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哈维先生为我们和协和做了那么多,却遇上了那种事情……”
“霍华德先生,”李院长问道,“你记得毕华德教授吗?” 。 想看书来
第十八章(2)想念朋友
霍华德点点头。在他洛杉矶家中最醒目的地方,挂着一张他们一家和几个中国同事的合影,那个笑得最灿烂的就是他。每次回到家,他都会站在照片前,欣赏一会。他们在中国时,毕华德经常去他家,每次都要在父亲书房中逗留很久。他很喜欢霍华德,一有空就给他折一些飞机啦,小狗啦和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玩,要不就把他揽在怀中,用他的大胡子扎他的脸,痒得他咯咯直笑。后来他才知道,毕华德并不大,算起来,也就三十多岁。
“毕教授还在北平吗?”
“是的,”李院长摇摇头,叹气道,“我劝他过多次,可他不肯离开,推说父母年事已高,需要照料,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不想离开协和哩。前些日子,听北平过来的人说,他开了个小诊所,开始独自行医了,诊所就设在协和医院的对面。”
“李院长,协和医院现在如何?”霍华德说。他多少知道一点它的现状,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学校被关闭了,医院也落到日本人手中。教师和学生大多数都流散到这里和成都。最让人气愤的是,亨利 霍顿院长被日本人监禁起来,传说已被送进监狱。”
霍华德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这是一种奇特的中国米酒,他用舌尖舔了一下,有一种辛辣和苦涩的味道。可不久就消失。他把那口酒咽到肚中,感觉有一股回味无穷的幽香。他心情沉重,已无暇顾及这些。
当北平被日本人占领后,他就一直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日本人能遵照《国际法》,使协和医院得到妥善保护,并秉承它原本的模式来管理和经营。他知道这有些异想天开,就像劝说他们放弃占领中国一样不切实际。但他仍抱着一丝幻想,希望日本人能良心发现。他想起父亲,深深为他感到遗憾。他把自己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奉献给这家医院。同时,它也是他最挂念和引以自豪的一项事业。现在随着日本人的枪炮,这一切都化为乌有。
“我们的事业完了。”金岳霖教授悲伤地说。
“不,我们一定会回到北平,回到协和。”李院长坚定地说,与其说给大家,不如说是对他自己。
“但到那时,许许多东西都不存在了。比如那些藏书,还有有关‘北京人’的发掘和研究,还……”
“我们已经影印全部藏书,”李院长说,“但那些书都是孤本,十分珍贵。我最担心的是‘北京人’,戴维森 布莱克博士的死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巨大损失。日本人对‘北京人’觊觎已久了,他们决不会放过它。”
“先生们,你们认识一个叫John K。 Fairbank的人吗?”特克斯这时说。“他是我们家一个挚友。他的中文名……”他想了一会,但没有记起来。“昨天,他打给我电话,他听说我在昆明,让我替他寻找几个朋友。”
“哦,先生,你说的莫不是我们的老朋友费正清?”金岳霖教授直勾勾地盯着特克斯,激动地问。
“对,好象就是这个名字。”特克斯掏出笔记本。“他说,有一对叫粱思成和林薇因的夫妇……”
“我想念我的费老弟,”金教授说,“不知道他何时能再来中国?”
