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好歹之人?”
情之深责之切吗?
永安侯不由一怔。
从小到大,见惯了母亲的跋扈。
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父亲,莫名地就惹了她。上一刻和风细风,下一刻就雷霆暴怒,北风般呼啸闪电般迅速,要来就来,鬼神莫测。
所以父亲从来都是躲着母亲的。他打懂事起,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没事绝不往前靠,谁知道会有哪件事触了霉头,惹一顿大骂?
同样一件事,锦言是这样想的?
自她进府来,听说没少挨骂……
“哪怕这事与你无关?”
刚才还自嘲自己是被烤的池鱼。
“公主婆婆肝火旺,易怒。虽说气大伤身,可不把这股火痛痛快快发出来,憋郁在心对身体更不好。有关无关有什么打紧的?分辨它做什么?天要下雨,娘要骂人,随她高兴好了,骂几声又不会少点什么。”
锦言真是这样认为的,长公主这种公主脾气其实真是好的了。
不轻易草菅人命,超级护短。
对她护着的。顶多骂骂。虽然骂相难看,但骂的内容与花样没太多技术含量。骂过后,她又会后悔,用东西找补算是赔礼道歉。
是,说起来的确不尊重人。
若换回以往,这种人锦言必是不愿来往的——
有钱了不起啊,有身份了不起啊?
谁家银行账户没个几位数?
你再有身份,也不能挡着别人的吃喝吧?
可这里是大周,有钱人没什么了不起。
长公主这种身份却能一言定生死。
跟她要尊严要道歉谈尊重谈平等,脑袋抽了不是?
……
长公主殿下比起那些面上温和恭良端庄贤惠一幅菩萨心肠。私下里却把人命不当回事。随意打杀奴才下人妾室庶子女的贵妇们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虽说锦言并不怎么在各府走动。有百里霜这个八卦婆,各府的阴私也间接地知道些,相较而言,自家的这位大神婆婆好得不能再好了!
永安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在辨析她话中真假。
“你倒看得开!”
他嗤笑一声:“修炼之故?”
“肺腑之言,侯爷不信?”
锦言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块枇杷糖:
“喏,其实公主婆婆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差不多的时候递块润喉糖再斟杯茶,就天清气朗了。”
永安侯这次真乐了:
“你还随身带这个?”
这有什么好笑的?
锦言白他一眼。枇杷润喉糖,润喉生津,居家旅行必备之佳品,何况她这枇杷糖用的是塘子观的秘方,口感效果都一流。
“侯爷要不要尝尝?”
她拈了颗。轻声轻气问道。
永安侯摇摇头,他又不是妇孺,没事含颗糖做甚什么!
锦言将那颗润泽莹红的糖块放入自己嘴中:
“清甜得很,一点也不腻。”
她嘴里有糖,吐字较平时略有含糊。脆甜中就多了几分低柔。
“刚才多谢侯爷言语维护,听柳嬷嬷提了一句,好象是因为什么人才发火的?”
殿下有指令,这事没完,还得去汇报结果呢。听柳嬷嬷的话意似乎是永安侯又从外面带了两个小相公回来,长公主是为这事大怒的。
永安侯点点头:“禹州知府送了两小厮。”
果真是褥子惹得祸!
锦言眉眼弯弯:“这两小厮有特别之处?”
“孪生,模样伶俐。”
永安侯不动声色。
“多大年龄?有特长或手艺?”
锦言语调轻松,以她对永安侯不多的了解,这位既然顶着赈灾钦差名头去的,不可能不顾声誉划拉俩暖床小倌回来。
“受灾良家子,七八岁。”
依旧简洁。
“真可怜,天灾无情,”锦言唏嘘:“侯爷有什么打算?”
打算?
永安侯不带表情:“若要养在府中呢?”
“那就养在府中呗,横竖俩孩子,吃穿用度也没多少。”
锦言答得轻松,长公主府还能被俩孩子吃穷不成?
真这样想的?
永安侯不着痕迹地审视了她一眼,锦言目光不闪不躲,态度自然。
“母亲大闹了一场,你倒是大方!”
轻哼。
“公主婆婆是爱子心切,一时着急!”
拍马屁是一门艺术:
“侯爷英武神明,磊落坦荡,想来不会对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动什么心思。”
……
永安侯心中一动。
自家事自家知,因着他的偏好,凡知道他收了两小厮的都自以为了解他的心思。
不就是以为他跟秦国公一样,找些清秀的小童子养上个三五年,再收用了。秦国公从来不去风月馆,自家别院里一茬又一茬地养着……
他任子川虽不喜女色,却也不是这等龌龊之人!
“你如何笃定?”
忍不住问出来。
第六十七章 均哥儿的礼物(下)
“因为侯爷不是这样的人啊,”
微微耸肩,奇怪地看向永安侯,难道姐姐看走眼了?
“虽然接触少,也知侯爷风光霁月……虽有异常之处,但,珠玉在前,又怎会对两个垂髫小儿起念?”
想到水无痕那张雌雄莫辨的美颜,锦言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
“若这两小厮的年纪再大上六七岁么,或许有可能。”
你!
永安侯知她打趣,瞪她一眼,笑了。
的确,自无痕入府,他就没去过风月场馆,“那两小厮我想送给均哥儿。”
送给均哥儿?
锦言疑惑不解。
永安侯嘴里的均哥儿自然应该是桑成林和百里霜的儿子桑好均,也是她的干儿子,只是无端送人家两小厮做什么?
还巴巴地从禹州带回来?
