被赛花硬生生的按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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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两人听到院内声响,都止了说话。只听杨洪低低说了句话,过不多时,六郎一人进来,含笑叫道:“爹,娘。”赛花凝视六郎,只见他蜜色的皮肤绷的紧紧的,掩也掩不住青春之气奔涌。大眼睛寒光闪闪,带笑,含情,温暖,赤诚。只要和他眼神相对,就会平和安祥,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紧张,不焦虑了。她目光牢牢盯着六郎,思绪起伏,久久不语。六郎接触到母亲森严如寒川玄冰的眼光,凛然生惧,笑容不由自主收敛,陪小心道:“娘?”
赛花缓缓站起,慢慢走到他身前,冷然道:“我在想,你究竟是我生的,还是给人偷龙转凤,用你将我的孩子换走了?”一掌重重掴在六郎脸上。这一掌她用上了内劲,六郎只觉脑中一晕,眼前一黑,身子连跌带撞连退数步,撞在兵器架上,一阵金铁乱响,嘴角上一道鲜血淌了下来。
六郎听出话外之音,不觉变了脸色,颤声道:“四哥,他。。。他没事吧?”
赛花连连冷笑,逼进一步,道:“你希望你四哥被潘家的人打死,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杜姑娘双宿双飞,是吗?”这句话说的太重,犹如一把大铁锤挟千均之力撞向六郎的心口,但他也从字里行间里察觉四郎似乎有惊无险,苍白的脸色才略一回转,忙双膝跪下,道:“娘,请息怒。四哥,他安好吧?”
赛花含泪道:“你还有脸提你四哥!你是他的弟弟!他可不是你的哥哥!想当年他飞身挡在你身前,替你挨了一刀,以致于身子羸弱,被人瞧不起。他虽然不说话,可是心里有多苦?如今你又拿刀一刀一刀向他心口捅!我真期盼,当年为什么不由得贼人将你一刀刺死!省得我再瞧见你这个豺狼天性,禽兽不如的东西!”
六郎听母亲提起他一生的恨事,饶是胸襟宽宏,遇事镇定,也不禁百感交集,心潮翻涌,也含泪道:“娘!别说了,孩儿求您别再说了!您这么说,孩儿怎么受得了啊?”
赛花冷笑道:“我说一句话,你就受不了。你做的那些事,你四哥就受的了吗?你将他视如陌路,让他在潘家受尽欺负,差点被人打死。你连累他武学终生没有成就,如今,你还要抢走他最心爱的女人!而做这一切一切事的,居然不是他的切齿仇人,而是他最疼惜爱护的亲弟弟!这简直是世界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了!”
六郎看着母亲冷酷决绝的脸,心中忽觉绞痛难忍,忍不住泣道:“娘!别再说了!四哥是您的儿子,孩儿也是您的骨血啊!如果您还有一丝怜悯孩儿之心,您就重重责打孩儿吧,别再说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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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业见幼子抽泣不止,心中不忍,插口道:“赛花,你别太暴躁了。这件事说不定是误会,你别听了外人的一面之词,就责怪六郎。”他走到六郎面前,道:“六郎,你起来。你要知道你是定过婚的人,而且不同于一般指婚,你和郡主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是你千情万愿的。我听说今日在赛马场,你把郡主气哭了?”
六郎见母亲盛怒,不敢起来,只得点了点头。杨业忙抢在赛花之前道:“小夫妻拌嘴吵架,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我听说郡主决绝异常,将你送给他的信都烧了,一边烧一边流泪,哭了整整一天,还说要禀明圣上,取消婚事,这就不是闹着玩的了。杜姑娘人才出众,你们年轻人喜欢亲近顽耍,这也正常,我相信你对她绝无别念。但是男女有别,嫌疑还是规避一些的好,否则,别说外人,连你四哥和你娘都误会了就不好。六郎,今日你在我和你娘面前保证,日后不和杜姑娘往来,再到八王府陪一个不是。郡主自幼没娘,心眼儿难免窄些,倘若她仍不原谅你,叫你娘去安慰她,料来她也不会不给老人家面子的。也算未来婆媳先交心罢。”他满以为自己在处理事情上,审慎,大度,稳重,世故,比赛花不知高明多少倍,不由捻须微笑。不料等了一会儿,六郎始终低头不语,便催促道:“六郎,你有什么话说?”
