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好,”陈纳德说,“你给我的药片,现在已在我的肚子里,与那些损坏我身体的坏东西战斗。”
‘红色’被他的话逗乐了,“我不是为这件事来的,上校。”
“那么是为什么?”
“我想请一天假,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哦,是这个。只要理查兹和普基沃医生同意,我没问题。”
“他们已经批准了。斯图尔特也答应替我一天,理查兹医生说必须向你汇报,这是队规。”
“我同意,”陈纳德又瞧了一眼埃玛,“‘红色’,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请假。这几个月,你们医院是最辛苦的。那些孩子,总会有办法找时间休息的,但你们不能。昨晚,哈维还向我汇报,只有两名队员因健康原因暂时无法飞行,他认为这是个了不起的事情。”
“这是我们的工作。”
“完美的工作,”陈纳德说,“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匆忙?”
埃玛踌躇了一会,她不是不愿意告诉上校,而是有点害羞。“彼塔切就要去仰光了,我们想这两天把婚事订下来。我们一直盼望游览一下昆明,照几张相,买些纪念品,做为我们的婚姻礼物或送给家人。”
“是这样,衷心祝愿你们,‘红色’。”
“谢谢,上校。”
几分钟后,他们出了招待所。虽然已是初冬,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男人们身着长衫,戴着瓜皮小帽。女人穿着阴丹士林布褂子外罩肥大的棉袄。但大多数人衣衫褴褛,面色枯黄。许多乞丐混杂在人数中,向过往的路人乞讨,但几乎没有人向他们碗中投放硬币。在路口,彼塔切叫了一辆人力车,珍妮用生硬的中国话告诉车夫去处, 他兴奋地打了个唿哨,带着他们上了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八章(6)‘顶好’球队
在翠湖公园门口,他们下了车,付过车费,就进了公园。公园不大,但风光优美,两条长长的河堤把整个湖分成四块。河岸边柳树婆娑,长长的枝条垂落下来,亲吻着湖面。他们手拉着手,沿着一条长堤向湖心走去。时不时,埃玛会俯下身,用手泼溅着湖水,湖水清澈见底,他们能看见一条条火红的鲤鱼在她触手可及地地方游来游去。她把身子俯得更低,几乎爬在长堤上,但仍无法触摸到它们。彼塔切把她抬起来,俩人亲吻着,感到幸福极了。
“昨天我收到父母的来信,”埃玛说,“他们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太好了,”彼塔切兴奋地说,“我一直担心他们会反对。我一直认为没有亲人祝福的婚姻是不完整的,有他们的祝福,我们将来一定会幸福。”
“是的。”
一对中国情侣迎面走来,他们在河堤上站定,看着他们从身边飘然而过。
“我知道以前父母并不是真的反对,”埃玛说,“他们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回美国结婚,那样他们就可以参加我们的婚礼。”
“确实是这样。我们回国后,再补办一次,让我们所有的亲人都来参加,那样好吗?”
“我也正这样想。”
埃玛和彼塔切是在来中国的‘猎人泉’号油轮上相识并相爱的。从那时起,他们一直在商量着婚姻问题。开始他们把婚期订在圣诞节前后,但战斗打响,特别是亨利 吉尔伯特死后,彼塔切对它不再像以前那样热切了。他对自已未来十分担忧,不想连累埃玛。但‘红色’却一如既往,坚信他们会平安渡过战争时期。在她内心深处,她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她也知道,如果她不坚持,她和心上人的婚姻将会遥遥无期。
他们来到位于湖心的凉亭,坐在亭中央的石凳上,欣赏着四周的湖水。湖平如镜,没有一点涟漪,几只木船漂浮在南边的湖面上,他们能隐隐约约地听到船桨划过水面和船仓里人们的谈话声。俩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深情地凝望着对方。
“我希望以后我们能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如果那样,我会十分自豪,”彼塔切动情地说。
“难道不想有一个像你这般的儿子吗?”
