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夫妻早餐过后,他便出门,甘雪甜见门外雨丝稠密,深觉无趣,披件对襟夹袄,站在窗前看雨中凄零的*。院门响,随即见英涛引了一个乡村打扮的人来,二人进了房内,英涛道:“夫人,有人找您。”
甘雪甜见自己并不认识,便问:“谁叫你来的?”
那人给甘雪甜送上信去,她抽出一看,见是父亲的笔迹,面露不快,怏怏地对那人说:“你还有事吗?”
他道:“没事了。”
她没好气地:“那就走吧。”
那人辞去,英涛也退出房。甘雪甜打开信看,见父亲嘱咐自己去宫内关照师父,心中诧异:“师父怎么又得罪英王了?”英王的喜怒无常她领教过,所以亦担心师父的安危,便不顾寒风冷雨,披蓑带笠,出门而去。
铁野早已立于英无敌寝宫门前,不顾铁刚、王波的阻拦,高呼道:“大王请起!臣有急事禀奏!”
连呼数声,英无敌忿忿的声音传出:“滚!”
铁野见徒儿如此不敬,心中气愤,道:“大王应当勤政,做臣民榜样,方为一国之君!如今江山尚不安定,怎能日日晚起,不事政务……”
宫门“哗啦”而开,衣冠不整的英无敌现在门口,脸上满是拧紧的横肉,双眉直竖,两眼中全是暴戾的杀气。这副样子,着实惊了铁野一下,他停了话语。英无敌吼道:“你一大早来扰朕安宁,是什么居心?”
铁野镇镇心神,横下心问:“请问大王宫内还有何人?”
英无敌已因暴怒而失控,歇斯底里地喊:“糊涂老儿,朕从今日再不想看见你,快给我滚!”
铁野听他如此无礼,火气上涨,闯进宫去,却见花月倩果然在内,满面忧郁,凄凄地立在窗前。他遭徒弟谩骂,一腔怒气正无处发泄,腾空而起,向花月倩一拳砸去,一边怒道:“让我早杀你这个祸水,免得君臣反目!”
铁刚、王波连忙阻在铁野前面,铁野自恃是英王恩师,怎会把两个侍将看在眼里,吼道:“让开,谁挡住我,我今日杀谁!”
英无敌暴跳如雷:“混蛋老儿,早看你有谋反之心,今日居然在朕寝宫大下杀手!来人,护驾!”
萧寒蓦然闪现在宫门阶下,他身后羽林军迅速包抄过来。
英无敌:“把他就地正法!”
铁野对此却始料未及,他从小带大的爱徒会夺他性命,这可真是做梦都未曾想到,他震惊地看着英无敌,因失望而心沉冰海,双目中盈满老泪。萧寒持剑走到他面前,冷冷道:“军师,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您还是束手就擒吧。”
铁野听得此话,垂手不再反抗,摇头苦笑,老泪纵横。萧寒手中长剑一挥,寒光闪闪,划过铁野颈项,血柱如泉喷涌而出,正喷在突然现在宫门的甘雪甜脸上,她哭喊一声:“师父!”
跑去跪在铁野身边泣不成声。
萧寒见状吃了一惊。英无敌道:“你管住师妹不许乱说话,否则别怪朕六亲不认。”
萧寒忙揖身应诺。甘雪甜听到这话忿忿回头道:“我不认识你们了,你们不是师父带大的吗?他是那么疼爱我们……”
萧寒一把掩住她的嘴,拖她起身,扔到铁刚、王波旁边,道:“把她送回家去,让人看住!”
铁刚、王波把甘雪甜拖走。
英无敌:“萧寒,派人解了甘化生的兵权,把他就地正法!”
萧寒沉吟不语。英无敌“砰”地给了他一记耳光,萧寒的脸登时变作青黑,他单膝跪地道:“大王,杀甘将军得有理由,铁野闯宫惊驾可除,但无故杀甘将军,会落下不义骂名,不如说疑他谋反,下入大牢。”
“他与铁野关系紧密,朕杀了铁野,留他不是后患?你不要因为他是你的岳父就心存私念!”
