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心生敬意。
一次两次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过多的巧合,却成必然。
“我小…师弟真非常人。”
张仪进了屋棚,到了丁宁身前,一时却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徐怜花却更是沉默。
因为他看到这几间屋棚里的桌子上都只有放着最简单的用于止血纱布,而并没有任何特效的治疗药物。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抓了些纱布,走到了屋棚后一块阳光明媚的空地上,开始揭开已经和自己伤口彻底黏结在一起的破烂衣物。
黏连的衣物和血痂从他的身上剥落,他的眉头开始不断的跳动,伤口又开始流血。
张仪走到徐怜花的身后,看到徐怜花在剥离身上的这些衣物和血痂之后,却任凭伤口流血,并不马上用止血纱布包扎,他顿时忍不住问道:“你是不会包扎?”
徐怜花无奈的看着将自己当成无知孩童的张仪,郁闷道:“当然不是。”
张仪愣了愣,道:“那你这是做什么?”
“你也看到了,这里没有其它的治疗药物,岷山剑宗就是想让我们带着伤进行接下来的剑试。”徐怜花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的烈日,缓声道:“我师尊对我说过,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有时候自己的鲜血和阳光对于新鲜的伤口也是一种药物。”
“晒晒太阳有用?”张仪怀疑的看着徐怜花身上流血的伤口。
“借着风和阳光让伤口尽可能自然凝结,然后再用止血纱布,绝对比现在用纱布强行止血有用。”徐怜花垂下头来,冷冷的看着自己身上流血的伤口,沉默了片刻,借着说道:“我希望有用。”
张仪知道徐怜花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感受着阳光的温暖,认真道:“我也希望有用。”
徐怜花没有回应,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提起自己的剑,割去伤口上的一些腐物。
有时候朋友最好的作用只是陪伴。
张仪看着徐怜花并不需要自己帮忙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问道:“晒晒太阳总是好事,我要不要把我师弟也搬来这里?”
徐怜花吃痛,沉声道:“那是你师弟,要不要搬过来这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想着丁宁之前的表现,张仪知道丁宁就算醒来也能很快的内观修行或者很快陷入沉睡,所以他歉然的笑了笑,返回屋棚内,用最轻柔的姿势将丁宁抱出,折了些干草铺好,然后将丁宁放上。
同样是睡,他希望丁宁能够睡得舒服一些,睡得温暖一些。
眼睛的余光里看到张仪所做的一切,徐怜花依旧觉得张仪太过细致,太过婆妈,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任何人都会希望有这样的一个容易让人温暖的师兄。
张仪也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整个山谷再次变得一片静谧。
就在这时,崖间又有光影闪动。
又一名过关者出现了。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课
扶苏丝毫不知元武皇帝在看着他的眉眼时,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厌憎之意,他满心欢喜的快步而行,恨不能一步跨到丁宁的面前。
“你就准备这样直接去求见丁宁么?”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苍老而慈和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扶苏愕然转身,身穿素色缎服的老人已到了他身后。
“严相。”
扶苏对着这名老人恭谨行了一礼,不解道:“您的意思是?”
这名看似寻常的老人,自然就是大秦两相之一的严相。
在鹿山会盟前夕,阳山郡被大秦王朝突袭收复,在那场大战里,大楚名将范东流都死在大秦皇后的剑下,然而谁都清楚,负责统帅调度大军的还是严相。
能够让那样一支大军悄然进入阳山郡而不被各朝察觉,只此一点,便足以说明这名老人的可怕。
“净琉璃不会让你见那白羊洞少年。”
严相作揖回礼,和声道:“其实就算换做别人,也不会答应让你去见那白羊洞少年。”
扶苏愣了愣,道:“为什么?”
“因为岷山剑会是岷山剑宗门内事,岷山剑宗不会让任何人插手改变剑会的进程,就算是你也不可以。”严相看着扶苏,微微一笑,道:“很多事即便能做,也需要顾及规矩和颜面,不能放至明处。”
扶苏有些反应过来,恳切道:“还请严相帮忙。”
严相微笑点头答应,看着扶苏大喜过望的神容,心中却是自嘲的笑笑,知道今日过后这名新晋的太子才会开始明白什么才是权衡和权势。
丁宁睡得很深沉。
甚至可以说比以往任何一次睡眠都深沉。
并非是因为太过疲惫,而是因为这是在岷山剑宗的剑会里,比在长陵其余的任何一处都要安全,令人安心。
还未有第三名过关者出现,山谷里一片静谧,然而随着脚步声响起,丁宁身前的光线微微扭曲,一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丁宁的身前。
也只是在这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丁宁身前的瞬间,净琉璃的身影也已经出现在了屋棚外的空处。
净琉璃神情微凛的看着这名中年男子的背影,没有出声,然而却做好了出剑的准备。
这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中年男子是她的一名师叔,在岷山剑宗的地位亦是不凡,只是按理而言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必紧张,我只是奉宗主之命来单独问他几句话。”
身穿青玉袍服的中年男子自然感觉到了净琉璃的杀意,只是他神色自然,连头都没有回,便淡然说了这一句。
净琉璃眉心微蹙,也不说什么,身影一动,便又已消失在崖间。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一股微风却是自他和丁宁之间生成,吹拂在丁宁的额头。
微风中自然带起一些冰冷的水滴,润湿了丁宁额头。
丁宁醒了过来。
他看到凝立于自己身前的这名陌生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在一息之间便恢复了绝对的清醒。
看着丁宁瞬间就由浑浊和茫然而变得绝对清澈和警惕的眼神,这名中年男子再次在心中说了一声了不起,然后却是又微微一笑,轻声歉然道:“抱歉打搅了你的休息,我并非是来催促你进行接下来的剑试…我只是一名说客。”
丁宁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他首先默默感知着体内的动静,确信在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到来前后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任何的异常,然后才开始认真的凝视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
看着这名中年男子如白玉般结净细腻的脸庞,他确定这名中年男子对于自己而言也绝对陌生。
“你叫什么名字?”