“想。但不如有一个你那样的女儿迫切。”
“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有一大堆孩子。”
“这太好了。我喜欢孩子,我父亲希望有6个孩子,那样他就可以组建一支家庭冰球队,我希望能超过他。”
“他有过吗?”
“有过。我们兄妹7人。但我有3个姐姐。”
“我们会有11个孩子,”埃玛露齿笑道,“那样你不但可以组建一支冰球队,还可以组建一支美式足球队。”
彼塔切也笑了,他摇着头。“即使他们都是男孩,也需要至少11年,你很难把年龄跨度这么大的一些人揉合到一起,有一支家庭冰球队我就很满足了。”
“也许我们的孩子会帮助我们实现这个梦。当他们结婚,你在一年中,可能就会有几个孙子和外孙。5年,甚至不需这么久,你就会有足够的人选。”
“这个主意不错,我很想试一下。”
“那么我们现在就给球队起个名字怎么样?”
“好,你先来吧!埃玛。”
‘红色’看着彼塔切唇边漂亮的小胡子。“到那时,你老了,胡子变白了。我们不妨就叫它‘白胡子’队吧!”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它太老气横秋了,我希望我们的球队是一支充满朝气,永不言败地队伍。”
“那么我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让我们再好好想想吧!”
几个中国学生沿着另一条河堤走过来,他们看见一身戎装的彼塔切,距离很远就朝他竖起大拇指。“顶好,飞虎。顶好。”
“顶好。”彼塔切也竖起手指回应着。
他们上了听莺桥,沿着他们来路走远了。埃玛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有了灵感。
“我有了,约翰,我有了。”她喊道。
“你有了什么呢?”彼塔切好奇地问。
“我们的名字。我们球队的名字。”
“说给我听听嘛!埃玛。”
“顶好。我们叫它‘顶好’怎么样?”
“噢,对啊。顶好,这将是美国最有特色的球队了,”彼塔切说,他凝视着身旁的姑娘,“埃玛,我爱你, 永远永远爱你,”他温柔地说。
“约翰,”埃玛说,把她的头依偎在他的怀中。
第十九章(1)金岳霖教授来访
自从‘熊猫’中队被派往仰光的命令下达后,霍华德就一直在寻找金岳霖教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但苦于没有他的住址和电话,始终无法与他取得联系。于是,他决定去西南联大走一遭,一是想看看这所神秘的学校,二是出于礼节,回访一下刚刚结识的中国朋友;可就在这当儿,金教授却自行找上门来了。
埃玛和彼塔切结婚那天,‘熊猫’中队的所有队员穿上志愿队制服,为新郎和新娘提供了军人护送队。仪式一完毕,他们回到机场,轮流驾机飞了一圈。当‘亚当与夏娃’中队来接替他们时,已是黄昏时分。他们交换了对埃玛和彼塔切婚礼的感受,为俩人衷心祝愿一番后,才驱车返回城内的驻地。
弗里尔曼牧师站在院门口,仿佛在等什么人。他一边焦虑地望着远处,一边与经过身边的队员打趣着。等到霍华德来到而前,他拦住他。
“吉姆,”他说,“一个中国人到基地来找过你。”
“是个差不多6英尺高,戴着眼镜的人。”霍华德问道。
“对。”
“他说什么。”
“留下一张纸条,让我交给你。”牧师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地纸,递给霍华德。
“谢谢。”
回到自己的房间,霍华德就把纸条打开,急不可待地读起来。
Sir Howard:
明天(29日),我们将在北郊龙头村举办一场关于当前战争与形势分析研讨会。请霍华德先生和志愿队朋友能参加我们的聚会。
金岳霖
正如所言,第二天下午1点钟,金教授就准时来到驻地。为了此行,霍华德特意请示陈纳德,借了一辆吉普,金教授甚为高兴。可使他遗憾的是,由于任务在身,伯特和特克斯等人不能赴约。一路上,他都为此闷闷不乐。
他们先去了北门街美国领事馆旁的一个院落,带上陈岱孙教授和另一个人。经金教授介绍,霍华德才知道,那人叫陈福山,现在是西南联大外文系主任,陈教授是来自夏威夷的华侨。他一上车,就滔滔不绝地与霍华德交谈起来。他的英文既流利又标准,但令人遗憾的是,他的话中总带有一股清晰可辨的口音,与金教授那口抑扬顿挫地牛津音相比,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Sir Howard,你说我们能获胜吗?”他忧心忡忡地问。
“当然。”
“我也这样想,”陈教授说,“但德国人太强大了,现在又有日本和意大利相助,我看这会是一场旷日以久的战争,可能会是又一场英法百年战争。”
“不会用这么久。”霍华德说。
“哦,左边那条路?”他们这时来到一个三岔路口, 霍华德探询地望着金教授,他急忙告诉他。
“金教授,我不明白,”霍华德把车拐上那条尘上飞扬地小路,“学校在城中,你们为什么要住在郊外?这样来回奔波,难道不觉得麻烦吗?”
