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嘉庆恣情肆意的时候,这只彩舟悄没声息地停了下来。停船的当然是那个王小三。王小三停船之后,就拨出匕首,慢慢地向船舱摸去。摸到船舱门边,王小三探头朝里一看,只见嘉庆正翻卷着两个女人的衣服,在她们的身上胡摸乱捏呢。王小三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冲天的怒气。这皇帝老儿,果真是一个荒淫无耻的家伙,在这游船之上,也不忘干这种勾当。他义愤填膺,攥紧匕首,弓身迈入舱内。不知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太过激动,他那攥着刀子的手和着身体一起在不住地微微颤抖。一步,两步,近了,更近了。他的刀子,完全可以戳进皇帝老儿的宽大的脊背了。然而,王小三此时却犹豫了一下。也许,背对着他的,毕竟是清朝的皇帝,皇帝,多么尊贵,是任何人都可以随便动得的吗?而他这么一犹豫,就永远地失去了机会。他犹豫的时间,说起来也只是那么一霎那的工夫,而就是在这一霎那的工夫当中,那个躺在底下的晓云却无意中地发现了他的手中的匕首,并以惊人的速度跃起,扑在了嘉庆的身上。与此同时,王小三的匕首狠狠地捅了出去。可惜,他没能刺中嘉庆。要不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小三就要改写大清朝的历史了。王小三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刺中了晓云的心脏,刺得那么重,那么深。晓云连一声“陛下”也没有喊出,就永远地别嘉庆而去了。嘉庆马上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好个嘉庆,不愧是一朝皇帝,遇此突发事件,却也没多少慌乱,忙着闪开身子,就要往舱外跑。王小三看失去了一次良机,不敢再有迟缓,急忙从晓云身体上拔出匕首,跨脚就要赶嘉庆。晓月见状,丝毫没有考虑,一下子扑上去,双手死死地抱住王小三的双腿,口中急呼道:“陛下,快走……”情急之下,她该有多大的力气啊!王小三不仅没有甩掉她,反而被她绊倒在船舱里,而她这么一喊,恰恰提醒了嘉庆。走?往哪走?就这么一只船,怎么走也走不脱。与其无谓的逃走,还不如回身一搏。这么想着,嘉庆却也镇静下来,连忙在舱内搜寻可有什么东西可拿。恰巧身边就有一只小木凳,嘉庆急忙抄在了手中。那王小三怎么挣也挣不脱晓月的双手,只得翻过身来,一刀扎进晓月的体内。晓月惨叫一声,双手仍然抱着他的双腿不放。王小三急红了眼眶,一刀又一刀地扎在晓月的身上。嘉庆怒火中烧,怪叫一声,抡起那只小木凳,用尽平生气力,“嘭”地一声,砸在了王小三的脑袋上。嘉庆此番用的力气也太大了,硬是将王小三的脑袋削去一半。王小三的刀子还未能从晓月的身体上拔出来,就含恨而去了。再看嘉庆,就像疯了似地,一把将晓月抱起,使劲地摇晃着:“大美人,你醒醒,你醒醒啊……”许是受了皇上的感召,晓月还真地费力睁开了双眼,凄然一笑道:“陛下,奴婢再也不能侍奉皇上了……”头一歪,便随她的妹妹走了。她死时,双眼就那么开着,似是在凝视嘉庆,似是心中还有许多话要对嘉庆说。嘉庆这会儿是真的疯了,将晓月和晓云抱到一起,在舱内嚎陶大哭起来,且边哭边大叫道:“大美人啊小美人,小美人啊大美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亏得是鄂罗哩带着几个侍卫驾着一只快船赶到,要不然,还不知嘉庆皇帝要疯狂到什么时候呢。鄂罗哩其实也没发觉到这只彩船有什么异样,他毕竟年纪大了,离彩船又远,不可能看见彩船船舱里发生的事情。倒是有一名年轻的侍卫,见彩船停在了湖中心,有些不安地对鄂罗哩道:“鄂公公,那船……好像有些什么动静……”鄂罗哩心里话,皇上和两个美人呆在一起,不弄出些什么动静那才怪呢。鄂罗哩淡淡地道:“莫非,你看出了什么名堂?”那年轻侍卫道:“我好像看见……那个船工也到了舱内……”鄂罗哩一想不对,即使皇上和两个美人再玩什么把戏,似乎也用不着那个船工帮忙啊?鄂罗哩急忙道:“你敢肯定吗?”年轻侍卫道:“我只是,好像看见……”,鄂罗哩略一思忖,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如果皇上出了什么差错,哪怕是一点点差错,他鄂罗哩即使有九个脑袋也得一齐搬家。所以,他连忙召来几个侍卫,乘着一只快船,迅速地向湖中心划去了。待登上彩船,朝舱里这么一看,鄂罗哩的双膝马上就软瘫船板上,“咕咚”一声,差点将船板跪出两个洞来。“陛下,老奴来迟了……”那几个侍卫看见舱内有几具尸体,也慌忙跪在了鄂里哩的身后,叩头不已。