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差事也只三言两语交代个大概……
“你一路风尘,先回府休息,明日再来禀告详情。”
皇上看着心爱的外甥略显憔悴的脸庞,满心的欣赏。笑颜道:
“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好!昆哥儿愈发进益了!皇姐在朕面前念唠好几回了,你再不回来,你娘该跟朕急了!”
任昆无奈笑笑,母亲就是这种性子,别人看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她都能说得理直气壮——
谁让她是皇帝的长姐,姐弟感情又好呢,羡慕嫉妒恨是没用的!
皇上也笑:
“皇姐是心疼担忧你,这趟差事艰苦时日又长,难怪你娘会念叨,朕也挂念。回府后可要跟你娘好好的,别惹她。”
然后催他快去慈宁宫请安:
“你皇外祖母也挂念着,快去请安,再不去,就该派人来问了。”
永安侯施礼告退,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娘娘更是了解长公主的脾气,拉着手掉了一回眼泪,就撵他:
“赶紧回府,不然你娘又该急了,明儿再来!”
……
永安侯回府到正院请安,早有腿快的丫鬟跑进去给长公主报信。
长公主是长辈,不好跑出去迎接,就支使锦言带了婆子们去二门迎接。
不能拂了老板的意思,况且只是跑腿的活儿,多走几步也没大碍,锦言欣然领命。
永安侯刚进内院,就见到被仆妇们簇拥着的锦言。
她穿着粉紫的通袖袄,淡紫的束腰带,系着月白色的挑线裙,裙身无绣花,仅腰间垂下的深紫绣绿花香囊和紫玉佩环装点其上。
含笑站在垂花门前,清雅而媚丽。
下午的阳光很刺目,她微微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半遮着春潭水,若白瓷般的肌肤被阳光晒出淡淡的粉色……
见他走近看过来,半掩的眼帘抬起,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一刹那间仿佛烟花璀璨,喜悦之情如孩子般真实坦率:
“侯爷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那笑容如阳光般撒播到他的心上,任昆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原来卫四长得这般模样!
倒是能入眼……
难怪娘亲喜欢……
这一刻,永安侯仿佛突然看清锦言的长相。笑容很美。
坦荡荡地开心迎接,有分寸的关切问候,让他陡然生出回府也不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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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东西!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长公主高八度音阶伴着碎瓷落地声突如其来,尖利地锦言耳朵一紧!
脚步顿住了。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昨天下午还搂着儿子心肝肉儿的,嘘寒问暖不知怎么疼好了,好象任昆不是个二十好几的青年而是个两三岁的孩子,让一旁待命的锦言看得心有余悸……
这,也太夸张了吧,茶端到手边。点心就差要直接喂到嘴里!
那架势,有要回炉吃奶的感觉!
把个永安侯羞窘得脸红脖子粗,居然没发脾气——
可能是一走好几个月,刚见着亲娘,不好马上发火吧?
怎么,这刚过了一晚上,就又骂上了?还又摔又砸的?
这种母上大人训打儿子的场面可不适宜往前凑……
她明智地停下,眼睛看向站在外面听传的柳嬷嬷。
柳嬷嬷是锦言的授琴师父,待她历来亲厚。
微微摇头,柳嬷嬷轻轻示意:“侯爷带回两个小厮。”
两个小厮?
锦言有点摸不着头脑。带两个下人回来有必要发这么大脾气?
难道这两人有什么古怪?
不会吧?
她有点怀疑。永安侯是去出差。赈灾呢!难道捎带着还带两床褥子回来了?
柳嬷嬷点点头:
“双生子,听说模样很好,殿下火大着呢……”
言下之意,您是要通禀还是不要?
锦言不禁踟蹰:
进去吧。实非所愿;
不去吧,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再转身避开,回头长公主知道了,不定怎么想!心情好可能认为她避开是有眼色,心情不好就会心生芥蒂。
“劳烦嬷嬷通禀一声。”
往日都这个时间来请安,既来之则安之。
柳嬷嬷忙回身进屋,侯夫人是个有主意的,素日里总能让殿下心平气和。这次或许也成。
柳嬷嬷刚进去,锦言就听长公主在里面大喝一声:“让她进来!”
火气十足!
心知不好,这回定要被迁怒了。
忙定定心神,举步迈入厅堂。
果不其然,尚未开口。长公主就极为不耐:
“行了行了!介天往这儿跑得倒是勤!相夫教子的正事倒全不放在心上!”
来了!
大清早躺着也中枪!这靶子当的!
锦言心中哀叹,恭恭敬敬地行礼,眼下公主殿下心情不好,还是收敛些的好,陪着笑:
“给公主婆婆请安,锦言愚钝,累公主婆婆费心,假以时日,一定会有进步的。”
“假以时日!假以时日!本宫要等到哪一天!”
长公主暴怒!
啊,自从昆哥儿有了这个毛病,交恶的看笑话,交好的真心假意地安慰,要她耐心些,假以时日总会好的……
如今亲成了妻娶了,情况却越来越不好,假以时日?!说得轻巧!假到哪天是个头儿!
锦言这四个字成功地激怒了狂暴的长公主:
“……你要是个顶用的,本宫用操这份心嘛!娶妻娶贤,既拢不住自己男人的心,又不知道规劝夫君,只一味地到本宫这里来讨好卖乖,你这样的媳妇要来做甚!”
这话很重,直接打脸。
按说一般人家的婆婆都不会这样不给媳妇留面子,只是长公主是谁呀!她用得着给锦言面子吗?