六郎只是低着头,轻声道:“孩儿无话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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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只是低着头,轻声道:“孩儿无话可说。”
赛花一张脸转为青色,冷笑道:“你无话可说?方才在门外,你的话不是很多吗?”
六郎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在门外和杜雪彤说的卿卿我我的话,竟然被母亲听到了。他抬起红肿的眼圈,与母亲的目光相对,陡然间打了个寒战,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竟似不是自己亲娘,分明是一个冷酷,绝情,眼光锋利如刀的陌生人。他心中凄然,一滴泪珠泫然落下,滴在地板上,暗想:“母亲原来最宠四哥,皆
因他天真烂漫,毫无机心。只可惜儿时他舍身护我,造成了难以弥补的创伤,从此消沉堕落,再不是从前那个阳光满脸,笑容灿烂的四哥了。在母亲心目中,只怕她那最疼最宠的儿子已经死去。而罪魁祸首,竟然是我!这么多年来,母亲念念不忘,不断提起此事,可见此事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又怎能想的到,这个受恩深重占尽世上便宜的我,心中又有哪时哪刻好过了?施恩容易欠债难,四哥的一愁一怒,一次失落,一次吃亏,都要算在我头上,都算是我欠他的,这人情之债,尤如千斤之重,你年幼单薄的六儿又怎堪背负?为了四哥,母亲竟完全忽视了她还有一个亲生的儿子。既然这样,便是舌灿莲花,口若悬河,也未必打动她的铁石心肠。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再解释什么?”当下将头低下,一言不发。
赛花以为杨业偏向六郎,所提的要求已经相当宽厚合理了,只要他担保不再见杜雪彤,自己也可对身心俱伤的四郎有个交代。没想到六郎连这样近乎妥协的要求都拒绝了,摆明了要为美色所俘虏,将亲情感情践踏成泥。眼见面前此人,生得一表人材。可惜在这样温文儒雅的外表下,竟隐藏了这样一颗龌龊,轻浮,
脆弱,凉薄的心。而这样的人,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气的身子微微颤抖,手心滚烫,指着六郎喝道:“好!好!今天我就打死你,免得家门蒙羞。”向小七喝道:“小七!把家法拿来。”
小七生性伶俐,惯会看人眉头眼额,平时没事时,恃宠生骄,不断和娘顶嘴。今儿他却屏着气,不敢说话,站在一旁垂手侍立,听了母亲吩咐,怯怯应了一声,就出房去。过了一会儿,双手捧起一件东西,递到赛花手中,怯怯的道:“娘,小七力气小,拿不动重家伙,您将就着用吧。”赛花定睛一瞧,却是一双筷子,她只觉一股怒气直升脊梁,差点将脊梁戳破,顺手抄起筷子,重重打在小七手背之上,将他的手背上抽出一条深深的血痕,喝道:“你们都作反了!”
