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刚转身,身后萧然却突然伸出右手,横在他面前,封住他的去路:“你在隐瞒什么?”
陈昊脚步几乎是当即一顿,他回头,恰对上萧然那双眼,漆黑,什么波澜都没有的眼。像是什么情绪都被他清理的干干净净,宛如刚刚那个脸上存在希意的人并非是他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昊冷冷地瞥着他,回以冷笑。
“陈昊,不要忘了,我和你认识了多少年,你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你这辈子就只对一个女人动过情。”萧然慢慢放下右手,掌心向内,一点一点地握紧,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脸上的光芒在琼白的月光下几乎神采四溢,竟连陈昊手下的那两个人都看得忘了移开眼神。
这是什么样的兴奋,惊奇,他们甚至于怀疑这位在京城无人敢直视其锋芒的商界帝王此刻的表情竟然是骄傲狂放!
陈昊的表情一刹那被凝固在脸上。他了解萧然,就像萧然了解他一样。语言不过是再苍白不过的掩饰,他当初对冷云溪的维护就已经是最大的破绽。不过,“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人能起死回生?萧然,你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的,她的墓还是你建的,难道,你忘了?”
阴森沙哑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里更显得恐怖,陈昊眉峰凌厉地看了萧然一眼,再也不理他顿时僵硬的背脊,转身就走。
风中,树梢咯吱咯吱作响,有一股悲凉从最深处窜起,萧然站在原地,如同沙漠上看到绿洲的游子,满眼狂喜地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却发现,一切不过海市蜃楼,黄粱一梦。
两个尾随着陈昊的手下忽视一眼,终于在离开那郊外别墅的半小时后轻声提醒:“先生,张先生那边不用再管了吗?”
陈昊坐在后车位上,慢慢睁开双眼:“不用。”以今晚那别墅附近的守备来说,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早就料到他会过来,眼巴巴地就准备了大把人手,还有一种,他慢慢地点开手机,“冷云溪”三个字赫然在屏幕上出现,摩挲良久,却始终没有按下键钮去拨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香港这潭水就深得出乎他的意料了。即便是香港这边顶有名的“社团”大佬,他也没有见过几位会有这样圈山为地的本事,更不用说这样的守卫,各个如幽灵一般,毫无声息。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最让他诧异的是,为什么萧然会出现在那里,难道只是为了兵不厌诈,想要通过他了解云溪的真正身份?想起那些黑衣人看到萧然的出现露出那种匪夷所思的表情,陈昊一时陷入僵局,头一次觉得无从下手。
陈昊不知道就在他思索张先生这边事情的时候,萧然根本没有踏入那别墅一步。相反,他乘着晚上的飞机直接回了北京,出了机场连家都没回,当即前往那片萧瑟的山头。
离城市太远,等他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凌晨四点,除了星光,一点光亮都没有,宛若整个世界一片沉默的黑暗。他穿过一道铁门,一步一步地走到那熟悉的石块前。
右手留恋地抚摸上去,像是在触摸心底最柔软的一角,那石块被打理得十分干净,连一点灰尘都没有。但就是太干净了,和“它”身边其他的“石块”比起来,实在太过寡淡,连个刻字都没有,显得一片苍白。
这是一块没有署名,没有标注的墓碑,一块将他的心埋葬了人的葬身之处。
他自嘲地闭上双眼,什么葬身之处,连一具完好的尸体都没有,哪来的葬身之说。
墓碑前那硕大的薰衣草,以及绽放得如此精致美丽,温柔无比,就像是一个童话。每天,这花都会从法国空运而来,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换上,重不耽误。