嘉庆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止住哭叫,缓缓地走出舱外,站在了鄂罗哩的跟前,冷森森地道:“这个叫王小三的船工,是你找的吧?”鄂罗哩磕头如捣蒜:“是,陛下,老奴见他可怜,就让他来划船……”嘉庆一把将鄂罗哩抓了起来,像蛇蝎一般阴毒的目光逼视着他:“你找来这个王小三,就是让他来刺杀朕的吗?”嘉庆抓得太紧了,鄂罗哩几乎透不过气。“不,不,陛下,老奴没有这个狗胆……”嘉庆的言语,冷得就像北极的冰山。“你没有这个狗胆,但王小三有,王小三的狗胆,不就是你鄂罗哩给的吗?”说着,像丢一条死狗似地将鄂罗哩丢在了船板之上,鄂罗哩还未来得及跪好,嘉庆就飞脚一起,正中鄂罗哩的两腿之间,亏得是鄂罗哩本就为太监,要不然,再健全的男人着了嘉庆这一脚,也都只能变成太监了。饶是如此,鄂罗哩也被踢得头上青筋直跳,他还不敢叫唤,只一个劲儿地叩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啊……”嘉庆踢过鄂罗哩一脚,浑身就像虚脱似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踉踉跄跄地走回舱内,蹲下身去,抱住晓月和晓云的身体,又失声痛哭起来。
晓月和晓云,这两个绝代佳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香消玉殒了。她们究竟姓什名谁,来自何方,谁也搞不清楚。有好事者曾去精心地考证这段历史,但越是考证就越是糊涂,仿佛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如果,她们能多活上一天,也就是说,如果她们能成为嘉庆皇帝的宠妃,那么,在清朝的历史上,或许就会找到她们的来历。遗憾的是,她们没有这个福气。换句话说,她们是很不幸运的。而历史却又往往成全的是那些非常幸运的人。尽管嘉庆皇帝后来以妃子的规格隆重地安葬了她们,但那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她们只不过是千千万万个宫女中的一员。虽然她们在一年之内极受皇上宠爱,但那只是因为她们有着美妙迷人的肉体,当她们的肉体逝去,谁还会记着她们呢?就连嘉庆皇上,没有多少时间,也逐渐地将她们淡忘了。只偶而地,找不到可口的女人了,嘉庆才会依稀地记起她们。但这种“记起”,对嘉庆而言,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种无奈的期盼,待寻得了可口的女人,嘉庆的这种期盼也就顿然消失了。而普天之下,又会有多少像她们一样的女人可供嘉庆选择?故而,从这个角度上说,她们姐妹的所谓“美貌”,所谓“香消玉殒”,也实在是太普通、太寻常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人终归还是有感情的。嘉庆虽贵为皇上,但也还是个人。是人,就会有一定的情感。所以,晓月和晓云死后,嘉庆皇帝着着实实地大为悲伤了一阵。甚至,在一段时间内,他连饭也不想吃、觉也不想睡,整日整夜地只回味着那两个美人的音容笑貌。由此可见,嘉庆皇帝的悲伤程度是多么地严重了。当然,嘉庆皇帝也不会忘了两位美人在临死时的情景。一想起这个情景,嘉庆就无比的愤怒。他愤怒了,就要找愤怒的对象。那王小三已经死了,王小三的家中也没有其他的人了,所以,嘉庆愤怒的对象只能是鄂罗哩了。他对鄂罗哩怒道:“如果你在十日之内不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朕就叫你和两位美人一起,入士为安!”惊惊战战的鄂罗哩,使出了浑身解数,费尽了心机,绞尽了脑汁,终也未能查出王小三为何要行刺皇上。最后,嘉庆虽然留下了他一条老命,但却毫不客气地将他撵出皇宫。可怜的鄂罗哩,只因在风烛残年之际,不慎走错了一步棋,从而抱憾终身。期年之后,鄂罗哩就抑郁而死。据说,他在临死前那一刻,口中还不住地念叨着晓月和晓云的名子。如果晓月和晓云泉下有知,当也会对鄂罗哩感激不尽了。因为,毕竟有人还在惦念着她们,而她们之所以能够和皇上在一起过了一段风光的生活,说到底,也是那鄂罗哩的功劳。至于鄂罗哩在弥留之际为何要念叨晓月和晓云的名字,恐怕,也只有鄂罗哩自己才能说清楚了。