小七“哇”的一声,眼泪奔涌而出,嚎淘大哭,叫道:“娘打死人了,娘打死人了!”举着手背,哭着跑出门去。赛花见他稚嫩的手背上一条紫痕,心中一惊,微有悔意,便不管他了,刚要自己去兵器架上搜寻。六郎又抬起头来,温言道:“娘,让孩儿来吧。”站起身来,走到兵器架前,暗想:“这一顿打,是逃不掉了。若是让娘选了棍子,那东西将人打的脏腑出血,外表都看不出来,娘不会消气,就不会停手。看来我还是选鞭子,只打几下,便鲜血淋漓,看着吓人,其实不过是皮肉伤。女人心软,立即便会停手!”当下取了鞭子,回过身来,又跪到赛花面前,双手将鞭子举过头顶,递给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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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花刚将鞭子举在半空,杨业忙喝道:“慢!”拦在六郎身前,近乎求恳道:“老六!你不要糊涂!那杜姑娘人是生得水灵些,你现在爱她。可红颜易老,不过三年五载,也就寻常了。你为了她枉顾兄弟之义,抛弃所有关心你,爱护你的人,迟早有一日,你会后悔。那时候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你快答应娘一句话吧!你娘怀胎十月,生你不易,你不要令她伤心,你不要这么不孝!”六郎只是低着头,眼泪一滴滴掉在地板上,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他这样举动,连杨业也心底冰凉,长叹一声,不再劝说。赛花更是气的眼中含泪,一把推开杨业,正要狠狠将手臂挥下!只听门外一声惊叫,一个人影蹿了进来,拦在六郎面前,慌张道:“娘,什么事让您生这么大的气?”六郎听得是四郎声音,霍然抬头,拉住四郎的手,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道:“四哥,谢天谢地,你没有事!”
原来小七见六哥要挨打,心中惊慌,他想赛花最爱四郎,定会给他一个面子,便一路哭啼着跑到四郎房中,将赛花要打六郎的事说了一遍。四郎吓了一跳,鞋子来不及穿,拖在脚上,立刻飞奔过来求情。他随即双膝跪在赛花面前,道:“娘,孩儿在潘家受伤,是孩儿疏于防范,是孩儿不好。您别迁怒到六弟身上。要打,您就打孩儿吧。”
赛花见四郎脸色苍白,嘴唇黑紫,身子不住颤抖。原来他已经宽衣睡下,被小七吵醒,只穿贴身内衣就赶过来,被寒风一吹,忍不住瑟瑟发抖。她想四郎身上有伤,可还是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到处做滥好人,全不管他要袒护的人究竟是对是错!这一气比刚才更甚,脸上立即罩了一层严霜,厉声道:“老四!你给我滚回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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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仰望母亲,满脸求恳之色,道:“娘,您不是说过无论为孩儿做什么,您都愿意吗?孩儿求您饶了六弟吧。”话音未落,脸上热辣辣的已经吃了一记耳光,只听赛花厉声斥道:“你也不问他做了什么?不问是非,不问曲直,就跑过来胡言乱语。你想把我气死,你们才安乐吗?我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就为了你们来气我吗?老四,倘若你还是我儿子,立刻滚回去!”她目光炯炯,逼视四郎,一字一字的道:“听见了吗?”
四郎有生以来,从来没见过母亲发这么大的火,不禁手足无措,暗想:“娘必是以为六弟横刀夺爱,手段不光明,才要责罚六弟。心中分明是在为我出气。既然杜姑娘宁愿二女共侍一夫,也不选我,我杨四郎又岂受人怜?你打六弟越狠,让兄弟们知道,都要说我杨四郎没有本领获得美人归,要靠母亲庇护,出一口胸中酸气!以后我还要不要做人了。你打在六弟身上的每一鞭,都象打在我的脸上。娘,你虽处处护我,可是你还是不懂我啊。”
他躲避母亲炽烈燃烧熔岩的目光,叩头道:“娘,六弟他还是个孩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倘若他真的做了错事,也是做哥哥的责任。我。。。我愿代他受罚。求娘成全!”
赛花双目寒光闪闪,一字一字的道:“老四!我再问你一句,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四郎和母亲目光相对,吓得打了一个寒噤,知道母亲动了真怒,不敢再说。六郎忙道:“四哥,娘最疼你,你千万别惹娘生气了,快回去吧。”四郎无奈,只得缓缓站起身来。他不愿和六郎目光相接,当即转身回房。
杨业忙对六郎道:“老六!你四哥待你不薄。他身上有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