他轻轻蹲下,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前倾,直到额头碰到那冰凉的墓碑,全身的颤栗忽然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再没有一丝动静。
耳边似乎传来一道飘渺的声音。
“明年年假,我们去法国吧。”那年,在上海,她指着屏幕上普罗旺斯的屏保笑着回头,温柔缱绻,似有无尽的欢愉。她不爱玫瑰,不爱牡丹,独爱薰衣草。普罗旺斯一直是她想要去的地方,只是,这么些年,除了工作,竟挑不出一点时间留来享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萧然竟然有些回忆不起来。
从那晚亲眼看到她被车子碾过去之后,似乎很多记忆都记不起来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一天懦弱到连回忆都不敢再记起。
是啊,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活过来。
明明,明明是他亲眼看到她死的。
明明,她死的时候,离他只有五步……。
明明,她当着他的面,闭上了双眼,从此,生死永不相见。
他却从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竟然爱上了她……。
冰冷的湿滑从他眼角流过,嘭地一声落在那墓碑上,溅在薰衣草上,四周,静得像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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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巧合
大清早的,整个萧氏集团的高级经理们都噤若寒蝉,脸色冷峻。秘书长看了一眼门外一个个或矗立或踟蹰的身影,皱着眉,再一次向坐在办公室的那位君王拨通内线。
电话很快被接通,但是一丝声音也没有。
他深吸了口气,尽职地再一次通报:“萧总,各大区的负责人都已经到了。”从来安排在每个季度初的汇报今天竟然破例,这样重要的会议都缺席,即便是贵为一方诸侯的老总们此刻也没了往日的从容,如今,冷家小姐凭着惊人的胆识和过人的手段竟然在这样窘迫的股市里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创下一记传奇,对于近期一直和冷氏集团处于对立面的萧氏来说,绝对是一击巴掌,响亮透彻。
资金链速度接了上去,股价迅速攀升,不要说继续围困打压冷云溪,就连当初狼狈不堪的金峰也在她的扶持下水涨船高。
这,怕是京城里的人打死都没想到的事。
从来高坐云顿的神一样的人竟然会被一个还在学校的女人给狠狠拨了面子,这简直是在萧氏头上狠狠踩上一脚,虽各个恨得咬牙切齿,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自家的这位萧总手段可从来雷厉风行,只不知,今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听说,自从进了公司后,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说过,就连秘书长打电话请示工作,也如同现在这般,只听不说,惜字如金。
“咯哒”——
清脆的一声,电话被里面那位挂断,秘书长叹息,对各位负责人摇头,表示已经拼尽权利,别无他法。
各位老总互看一眼,摇头苦笑,只能转身离开。
天南地北地聚到一起,却是连一次会面都没有,即便这样,没断然没有一个人敢有怨言。
一阵不明显的脚步声慢慢远去,门外渐渐恢复了寂静,萧然低头盯着手中的一本报告,漆黑的眼眸随着内容波涛翻转,苍白的神色中渐渐地带出几分支离破碎的脆弱。
他的手指在那本厚厚的调查报告上来回拨动,最终停在一张绝艳的照片上,再无动静。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灯光下人影匆匆,一团花团锦簇的娉婷美人中,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薰衣草浅紫,嘴边弧度悠然。那纤细的颈项如高贵的天鹅,让人忍不住印上一吻。来来往往的军政要人们似乎都格外注意她,无不对之侧目以待,唯有她身边的寿星公——冷老爷子一副雷打不动的镇定霸气。
他的食指轻动,翻开一页,视线落在另一张照片上。硕大的标题在一边清晰无比,“cris的muse横空出世,史上最惊艳的首秀!”