金教授叹了口气,很无奈地回答,“这也是形势所迫,现在是战争时期,昆明的物价飞涨,如果住在城内,我的工资还不够我的生活费,就别提那些有家眷的教授了。”
“是的吗?”霍华德难以相信,在他的心目中,教授虽不是薪水最高的职业,但也是衣食无忧。
“我们可不会骗你呐!”陈岱孙教授说。 。。
第十九章(2)第二次见面
这以后,他们没再说什么。霍华德专心致志开着车,应付越来越糟糕的路况。教授们也各怀心事,无心多谈。半小时后,他们抵达目的地。在金教授的引导下,霍华德在一个十分雅致的宅子前停下车,这是他到中国后,所见到的最有特色的房子。虽然它从布局仍沿袭中国传统的‘四合院’风格,但一些地方一眼就能看出‘安女王’的影子。它们十分巧妙地揉合在一起,不但没有生硬、怪里怪气地印象,而且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这是粱思成、林薇因夫妇的住所,是他们自已设计的。”金教授看出霍华德一脸吃惊地样子,不无自豪地说。
“就是John K。 Fairbank谈到的那对夫妇?”
“是的。”
他们进了院子,院里有几棵海棠和白果树。金教授打开靠墙一间孤零零地小耳房的锁,一只偌大的斗鸡飞了出来,它展开翅膀,纵身一跃,跳上他的肩头,长长的喙依在他的脸上。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中摸出几粒花生米,抛手一扬,那斗鸡也跟着飞了出去,还没等花生落地,它的嘴里已经含着两颗了。
他把斗鸡放回屋里,上了车,他们又继续行驶大约1公里。就远远望见前面一排平房,屋顶铺着一色的青瓦,门前有几棵高高的桉树。听到车声,屋里涌出一干人马,大约有十多人。前面是两个四、五十岁的汉子,一个戴着眼镜,穿着一件十分可笑的灰色夹袍,领子竖得高高的。另一个穿着蓝色的赶马夫,手里拿着一根教鞭,看上去就像一个古代的侠客。金教授把他俩介绍给霍华德,那个穿灰色夹袍的叫闻一多,另一个侠客模样的是朱自清,两人都是联大文学系的教授。
可能是用做教室,里面房间很大,足足有一百多平方。几群人像棋子似的零零落落散布在房间中,正互相讨论着什么。闻教授走到前面,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抬头望着他。
“今天,一位美国朋友来到我们这儿,他就是霍华德先生,一个飞虎队员。报纸上已登载他们的事迹……在这儿,我要告诉大家一件秘密,”他微笑了一下,“霍华德先生出生在广州,在北平生活了十四年,也算得上我们一个老乡了。”他说到这里,底下的人都鼓起掌来。
霍华德站在金教授和朱教授之间,与一个个走过来的中国人握着手,他感到在梦中一样,直到最后一人走过来,仍没有清醒过来。
“你好,”她过了一会才说,没有同他握手,只是怯生生地说了一句,仿佛怕吓着他俩。这个声音他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他定晴一看,一下子愣住了,那个这些天一直梦系魂绕的姑娘就站在面前。
“你是……”他脱口而出,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望着他俩,他这才感到失态,不好意思地对众人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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