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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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此一言-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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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了几次,发现行不通。

    不管你说什么,她都是微笑着应承,态度好得令你不好意思发火。若说是应承了,又滑不溜手,拒绝地或委婉或合情理。

    聊天也好,下棋也罢,她都是这幅让人挑不出毛病却恨得牙痒痒的笑模样!

    有一次任昆实在忍不住,狂燥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一口一个您啊请呀的,哪来的那么多您!

    好好说话?

    果不其然,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懵懂与不解,怎么就没好好说话了?

    目光注视在您身上,声调语气与用词皆无不妥,怎么叫好好说话,侯爷您请示下?

    气结。

    好好说话就是别动不动您啊请啊的!不用尊称不行啊!

    明明一嗓子就能吼出来的,偏这句话憋在喉咙里讲不出来。

    任昆知道,自己吼出这句话,等待他的一定是:

    尊称您有什么不对吗?

    小丫头睁圆雾濛濛的大眼睛,带着丝怯意,表情无辜至极:您是侯爷啊,嬷嬷们教过规矩的……

    类似的暗示他讲过几回了,她要么装作不懂不接话,要么就拿规矩说事……

    是。他是侯爷,跟他就应该尊着敬着,有规矩呢!活该你是侯爷!

    永安侯气极,这小丫头。学规矩就是用来与自己做对的吧!

    担心自己忍不住,深吸口气,起身拂袖而去。

    起得急了,袖子挥得用力了,桌边的茶碗被带到了地上,“咣当”一声碎成了四片。

    又一个。

    锦言默默为无辜的茶碗哀悼,风清云淡:“嬷嬷,记下来,官窑青白瓷茶碗一个,唉。真是不爱惜东西,碎了一个,好端端一套茶器就不成套了……”

    以为拍拍屁股走人就没事了?

    损坏财物是要赔滴!

    虽说来者是客,客人失手打碎个盘子碗的,主人是不会要客人赔的。永安侯是客人吗?不是!他是不请自来的。

    再说。偶尔失手情有可由,接二连三的失手,她哪有那么厚的家底由他砸着玩?就是有,也不给他玩!

    损坏物品登记册,专门有个小册子用来记录永安侯童鞋打砸物品的明细。

    气白受了,东西可不会白损失。

    每次任昆怒冲冲离开,自有人去禀告长公主。

    锦言只要在屋里喝喝茶吃吃点心。晚餐少用一点、睡得早点或灯灭得晚一些,第二日请安时,长公主自会有好东西给她,要么就专门差人送来。

    她什么也不需要说,如常般请安说笑。

    心怀愧疚的母亲就会用各种方式进行弥补。

    每次听到侯爷在榴园发脾气了,或是任昆又去井梧轩了。长公主的心底对锦言就有份心虚与歉意。

    随着与驸马的日益甜蜜,谁是其中的功臣,她心里明白。

    自始至终,真正点醒自己的是锦言,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若没有她,若没自己与驸马未必会有今天这一步。

    远的不说,这趟明秀山庄之行,起因也在她,帮着打开死结的也是她……

    锦言就是她的福星!自她进门,好事不断。

    当初钦天监合八字时就说过,上佳的好姻缘!偏昆哥儿是个不惜福的!

    也亏得锦言心宽,不与他一般计较,还反过来劝慰自己:

    可能衙门里哪个下官没当起差事来,事情办得不利索……也兴许遇到不顺心的事了,心里有火气发出来好,不然郁结于心,对身体不好……

    ……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大方体贴的儿媳,长公主心怀愧意,有喜有忧,喜的是这孩子心性宽广凡事往开处想,忧的是锦言对昆哥儿也没有小儿女情意……

    她是过来人,与驸马僵持多年,起初的怨气怎么来的?

    因为他冷落不在意,没把自己放心上。

    真正心里有这个人,遇上事哪里还有理智风度可言?锦言这般懂事,不气不恼不委屈,还能为昆哥儿开脱,只有敬重没有情意啊……

    也罢!

    昆哥儿若不收心,锦言视他为天反倒是自己受苦,这般也好,再等个一年半载,把孩子生了,情爱什么的,没有就没有。

    长公主受情折磨,半辈之苦,如今苦尽甘来回头看看,自然觉得自己这多年的煎熬总算没白受。

    但锦言不同。

    昆哥儿的怪性子未必能改,她真上心,是自讨苦吃。

    昆哥儿能守约给个孩子就好,旁的不能贪心,不能多想。

    说来任昆也挺悲摧滴,不但百里霜认为他只能用来借种,在自家娘亲的眼里,他愿意充当播种机就够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独自冷战
    长公主送来的好东西,喜欢的,就拿来用;眼缘一般的,就收到库房里。

    同样收录在册。

    凡事记录,到底是前世的习惯使然,还是想为这一世留下些许痕迹?

    偶尔,锦言也会反思自己的行为,一个人的性情会不动声色地藏在她生活的小细节中。

    前世,她的确习惯于井然有序、逻辑分明。

    她喜欢有秩序整洁的事物,不能忍受杂乱无章团成烂麻的存在。

    办公室,四白落地,没有繁复的装修,简洁大气;

    案头,文具资料各自归位;

    电脑文件夹,大项分小项再分细项,文件名皆带日期,标明修改讨论次数;

    书橱里,文件档案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她是佐藤可士和超整理术的终极拥趸者,身体力行地演绎要想成为一个思路清晰有创造力的人,首先必须懂得整理空间,从随身物品、办公环境开始,透过对于空间整理的技巧,养成对思考整理的敏锐。

    这种习惯,能促使思绪清晰、提高判断能力,不仅提高效率,也是创造性思维模式的基础演练。

    做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职业人士,自觉保持持续的学习力再正常不过,那么,对于一个生活在大周朝,无追求无理想立誓做米虫争取早入轮回的人而言,还保有这样的生活细节,做甚?