“解了权势,他也就没什么可让人顾虑。”
英无敌犹豫一时,点头应允。萧寒领了圣旨,即刻带人去军营捉拿甘化生。英无敌由人侍候洗漱,与花月倩共进早餐,然后双双去别殿听歌观舞。
三十一章 忠烈父以命分婿女
三十一章 忠烈父以命分婿女
甘化生心中难以平静,徘徊帐外。展眼军帐连绵,在雨雾里显得缥缈苍茫,“英”字大旗被密密的雨丝缠卷,无精打采的。脚下杂长的青草,叶子躺在泥水里,青色被泥淖所染,混杂不堪。他久久伫立,雨水从蓑笠上缓缓长流,不能断绝,清瘦的身影宛如一只孤单的山羊。
雨声中马蹄急促,刀光凛凛,一群羽林军将他围住。萧寒骑着高头白马,显现着天生的一股威严,他来到甘化生面前,下马恭敬一揖道:“岳父。”
甘化生见势知道情形不妙,怒道:“你要干什么?”
萧寒抖出圣旨,傲然道:“边防大将军甘化生接旨。”
甘化生只得跪下。
萧寒:“边防大将军甘化生,负朕重任,却联合军师铁野谋反,现撤除甘化生职位,押入大牢,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甘化生的心“格登”一跳,接过圣旨,并不谢恩,突然跃起,施展轻功飞快逃离。萧寒带领羽林军连忙追去,一群人如穿梭雨中的鹞鹰,甩出串串水花。
渐渐地,羽林军被抛到后面,甘化生与萧寒一前一后飞入密林,萧寒越追越近,喊道:“自古来,忠字当先,您老莫非定要抗旨不遵?”
甘化生冷笑道:“我甘化生看你光屁股长大,你休想拿这句话来唬我就范。我就算死也要面见大王!”
“那就休怪萧寒无礼了。”
他说着纵身前滑,双臂横展,如一只雨中闲鹤,悠然挡在甘化生面前,甘化生只得落地。二人踩得林间厚厚落叶“嚓嚓”作响,一群鸟儿被惊,“吱喳”着四散飞去,陈积的叶子味道和陈旧的林木味道混搅在一起,洋溢在二人气息之间。萧寒料到甘化生担心铁野安危,便道:“军师已被大王就地正法。”
甘化生果然大受打击,后退一步,须眉耸动,眼里泪花闪闪。
萧寒:“经我再三恳求,大王答应饶您不死。”
甘化生恨恨地盯着他:“真不愧是,一对狼崽子!师兄把你们从小带大,却换来如此下场。”
萧寒深揖道:“岳父,您既然看穿英王如狼本性,为何不放弃保驾之念,安心回甘家庄养老?”
甘化生自嘲地一笑:“我甘某为国尽忠至此,断然不能看见英氏江山如此毁坏,我定要对大王死荐。”
“悖势而行,有何益处,您就不为您唯一的女儿纯儿想想?况且大王也不会见您。”
甘化生轻蔑地看着他道:“任凭你巧舌如簧,我甘化生与你这奸佞仍是势不两立。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萧寒无奈地叹口气。一片落叶从二人僵持的眸间跌下,“啪”地一声,翻了个身,颤了几颤,混进万千落叶间了。
风声簌然,扫落一片树上的陈叶,羽林军赶到,将甘化生团团包围。萧寒挥一下手,众人拥上。甘化生长剑出鞘,上下翻飞,挥出朵朵梨花,溅得雨珠四飞,把串串刀光抵御在剑花之外,他若一株清瘦老树,临风自如。萧寒从他的动作神态中略见爱妻之态,不由摇头长叹。甘化生敌出两刀,这边三刀已到,他盘旋跳跃,剑挑刀出,稳然落地,一刀又横扫来,他后缩身,腰部突显一丝破绽,萧寒乘机而入,自腰间探身,抽腕反扭,甘化生长剑离手,萧寒顺势将他手臂一剪,生擒了他。众兵勇将他五花大绑,横放在马背,披着漫天苍茫白雨,向天母城驰去。
萧寒把甘化生囚入大牢后,去见英无敌。英无敌正在别殿听花月倩弹琴唱歌,媚黛随歌翩翩起舞。王波引萧寒进来,英无敌懒懒抬眸一看,指桌边道:“坐。”
眼睛就又去盯着花月倩。萧寒坐下,不敢言语。花月倩的歌声柔润婉转但却凄凄落落: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歌声呜呜咽咽而停,英无敌长叹:“一日不见,如三秋啊!美人,朕一日不见你,能消十年寿命。”他挥一下手,“这几日你总唱这一首歌,唱得人都惆怅,你笑起来美艳如花,朕总是少见你笑,心里实在烦恼,不如唱首别的吧。”
花月倩忧郁抬眸,抚琴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歌声清朗,使人如见暖春明月,心里敞亮。媚黛伴琴起舞。琴声渐渐曲调哀婉,待唱到“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时,声调苍茫唏嘘,使人愁不胜收,连萧寒这一向豪气之人,亦觉得沧凉不已。“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更是哀若啼泣,声声如泪,英无敌不由双眉拧起。花月倩柳眉紧锁,眸盈泪光,“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英无敌突然立起,花月倩一惊,歌声戛然而止。媚黛亦停了跳舞,不安地看着英无敌。暴怒的英无敌拿起面前装满热茶的杯子,“砰”地砸在媚黛腿上,媚黛因疼痛而跌倒在地,紧接烫得她又跳起来,花月倩连忙过去,撕开她的裤脚,见已被砸得铁青,烫得红紫,忙将裤脚系起,让伤处晾出散热。她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向英无敌跪下,低头不语。媚黛也连忙跪倒。英无敌怒道:“媚黛,明明与朕日日相对,你跳的什么游子思妇舞?莫非你心中另存他人?”