王小三为何要行刺嘉庆?这里面有一个十分荒唐又十分暴虐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应该是一个叫王书常的人。这个王书常长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却只有二十挂零模样。他说话轻声慢语的,嗓音很细,加上一副苗条的身材,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女人。他确实读过几年书,也没读出个什么头绪,就在他感到读书无望、准备自暴自弃的时候,他非常偶然地碰到了一个叫费淳的人。费淳一眼就看中了他的长相,问他几个问题,他轻言轻语地回答之后,费淳就把他带走了。这下子,他的机遇也就随之而来了。费淳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是朝廷的大学士,兼工部尚书之职。工部当时的人手不够,费淳就让王书常做了工部的一个书吏。书吏一职,整天不是写就是划,要么就替大员们上下跑跑腿。王书常刚进工部那阵子,干活还是挺认真负责的,对自己的业务也非常精熟。可干了几年之后,他渐渐地看出了些门道,那就是,自己无论如何卖力,终归也只能是个书吏,而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日子反而会过得轻松。王书常不是傻瓜,他当然选择了后者。工部里的书吏很多,有王书常这样想法的人当然不少。所以,很快地,王书常就与另外三个叫蔡泳受、吴玉和蒋得明的书吏交上了朋友,还拜成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王书常年纪最长,称大哥,蔡次之,吴和蒋分居老三、老四。这四位兄弟有着许多共同的爱好,而在“吃、喝、嫖、赌”方面,他们的爱好更是惊人的相似。在酒馆,在妓院,或是在赌场,常常可以看到他们成双成对的身影。只是,无论吃喝还是嫖赌,都是需要花费银子的,而对此爱好越深,花费也就越大。凭他们小小书吏的那点俸银,是远远满足不了他们这种浪漫生活的需要的。所以,他们在吃喝嫖赌的同时,又免不了常常聚在一起愁眉苦脸地商议如何才能弄到更多的银子。那一天,他们四个人休息,便照例相伴来到了大街上闲逛。路过妓院,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来拉他们,他们摇摇头,还叹息数声。看到赌场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他们也只是费力地咽下去几口酸溜溜的唾沫。为什么?他们没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他们一起站在“好再来”酒馆门前,相视苦笑。蔡泳受叹道:“唉,上个月我们的花销也太大了,若是稍稍俭省点,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吴玉不同意蔡泳受的观点,他道:“二哥的话虽有些道理,但即使我们一文钱不花,每个月不也就那么点银子吗?”老四蒋得明却是很有些后悔,他道:“如果我们上月不是那么背霉,每赌一次就赢一次,今天不就有钱大吃大喝了吗?”王书常笑道:“兄弟们不要在这空议论了。愚兄身上还有几分银子,胡乱买些东西,先垫饱肚子再说”。四个人没多大精神地走进了“好再来”酒馆。酒馆老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道:“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王书常摸出一点碎银道:“下几碗面条端过来吧。”老板有些诧异道:“几位客官不要些酒菜?”王书常没好气地道:“我们喜欢吃面条,你啰嗦什么?”老板挨了一呛,只好嘀嘀咕咕地走了。四个人端着面条,看着别的桌上大吃大喝的情景,实在难以下咽。吴玉将面条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道:“唉,这种东西怎么能吃下去啊……”蒋得明勉勉强强地扒了几口,也即刻放下筷子道:“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说完不自顾叹息不已。蔡泳受近三十岁了,比老三、老四要成熟得多,他对王书常说:“大哥,我们是得想想办法弄些钱了。”王书常苦笑道:“二弟,你以为我就不着急吗?可又有什么办法好想呢?去偷?我们没这本事。去抢?我们几个行吗?除非,我们几个会造银子。”又转向吴玉和蒋得明道:“三弟、四弟,别跟自己过不去了,还是凑合着吃点吧。”说罢,自己率先扒了一大口面条,然而大鱼大肉嚼惯了,这面条含在嘴里,确实不是个滋味,特别是没有酒滋润口腔,面条就尤其显得干燥无味。王书常费了好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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