    糊涂些,不更轻松?

    日子过得愈分明,愈象煎锅里的荷包蛋,还是两面嫩煎。

    或许是,这些白纸黑字,就是生活的痕迹,是她曾经来过的明证?

    到底今生是梦还是前世为梦,竟有些不甚分明了……

    如此活着,到底。是有些不甘的吧?

    骨子里那些不安分的种子虽然沉睡着,偶尔地还是会有一两颗种籽发芽,在半夜醒来时,提醒她今非昔比。

    意难平。

    带着一身对世事的通透感悟。明明可以安静地回味时光深处里最美好的片段和希翼,偏有些矛盾。

    对于这次生命,此岸只是一种过渡,这样低头走完一程,是不是应该?

    生命不在于历程,而在于结果。照这种说辞,所有的生命不都一样?谁能脱离死的结局?

    她要怎么做,才算有诚意的生活?

    ……

    与永安侯继续处于冷战中。

    很奇怪,没有爱情与友谊的两个人,也会有冷战吗?

    当然会有。

    冷战这东西。肯定是不会存在于陌生人之间的,但也绝对不仅限于爱人与朋友。

    其实冷战挺奢侈的,能玩得起冷战的双方,绝对都是有一定底气的,笃定自己有控场能力。也认为对方有实力堪为对手。

    在锦言的认知中,她可没有与侯爷叫板的实力。

    这冷战么,是任昆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她只是被动防守被动接受,挨骂挨训陪老板做游戏,乐呵而已。

    “……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任昆真心询问。

    刚才他与锦言分享了最近正在办的差事,他历来很重视锦言的评价。

    “很好呀。”

    笑着。给予老板想要的高度评价。

    “好在哪里?”

    这般简单地点赞,明显是敷衍,永安侯不满,亲,写几个字的评论可好?

    “能解决问题的,自然都是好办法。”

    详解是神马?你自己定的主意。对其中的利弊自然是清楚明白,妙在何处有谁比你自己最有发言权?

    ……

    她的回答没有错,也算不上是敷衍,不是每件事都需要洋洋洒洒长篇大论才是认同与赞美,寻常聊天。点头道好,简单动作简洁语句,才是日常。

    只是这答案,不是永安侯想要的。

    任昆抿了抿唇,轻吁口气,你非要这样吗?

    非要这样收敛了表情,凝固了回答,在我们之间竖一扇冰做的门,看似亲近,实则很远。

    他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这般相处?象以前那样说说笑笑的亲近不好吗?

    这么简单的问话,他就是做不到。

    不知为何,对上她,他好象有了一丝怯意,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就算有胆怯,也应该是她对他敬畏,哪里会轮到他退却?

    任昆对此羞恼,即便是对自己也不想承认……

    确实有点怕。

    特别是她礼貌周全,他怒起暴走后,在决定次日要不要再来,何时再来时,他的心头莫名就会有一丝隐晦的忐忑。

    每一次含怒而去,等盘距在心头的气愤泄掉后,这丝怯意,他所陌生的怯意就会分外明显,不容忽视。

    会前所未有地想见到她,却又怕再次得到同样对待,再次上演同样的不欢而散……

    他按捺下心头的焦燥,勉强放缓语调:“……你向来聪明,如狐狡狡……”

    你才如狐狡狡,你全家都如狐狡狡!

    这是夸我还是贬我?

    锦言腹诽,夸我狐仙有狐狸精般的诱惑力,那是姐姐魅力大!什么如狐狡狡?是说我如狐狸般狡猾奸诈?坑你蒙你了咩?不带这么夸奖的噢……

    微笑。

    “些许小聪明,让侯爷见笑了……”

    然后沉默。微笑着沉默。

    微笑和沉默是两件最有效的武器,微笑能解决很多问题,沉默能避免很多问题。

    她微笑不语,有如拈花的佛。

    永安侯不是迦叶,见她拈花就破颜微笑,彼此默契心意相通。

    他在其中看到了委婉的拒绝。

    她用这种方式表示她的拒绝。不予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

    任昆的火气就噌噌往上蹿。

    老是这幅可恶的样子!

    笑笑笑!连坚持拒绝也是笑!

    他倒宁愿她能象母亲那般,不高兴就痛痛快快地讲出来……骂出来也好,闹一顿也行,哪怕撒泼打滚状如恶妇,都好过这般温和的笑……

    你无从去判断她的喜怒哀乐……

    不,是她在你面前永远是喜悦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即使你认为她应该生气的,可她偏偏仍回以微笑!

    该死的!

    愈这样。他愈生气,愈想试出她的底线在哪里,到底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她笑不出来……

    人,总是喜欢要求别人。却很少去想自己是否也是如此要求自身的;

    人,总会以为是别人在变化,却很少关注自己的内心改变。

    此时的任昆,完全忘记了他曾经最欣赏锦言这番淡然洒脱,被她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所吸引,他忘记眼下她身上令自己不满的那些特质,恰是初时最吸引他的,甚至忘记了自己一向最厌烦女人的哭哭啼啼吵吵闹闹不懂事。

    如今,他竟盼着她会有一些不好的情绪流露……

    这一次,任昆又是带怒而走。

    没破坏私人物品。

    只是。走时脚步冲冲,又急又重。

    春天容易上火,夏天最易烦燥,尤其是换季,天人合一嘛。或多或少都会受自然影响,任昆的些许症状,还不算严重。

    锦言琢磨着下回他再来,上清火去燥的药茶……

    说来他的自控力还不算差。

    锦言不明白永安侯的火气为何会呈不确定喷发状,没诱因也会突然爆发,想来是内里运动不规律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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