“我也是的。”潘光旦教授感慨地应道。
“真不巧,粱思成和林薇因夫妇去年底去重庆了。”金教授介绍说。
特克斯有些遗憾,但他没有流露出来。从费正清的电话里,他能听出他对这对夫妇非常欣赏和挂念,这激起他的好奇心。他想亲眼看看他们是怎样的人,让他这么念念不忘。
霍华德把他和伯特、雷克托、科尔介绍给在座的中国人。金教授听了他对伯特的介绍,十分感兴趣。他正在写一本心理学方面的著作,其中涉及一些西洋绘画方面的知识。但他对这方面知识了解不多,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他想听听伯特的见解。
这是一顿丰盛而奢侈的晚宴。但并不适合他们的口味。当看到一盘鸡爪摆到餐桌上时,他们就不在动口了。他们又海阔天空地谈了一会,当金教授和伯特之间关于绘画的讨论开始时,阿代尔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告诉他们前方警报网打来电话报告,几十架日机正飞越边境,让他们立即返回机场。他们恋恋不舍地和新朋友握着手,都感到意犹未尽。金教授告诉他们,元旦时西南联大将有一些活动,希望他们到时能参加。他们也有此意,所以就爽快答应了。
“我们怎样联系?”霍华德问道。
“你们住在巫家坝机场吗?” 金教授问。
“不,”特克斯告诉了他们的住处。
“很好,我知道那地方,它过去是我们的分校。这样吧!到时我去找你们。”金教授说。
“就这样说定了。好,再会了。”
“再会。”
“一路平安,朋友们。” 。 想看书来
第十八章(3)吉尔伯特
第二天,伯特不当值。直到太阳升起很久,他才起床。他洗漱完毕,就出了房间。院子里网球场上,霍华德和拉尔夫 希勒厮杀正酣,他伸长脖子,出神地望着球场。‘红色’提着药箱,匆匆走出护士室,看他那样子,她差点笑弯了腰。
“早上好,伯特,”她收住笑容,说。
“早上好。”
“昨天你们结识了一些有趣地中国人,是吗?”
“是的,”他兴奋地回答。
“能给我介绍介绍吗?”
“没问题。元旦时,他们会搞一些活动,到时,我通知你。”
‘红色’把药箱换到左手,漂亮的嘴弯曲成一个半月形。她想说什么,但没有出声。伯特望着她,那个埋藏在心中的疑问又升腾起来。像一面锣鼓,在胸中拚命地敲打。
“‘红色’,我想问你一件事,像你这样年轻姑娘。远离家乡,置身在一群男人中间,你的家人同意吗?”
“你想知道?”
“是的。”
“不同意。我父亲快急疯了,他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几乎所有认识的人来劝说我,但是……”她耸耸肩。
“你还是来了,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中国,”‘红色’望着那边的网球场,仿佛在对自己说,“几年前,我做为一名交流学生在岭南大学学习过,我是那里第一位美国学生,老师和同学对我十分友好,倾全力帮助我。那时我就想,如果有可能,一定要为她们做点什么。看到报上登载的志愿队招募护士时,我就报了名。”她从伯特面前经过,进了手术室。她没有告诉他,她报名参加志愿队前,已经收到耶鲁大学护理系任教的聘书,那是她从懂事起,就梦寐以求的工作。
鲁门站在球网边上,充当裁判,他心不在焉,几乎要睡着。这惹起了交战双方的不满,他们让另一个队员替换了他。他郁郁寡欢走过来,站在伯特身边。
“伯特,你听说三中队的事了吗?”他问道。
“听说了,他们干得不错。我想国内那些报纸和电台又有东西报道了。”
“我刚才听奥尔加说……”他欲言又止。
“说什么?”
“可能只是些传闻,她一直与皇家空军司令部进行联系,但没能联系上,”
“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尼尔和亨利 吉尔伯特在空战中阵亡了。”
吉尔伯特是志愿队最小的队员之一,只有21岁。从航校毕业不久,他就来到中国。他十分欣赏‘红色’,一直希望将来找一个像她那样的女朋友。他是个幽默、外向的年轻人。他们都无法相信这件事。伯特猜想陈纳德一定知道确切的消息,但他一早就去巫家坝机场了。 。 想看书来
第十八章(4)第一个空战王牌
下午,陈纳德回到驻地,就派格林罗把在家的队员们叫到他的办公室。直到他们坐定,他才从挎包里拿出一份电报,递给格林罗,让他读给大家听。
“沃尔森发来的,”他按捺着自己的兴奋,“格林罗,给队员读一下吧!”