盛怒之下,驸马任怀元的脸面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何况是小小一个锦言?
全然忘记了这些时日母女般的和睦相处。
换作其他人受了此等劈头盖脸不明原由的一顿痛骂,要委屈地掉眼泪了。
锦言心里有小小的不自在。
对长公主,她虽存了讨好之心,却一直是以诚相待的,虽知道殿下的公主病不是一般的严重,但这样被指着鼻子斥责,想要继续维持笑意既不合时宜又小有难度。
她低了头,没吭声。站在一堆碎瓷边上老老实实地听骂。
先让她骂骂,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等公主骂累了,出了这口邪气,再劝解更有效果。
面上惶然。
真的惶然。
你说没招谁没惹谁的,凭白中枪,虽说骂是不会掉根头发少块肉,这,噪音声波、负面情绪也是一种伤害不是?
“与她有什么关系?事因我而起,你骂她做什么?”
任昆不耐地打断了长公主的骂声……
噫,竟是永安侯出面解围?
第六十六章 均哥儿的礼物(中)
什么!
长公主的骂声噶然而止。吃惊地望向永安侯。
低头挨骂的锦言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
呵呵,永安侯这人还不错,果然仗义!记着当初的约定呢,在公主面前要帮护!
长公主瞪大眼睛呆怔住,转头看看垂头的锦言:
昆哥儿,这,这是在为她说情?
猛然窒住了——
昆哥儿,在为锦言说情?
长公主并非对锦言没有感情,如所骂那般不满意。
只是狂闷之下,必须发作。
恰恰因为对锦言有些感情,话才说得狠。一方面恨其不争,另一方面是指桑骂槐,敲打任昆的。永安侯这一求情,反倒把她吓住了。
昆哥儿,这是在为他媳妇说话?他,他,竟知道要护着锦言?
一瞬间,长公主的心里只剩下狂喜!儿子知道替他的夫人说好话?!
她不可置信,生硬地又问了回去:“你说什么?”
“母亲!她什么也不知道,你别乱迁怒好不好?”
永安侯压了压火气,沉声答道。
果然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有阵子没见母上大人了,以为她脾气变好些,结果……
他捏了捏眉心,深深为自己的老爹哀悼,这娶的是什么女人啊。
“母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是那样又能是哪样!事实就是我想的那样!”
长公主又激动了:
“你若不做出这样的事,我能想吗!有一个祸害还不够啊!马上给我打发了…”
永安侯皱眉,沉着脸没说话。
“怎么!我如今管不了你了?”
长公主冷笑:“也是,你成家了,房里事是不应该我管了!”
她一指锦言:
“你们回自己院子说去!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儿你跟她说清楚,回头让锦言来跟我说!”
我吗?!
锦言心中哀叹……装死都躲不过?
永安侯也愣了,跟她说?
这本来就什么事也没有,纯粹是母亲没事找事,我跟她说什么啊。
“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干了什么好事就说什么。回你们自己院里说去!”
长公主开始撵人:
“看到你这个混账我就心肝痛!锦言,有什么事你来跟我说!快走,快走,看着就心烦!”
任昆和锦言被她连赶带撵地给轰了出去。
两人出了院子,面面相觑。
锦言忍不住扑哧笑了,语气轻快:
“侯爷,您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惹来这把大火!连我这小小的池鱼都被烤焦了?”
任昆微微有点尴尬,母亲永远这样!
不分青红皂白,想当然又自以为是!偏偏因为是娘亲长辈,他心里就是再气。也没法理论。
早年间。他还能借着年纪小。发脾气砸东西甩脸走人,煞煞母上的气焰。
这几年,他愈发成熟,实在不好再常用这种方法。只能冷着脸沉默听训。愈不说话母亲的脾气就愈大,嚣张得不得了!
今日是被锦言截了胡,否则这把大火再过半个时辰也未必能消了去!
不把他这些年经历的种种鸡毛蒜皮全部拿来细细数落一番是不会停歇的。
他看了一眼锦言笑盈盈的脸,顿了顿:“走了!去榴园!”
抬脚走了。
锦言微笑着跟上,话说她也不想看到永安侯被骂的狼狈样,可已经看到了,什么都不说反倒更让他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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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一前一后回了榴园,照例由任嬷嬷斟了茶。
永安侯端起来狠狠地喝了一口,茶香沁脾。这才觉得心里的郁气舒通了些。
七月流火,虽是大清早暑气尚未起,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的额头早就见汗,里衣也湿了。
一块温凉的湿巾子。一碗热而不烫的茶。四下敞开着的窗户时不时送来阵阵轻风。屋内四角摆着冰盆,凉气氤氲。
永安侯长舒了口气,身上的汗方消了下去。
见锦言在旁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品着,玉白的手指,顶端粉粉的修剪整齐的指甲,优雅地端着甜白瓷的茶碗,神态平和恬然,无端地就有了岁月静好夏凉如水的逍遥。
他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气?是不在意还是不在乎?”
锦言抿嘴笑,放下了茶杯。
这话问得!
有水平!都算不得好答案。
她笑着摇头,闲闲淡淡,一派井然有序:
“都不是。公主婆婆虽性烈如火,但身份尊贵,哪里会有处理不了的事情?真有不顺心的,还用得着发火吗?一个眼色就够了,多得是自觉为主分忧解难的忠仆。如此训斥,皆因情之深责之切,若为这个心有芥蒂,岂非那不知好歹之人?”
情之深责之切吗?
永安侯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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