媚黛明白他是气花月倩唱离人歌,便无奈地说:“大王,小女错了。”
花月倩也听出英无敌是气自己的歌,不由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英无敌心中疼惜花月倩,见她受惊,气也消了,道:“美人来朕身边坐,看朕为你作歌,以后就唱朕作的歌。”他转身对王波道,“拿笔砚来。”
王波连忙应声而去。萧寒耐心地坐在桌边,静静候着。
英无敌兴致勃然地一气呵成一首歌:“西风刮起,大旗飘起,英王龙身,上天赐兮!太阳升起,公鸡叫起,英王龙种,天下统兮!美人歌起,英王笑起,江山美人,喜两得兮!”他掷笔道:“朕这首诗怎么样?”
花月倩蓝眸闪闪,不敢言语。萧寒道:“大王实在是全才,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好诗!好诗!”
英无敌得意地:“好在哪里,你可能看出?”
萧寒:“臣草莽,就斗胆说下,这歌好在气魄。”
英无敌仰天长笑,道:“知王者,萧寒也!”他转脸问花月倩,“美人可会记谱?”
花月倩应声。英无敌把纸砚放在她的面前,道:“朕唱,你记。”
嘶哑的喉咙放声高歌,犹如乌鸦齐声长鸣,又如钢条七折八断,使众人毛骨悚然,王波站立的脚腕索索发抖,花月倩记谱的手颤不成行。他歌声刚停,萧寒立刻面露陶醉地道:“大王美歌,听得我都醉了。实在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英无敌“哈哈”大笑,道:“天色已晚,师弟今日就在此陪朕饮酒,不醉不归!”
萧寒:“好!”
婢女呈上酒菜,花月倩依谱献琴,媚黛与一群舞女伴舞助兴。萧寒一边与英无敌高喊着猜拳饮酒,一边想着甘雪甜在家的情形。
酒至酣处,他见英王喜形于色,趁机道:“大王,甘化生已下入大牢,臣请……”
话犹未完,英无敌不耐烦地:“提他做甚,扫朕兴致,要杀要留你看着办!”
萧寒应诺。
因花月倩相陪,英无敌结束宴席较早,萧寒得以早早脱身。外面雨丝犹密,深觉寒意浸袭,他踏着雨水匆匆赶回府中。开了院门,听得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雨打花叶的“沙沙”声,给人神秘缥缈的感觉。轻轻推开房门,铁强迎过来,萧寒解了蓑笠,他接过去挂起。萧寒轻声问:“夫人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是哭了半天,大概现在睡了。”
萧寒点头,进了卧房,见甘雪甜和衣沉睡,被子已从肩膀上滑落至腰部,他轻轻为她盖好被子,见她翘卷的长睫毛上尚有未干的泪痕,便默然坐她旁边一瞬,起身出去烫脚。
清晨,甘雪甜醒来的时候,萧寒正坐在床边,凝然不动。她坐起身,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你就睡了。”
两人都不提昨日之事,甘雪甜洗脸后坐在梳妆台前,懒懒地看着镜中,萧寒的脸现在里面,温和地说:“我来给你梳妆吧。”
甘雪甜点头。萧寒拿过梳子,细心地将她的长发梳理顺滑,在她指点下为她挽起堕马髻,选支金丝盘花步摇,轻轻插上,再为她编起左耳前那条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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