这次的照片却和第一张迥然相反,完全的大师作品,无论是灯光、角度都让人惊艳叫绝。只见法国大皇宫风格的长廊上,十盏施华洛世奇经典吊灯依次排开,火烛已经点起,那摇曳的灯火在渐渐黑下去的天幕中,带着古时法式浪漫,美得像朵朵斑斓的云。那豪华奢靡的迷宫花园独有的芬芳唯美。
大朵大朵的白茶花在花园中绽放,纯白得让人忍不住叹息。
太阳西照,洒出一片血红色的残阳殊景。
一朵朵金色琉璃般的烟火下,一双碧玺一样的眼睛闪着神迷的暗泽,她用迷离的眼神看着你,像在俯瞰深不可测的大海那样,又像是看着无边浩瀚的星际,你忍不住一阵眩晕,她却已微微撩起嘴唇,漾开微笑。
白色的雾气在整个t台上渐渐染成了云海。
她像是凭空在云端踱步,极风雅,极高贵,极妖娆,那姿态如上古时代就被雕刻在石壁上的传说,尊贵得,大抵只能用“步步生莲”来形容。
最纯最真的薰衣草紫从尽头开始迤逦拖曳,她缓步向前,那耀眼夺目的长裙就流动起一片华光,每一处的褶皱都似乎是由上帝亲自接连,完美无瑕,灼人的风华在这一片烟雾缭绕中,隐藏着深邃的冷静。
萧然眷恋地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仿佛在轻抚她身上的每一寸衣角。
指尖轻轻一转,那报告又翻过几页。这一张照片竟是比上一张时尚秀场上的照片还要令人拍案叫绝,名闻国际的时尚鼻祖《fashion》杂志的首页海报上,她整个人凌波站在水面上,罗曼蒂克的薰衣草紫带着种黑夜的冷艳,迤逦飘逸的长裙像是在夜空中画出一道流星般的轨道。
远远看去,姣好的身段在夜幕的背景下划出了一朵妖娆的芬芳枝蔓,她浅浅一笑,眼睛没有看向一人,只是随行地睨了一眼脚下满山璀璨,香港维多利亚港最豪奢的夜景尽收眼底,这一刻,她的眸一如剔透琉璃,极清、极透、极魅地映出整片流光艳影。
他的嘴唇渐渐颤抖起来,英俊至极的脸庞显出几分黯哑的红色,一张张的照片,反复翻来覆去,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那完全不重复的华服上,不同的妩媚,不同的气场,却是同样的薰衣草紫色。
她怎么会不是那个“她”,明明,明明都这样爱薰衣草成痴,可是陈昊的话又一次地在耳边响起,“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人能起死回生?萧然,你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的。”
他颓然闭上双眼,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借尸还魂,那么,“她”若活了,第一个就会冲来找他,即便是玉石俱焚也绝不会放过他。
是啊,明明知道,可为什么,理智再也不受控制,发疯地觉得,那个冷云溪,有时候真的是“她”。
黑暗中,他紧紧地握住那些照片,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公司股价大涨,连着资金大幅收拢,不管是张氏还是冷氏集团都洋溢着说不尽的喜气,云溪累得几乎虚脱,却没什么精力和那些功臣们通宵庆功,只开出一张支票,允诺费用全部报销才得以安全脱身。
回到家,几乎立刻陷入黑甜的睡眠中,无论谁来敲门都没有反应。
李嫂炖了各种滋补的汤,最后只能热了一遍又一遍,直达第三天上午,她一脸神清气爽地出了房间,才得以大显身手,营养餐是变着花样的来,搞得张翠都直呼再这样下去非胖上三斤不可。
云溪无奈,不敢直接拒绝张嫂的关心,只能借着回校的机会松口气。
老金显然资讯通畅,一早就听说了她的丰功伟绩,冲在一众同学崇拜激荡的脚步之前,把她拉到了学校后门的餐馆里。
“怎么了,今天突然想请我吃饭?”云溪扫了一眼包厢,觉得今天老金有点不对劲啊,从来都是豪爽型,坐雅座包厢和大厅从来没区别的人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注重起**了?
“去,要请也不是我请。”老金睨她一眼,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她,一杯留给自己。“小白今天请客,让我无论如何要留住你这个大忙人。”在大学,同寝室的女友几乎算是半个娘家人,只要其中一个找到了男朋友,全寝室的饭是必须要请的。从司徒白和厉牧交往之后,还没正式请过她俩吃饭。说来,当初如果不是冷云溪,这两个冤家还不一定能聚头,算起来,她还算得上是她们俩的半个红娘。
云溪想起上次和司徒白在“不夜天”碰上詹温蓝的那两个“发小”之前还笑得挺欢,之后也不知道是碰上什么事,小白的表情就变得郁郁不欢,随后再没有消息,感情现在又恢复如常了?难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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