“年前大哥带均哥儿上街,看到一对孪生姊妹,稀奇地不行,非要让人住自己家里,”
永安侯解释着:“那对小姑娘是庐州人,到京访亲,哪能真跟着他回府?为这个,均哥儿连着闹腾了几天。在禹州,我看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估计均哥儿肯定喜欢,又身家清白,手脚伶俐。打小好好调教,将来也是得用的。”
原来是这样!
锦言微微诧异,永安侯竟然如此有心!
这,这人将来一定是个孩子奴二十四孝爹!
对人家的孩子就如此上心,对自己的还不得宠上天去?
噢……
水无痕缺个育儿袋……不然,以这两人的基因,生出来的宝宝该多好玩?
锦言遗憾地叹了口气。
“有何不妥?”
永安侯刚解释完事情原由,就听她叹息。
“没,没有,只是感怀这两孩子的身世而已。”
锦言正容答道。好好的良家少年成了可以买卖的奴才,子孙世代为奴,多凄惨!
“大灾之年能活下来,能在均哥儿身边服侍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永安侯不以为然:
“莫说是普通乡民子弟。正经官身的也未必有这样的机遇。宰相门前七品官,国公府嫡长孙的心腹长随,给个县官都不换!干得好,将来求个放身书,子孙若出息,有国公府提点着,还愁没个好前途?”
锦言听得一愣一愣地,那个啥,她其实只是打个掩护而已,并不是真要探讨奴身与自由身哪个更有前途好不好?
她看起来是不是真的很不通世事?
“是。多谢侯爷指点。还是您透彻。”
她一脸敬佩:“侯爷准备什么时候把人送过去?”
“就这一两天吧。早点看到人,均哥儿也早高兴。”
别说,还真想这小子了!
“这一两天?”
锦言略带迟疑,永安侯是明星。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关注。这不他前脚进京,后脚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他带回俩孪童。
“侯爷刚回京,陛下又夸您差事办得好,正是打眼的时候,不若等过个十天半月再送?”
委婉建议。
“等些时日?”
永安侯不悦:“……闲言蜚语,本侯何惧之!”
锦言深以为然,顺应道:
“是啊,清者自清,无聊又没本事的才会天天盯着别人。传闲话!侯爷自是不惧,可均哥儿还小,侯爷疼爱侄儿,本是好意,却让均哥儿惹上口舌是非。岂不是有违本意?”
这又与均哥儿有何关系?
永安侯刚想反驳,忽然意识到这番话的意思,到嘴边的话又咽下。
见她神色坦然,美目澄净。
永安侯眸中异色闪过,这番话提点的……
只有卫四这般长了颗水晶心的人才会当面说他名声不好,别连累了均哥儿!
难为她居然还说得如此委婉客气,就算他听懂了,也生不出怒火和尴尬来!
永安侯哈哈大笑,心情舒畅:
“你是怕我带累了均哥儿的名声吧?”
锦言不好意思笑笑:“均哥儿还小……”
若传出永安侯要把桑成林的儿子培养成他那样的,这话可就狠毒了!
这么小年纪的孩子成为流言的中心总不会是好事情。
“回头让三福把那两小子给你带过来,过些日子由你送给嫂夫人。”
永安侯笑够了,把事情推了出去,由他出面不好,那就换个人——
锦言与百里霜过往甚密不是秘密。
“这,不好吧?毕竟是侯爷的心意……”
我才不要掺和你这些破事儿!
“……教了规矩,侯爷给世子递个话,回头让世子在别院里碰见开口要走,不更好?”
这位爷,送礼也是有学问滴!
“那就放你庄子上,让嫂夫人把人要去!”
永安侯直接拍板,从他这里送不好,那桑成林那边也免了,直接走内宅妇人,这样总归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吧?
话说,永安侯从来不顾忌这些。
但,既然恐对均哥儿有碍,那干脆杜绝到底,把人给锦言,让她们女人来处理;横竖只要均哥儿高兴就好。
“好吧。”
老板的吩咐只要不特别为难,锦言极少讨价还价的,态度要端正嘛。
事情说定,永安侯起身:“我还有事,母亲那里你来应付。”
丝毫不觉把事情都推给锦言自己做甩手掌柜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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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原来那俩孪生子是任子川给均哥儿的?”
百里霜笑得花枝乱颤:
“你家公主婆婆怎么说?没再发火吧?”
“没有,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可能是担心儿子故态重萌吧?所以一听到带人就想岔了……”
那日永安侯走后,锦言去正院把事情向长公主做了交待。
公主殿下有些不乐意:
给均哥儿带什么不好,偏偏送人家两个人!这不是招人往别处想嘛!
前院里住着一个大的,又带回俩小的,不想偏了才怪!
锦言就劝解:
“公主婆婆,误会一场不是最好吗?难道真要做实了才算好?侯爷是您的儿子,您还不了解吗——岂是那种胡天海地的?不是说这差事办得连陛下都夸赞吗?”
长公主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那是!论起年轻一辈的,还没人比昆哥儿差事办得好!陛下常说昆哥儿办事他最放心。就是这性子……唉。总拧巴着!”
“人无完人,有能耐的都是有主见的,自有想通的时候。”
锦言顺着话意安慰着,在她眼里,同|性|恋什么嘛的自然不算大问题,总统还有同性夫妻的呢!
只是在子嗣是有点难办,真想要孩子,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当然在大周朝还不行,没有子嗣,无后为大。对于做父母亲的。这的确是严重问题。
……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