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是由于人各不同,世界的广义可以说也大不相同。一个人自己所见,所闻,或者所学,从而获得所知的那个范围,也许就是那个人的世界。
明子不知道的事,在这个世界上还多得不可胜数。想到这里,明子似乎坐不住了。
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说话的花子的世界,是多么狭窄啊。
花子是怎样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明子是想象不出来的。
在纯洁、清丽的花子的面孔深处藏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心灵世界,细想一下,颇为神秘。
但是,如果这么说,明子也不例外,她就常常不知道自己的心。人的心是不可思议的。
“呶,大娘,您想的什么事花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明子提出了这个问题。
“说起来嘛……”
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既不会说,也看不见脸色,怎么能够明白呢?”
“虽说明白,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吧。这才是亲子关系嘛。”
“对!”
明子点了点头。
“这孩子毕竟是人嘛。”
花子母亲说到这里芜尔一笑,她说:
“只要活着,不管怎样,总能明白。母亲的心,她的孩子多多少少会懂得的。”
东京和横滨,两个城市已经街衢相连了。
火车穿出横滨市街之后,花子就开始摆着手欢腾起来了。
从车窗吹进来郊野的风,大概使花子大为高兴。土的香气,使花子倍感亲切。
麦穗已经泛黄了。
“花子也是山里长大的,还是乡村好。东京憋得慌。”
花子母亲颇有所感地说。
铁路旁边有一个小牧场,五月的太阳照在牛背上,熠熠闪光。
沙滩上的松林绵延无尽。松林断开的地方,亮光闪闪的就是大海。
明丽的东海道景色,使花子母亲感到新奇。
“大海呀,花子,海!”
母亲摇晃着花子。“大娘,花子的字母带来了?”
达男从她母亲的手提袋里拿出木头字母,找出拼成海的两个字母。
他把两个字母摆在手掌上,让花子触摸字母,同时自己读出声来。但是花子不懂。
“对,花子不知道海。没有摸过大海嘛!”
这回他又掏出河的两个字母。
花子很高兴,她用手比划着水的流动。
“记得清楚,好啊!”
达男抓住花子的手腕,让她摸父亲的两个字母。
花子一边啊,啊,啊地喊着跳起来。
“啊,花子!”
明子高兴地喊了一声,当她瞥了一眼花子母亲时,却听她说:
“达男,停下来,不好!”
“为什么?”
“她如果以为我们这是带着她去见她父亲,那不太可怜了么?也就等于骗她了。”
“对,对!”
达男挠了挠头,然后急忙找出母亲的两个字母。
花子微笑,抓住母亲的两肩,紧紧伏在母亲怀里。
“啊,真讨人喜欢!”
明子这样说了一句。字母具有如此美好的作用,使她大为感动。
达男一声不响地看着花子。
花子伏在母亲怀里没多大工夫就睡着了。
“景致啦,什么啦,一概看不见,好不容易出来旅游一次,她太扫兴了。”
花子母亲看着熟睡中的花子自言自语地说。明子却说:“不过,景致已经写在花子脸上了!”
决非夸张,强烈日光中的绿色,将要写在人的皮肤上,十分鲜亮。花子那漂亮的脸像一面镜子,映给人们眼里的,是她的天真烂漫的光采……
车过小田原附近的铁桥时,花子一激灵醒来。她大概以为快到爸爸所在的地方了吧。
因为,她爸爸当站长的那山间车站附近,也有一座铁桥。
花子曾经每天听到火车从那铁桥通过时的响声。
是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而且是和卡罗在一起。
卡罗现在怎么样了?花子母亲此刻想起了她们迁往东京时送给山间车站一位员工的那条狗。
这时,火车行驶在山崖上,山崖下边就是大海。
大海仿佛开满了白花一般,全是小波浪。每个波浪都闪烁发光而且全都颤动着。
仔细看才知道,大潮的水流进了热海的海湾,在岸边画个圆,然后再出去。那是温暖的黑潮。
伊豆半岛伸进大海的三个海角,在海的对面整齐地排列着。
火车一过热海就和东海道线分道扬镳,跑在伊豆的海岸上。
眺望颜色很深的大海,觉得渐渐地大起来了。
“啊,辽阔的世界……”
花子母亲似乎胸怀广阔了。
海风吹来,花子把小手伸出窗外,不停地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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