丁宁没有站起身来,只是依旧靠坐着,出声问道。
“何山间。”中年男子微笑着,异常简单的回答。
丁宁看着他,道:“你想要说什么?”
何山间看了他一眼,道:“我替太子而来。”
丁宁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
何山间接着说道:“太子在圣上面前替你求情,圣上念你身为太子之友,金口应允,若你不夺首名,将来长陵自有你的一个位置。”
丁宁低垂下头,道:“我知道了。”
何山间顿时怔住。
将来长陵自有你的一个位置,这是圣上的亲口许诺,这样的许诺,即便是他都忍不住有嫉妒之感,然而眼前这名少年,竟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我知道了?”
他忍不住看着丁宁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带来的这几句话的真正意思?”
丁宁没有抬头,说道:“我知道。”
何山间的眉头也深深的皱起,他沉吟了数息的时间,问道:“你不准备说些什么?”
丁宁摇了摇头。
何山间深吸了一口气,眉间皱的更深,然而他却也不再多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便转身走出这间屋棚。
……
崖间光线明灭不定。
何山间的身影浮光掠影一般在崖间道上浮动,行向远处明黄色的行宫。
眼睛的余光每一次触及那抹明黄的色彩,他的眼神就会变得更为热切。
他知道今日自己离开岷山剑宗之后,必定是海阔天空,别有一番壮丽天地在等待着自己。
扶苏就在行宫外不远处的台阶上焦急的等待着,他远远的看到了何山间的身影,眼神也迅速变得热切起来。
他想要马上问问何山间,丁宁说了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何山间的身影突然顿住。
浮光掠影般的身影如冰雕般立于山间青玉道上,而那些原本在崖间明灭不定的光线,却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破开。
这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往上方的高空洞穿,何山间身前的山道,变得越来越为明亮。
扶苏的眼睛瞪大了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自觉的异常不安。
一条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明亮的青玉山道上。
这人显然是岷山剑宗的修行者,而所有岷山剑宗的修行者里面,唯有一名修行者有洁癖,喜穿异常洁净的白袍,和所有身穿青玉袍服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也自然区分开来。
这人便是岷山剑宗的宗主,百里素雪。
扶苏震惊难言,双目都因为太过耀眼而刺痛。
然而不知为何,他之前面对其余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往往是剑意刺目疼痛难言而无法看清对方的真正形容,然而面对这名传说中的岷山剑宗宗主,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方的身影却反而显得越来越清晰。
崖间其余的景物都并不清晰,然而百里素雪的身影,却在他的眼睛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甚至清晰的看清了百里素雪的面容。
传说中的这名岷山剑宗的宗主,是一名垂散着黑色长发,面容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甚至比长陵的绝大多数女子都要好看的修长男子。
岁月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看上去极为年轻,只得二十如许。
一袭白衣的百里素雪神情冷漠的看着僵立在道间的何山间。
何山间眼中的热切早已消失,全部变为惊恐之意。
“岷山剑宗难道不好么?”
百里素雪出声。
他的声音很轻,而且很悦耳,很好听。
然而何山间的身体里却好像有无数冰棱在叮叮撞击作响,并散发出凛冽寒意,令他的身体都不住的发抖起来。
“难道不比争权夺利,身不由己的外面要好得多?”
百里素雪冷漠的看着他,接着说道。
何山间深吸了一口气,无法控制身体的发抖,但他还是深深躬身行礼,道:“奉命而行,请宗主念及旧情,放我一条生路。”
百里素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神色,“就算你一直是替郑袖或者别人效力,看在同为大秦修行者,你在我剑宗这么多年也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份上,我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只是你做错了一件事情。”
何山间浑身冷汗如瀑滚落,他知道无法幸免,但心中却是极为不甘和不解,忍不住叫出声来,“我做错了一件什么事情?”
“只是要做说客,你完全可以找个别的理由接近那名选生。”
百里素雪有些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声音微冷道:“但你错在不该用我的名义,说是我让你去问那名选生一些话。”
何山间呆了一呆。
在下一瞬间,他的身体被极大的恐惧充斥,他张口就将发出一声厉啸,想要试试是否能够逃往那座明黄色行宫。
然而在张口的瞬间,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的喉间已经多了一道白光。
然后他的身体便往后倒下,在狠狠坠地的瞬间,白光从他的脑后透出,凛冽的寒气瞬间弥漫全身。
他瞬间变成了一具覆盖着厚厚白霜的尸体。
百里素雪看着没有一滴鲜血流洒出来到的何山间的尸体,依旧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他没有回头,但知道此时的扶苏正无比震骇的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谁都知道我很小气…岷山剑宗自有规矩,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