格林罗点点头,把电报展开,大声地朗读起来。
25日发生激战。击落敌战斗机10架,轰炸机9架。我飞行员全部安全返回,空战情况犹如打野鸭。我们决心全歼来犯日军,基地仅剩飞机11架。
沃尔森
队员们听了电文,心里直感到发痒,自从20日开战以来,他们再也没有见到日本人的踪影,说不出有多么烦闷。他们不得不借助打扑克、喝酒打发时光。而第三中队这几天连打两次胜仗,这让他们更加眼红。
“小伙子们交上了好运,”陈纳德说,“他们己击落36架日机,而自己只损失了4架。还有一个好消息,在昨天的战斗中,有一个队员击落了5架日机,成了一个王牌。你们猜猜他是谁呢?”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彼塔切说,“一次战斗就打下5架敌机,这样继续下去,等到……”
“是沃尔森吗?上校。”希尔说。
“不。”
“埃里克 希林?”
陈纳德笑着摇摇头。
他们几乎把‘地狱天使’中队的飞行员猜了一遍,也没有得到陈纳德认可的答复。他们有些气馁,暗中猜测是他与他们开玩笑,激励他们斗志。毕竟这个成绩太醒目了,使人不敢相信。
“上校,别买关子了,到底他是谁?”一个队员问道。
“你们猜不到吧?”
“它是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是韦维尔将军亲自打电话告诉我的。”
“那么是谁呀?”
陈纳德看到队员们的确猜不出,就不再难为他们。“是‘公爵’,我们的钢琴家,你们是不是觉得意外吧!”
这个震动对队员们比刚才听到那个消息还大。他们甚至都怀疑自已的耳朵。在他们印象里,‘公爵’是一个谨小慎微、极度保守的人。除了很少几人外,大部分人对他在战斗中都持悲观态度,而却是他创造了奇迹,这不能不让人恻目。
“三中队太疲惫了,”陈纳德说,“他们仅有十一架飞机了,而这些飞机中有一些也需要检修。他们应该离开战场,休整一段时间。我打算派你们去替换他们,怎么样?”
“好的,上校,”队员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么何时动身?”纽柯克迫不及待地问。
“你们决定吧!当然越快越好。”
“28日,要不我们明日就出发。”
“嗨!这也太匆忙了,三中队也不会答应。他们正干得热火朝天,让他们退出战场,小伙子能愿意吗?我得做做沃尔森的工作。必要时,还要动用我这个队长的权力和一点小小的策略。”
“上校,我们知道你会有办法的。”雷克托露齿笑道。
“不要奉承我了,我知道我能做些什么?30号怎样?”
“这个日子不错,就这样决定吧!”
第十八章(5)‘红色’埃玛 福斯特
埃玛 福斯特磨磨蹭蹭地朝司令部走去。那个地方每天她都要去上几次。大多数是为她那些不听话的队友,他们仿佛幼儿园的儿童一样需要严加管束才行。更可气的是,他们普遍记性很差,刚刚还痛得满床打滚,吃上一剂药或打上一针,疼痛消失后,就把一切全忘到脑后,嚷嚷着出院。如果得不到满意答复,他们会抽空溜走,这使理查兹医生和普基沃医生大伤脑筋。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到司令部搬救兵,请求阿代尔或格林劳把他们召回去。而有时事情却十分棘手, 因为当事人就是那个执拗的、自行其是的老上校,他和他的下级都是一路货色。如果你不经常提醒他的慢性支气管炎,把药片放到他手里,他甚至一天能24小时工作。
但今天她却是为另一件事,还件事是她自己的,所以她感到不自在和忐忑不安。在司令部门口,他踌躇了几秒钟,几乎要放弃了,但一想到事情对她的重要性,还是坚定地按响了门铃。
“请进,”从里而传来陈纳德的声音,那声音像一面鼓一样响亮,她猜想他一定又听到什么好消息。
“你好,埃玛,”他说,从他面前那一大摊文件上抬起来,笑吟吟地望着她。
“你好,上校,”她心不在焉地应着。
“又是那一个孩子惹你生气,告诉我,我去为你伸张正义。”
“没有。他们很好,只是……”他吞吞吐吐地说。
“我也很好,”陈纳德说,“你给我的药片,现在已在我的肚子里,与那些损坏我身体的坏东西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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