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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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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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又吃了一会酒。陆虞候算了酒钱,三人出酒肆来,各自分手。

只说董超、薛霸,将金子分受入己,送回家中,取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

便来使臣房里取了林冲,监押上路。当日出得城来,离城三十里多路歇了。宋时

途路上客店人家,但是公人监押囚人来歇,不要房钱。当下董、薛二人,带林冲

到客店里歇了一夜。第二日天明起来,打火吃了饮食,投沧州路上来。时遇六月

天气,炎暑正热。林冲初吃棒时,倒也无事。次后三两日间,天道盛热,棒疮却

发。又是个新吃棒的人,路上一步挨一步,走不动。董超道:“他好不晓事!此

去沧州二千里有余的路,你这样般走,几时得到。”林冲道:“小人在太尉府里

折了些便宜。前日方才吃棒,棒疮举发。这般炎热,上下只得担待一步。”薛霸

道:“你自慢慢的走,休听咭咕。”董超一路上喃喃咄咄的口里埋冤叫苦,说道:

“却是老爷们晦气,撞着你这个魔头。”看看天色又晚,但见:

红轮低坠,玉镜将明。遥观樵子归来,近睹柴门半掩。僧投古寺,疏林穰穰

鸦飞。客奔孤村,断岸嗷嗷犬吠。佳人秉烛归房,渔父收纶罢钓。唧唧乱蛩鸣腐

草,纷纷宿鹭下莎汀。

当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到得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林

冲也把包来解了。不等公人开口,去包裹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氽些

米来,安排盘馔,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董超、薛霸又添酒来,把林冲灌的醉

了,和枷倒在一边。薛霸去烧一锅百沸滚汤提将来,倾在脚盆内,叫道:“林教

头,你也洗了脚好睡。”林冲挣的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薛霸便道:“我

替你洗。”林冲忙道:“使不得。”薛霸道:“出路人那里计较的许多。”林冲

不知是计,只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林冲叫一声:“哎也!”

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林冲道:“不消生受。”薛霸道:“只见罪人伏

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好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

好报!”口里喃喃的骂了半夜。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他两个泼了这

水,自换些水,去外边洗了脚。收拾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来烧了面

汤,安排打火做饭吃。林冲起来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薛霸拿了水火棍,催

促动身。董超去腰里解下一双新草鞋,耳朵并索儿却是麻编的,叫林冲穿。林冲

看时,脚上满面都是潦浆泡。只得寻觅旧草鞋穿,那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鞋

穿上。叫店小二算过酒钱,两个公人带了林冲出店。却是五更天气。

林冲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不

止。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将起来。”林冲道:“上下方便,

小人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董超道:“我扶着你走便了。”

搀着林冲,又行不动,只得又挨了四五里路。看看正走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

锁,一座猛恶林子。但见:

层层如雨脚,郁郁似云头。杈牙如鸾凤之巢,屈曲似龙蛇之势。根盘地角,

弯环有似蟒盘旋;影拂烟霄,高耸直教禽打捉。直饶胆硬心刚汉,也作魂飞魄散

人。

这座猛恶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

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

汉在此处。今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

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

一歇。”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叫声“呵也!”靠着

一株大树便倒了。只见董超说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

一睡却行。”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从地下叫将起来。林冲道:

“上下做什么?”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

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林冲答道:“小人是个好汉,官事既已吃了,

一世也不走。”董超道:“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林冲道:

“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地。”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

紧紧的绑在树上。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

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

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

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

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林冲见说,泪如雨下,

便道:“上下,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

忘。”董超道:“说什么闲话!救你不得。”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

袋上劈将来。可怜豪杰,等闲来赴鬼门关,惜哉英雄,到此翻为槐国梦!万里黄

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毕竟看林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

《鹧鸪天》:

千古高风聚义亭,英雄豪杰尽堪惊。智深不救林冲死,柴进焉能擅大

人猛烈,马狰狞,相逢较艺论专精。展开缚虎屠龙手,来战移山跨海人。

话说当时薛霸双手举起棍来,望林冲脑袋上便劈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薛

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

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裰,跨一口戒刀,提起禅杖,轮起来打两个

公人。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林冲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

我有话说。”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惮不得。林冲道:

“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命。他两个怎

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便扶起林冲,叫:“兄弟,俺自从和你

买刀那日相别之后。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打听的你

断配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

来请两个公人说道:‘店里一位官人寻说话。’以此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

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将来。见这两个撮鸟,带你入店里去,洒家也在那店里

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鬼,把滚汤赚了你脚。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鸟。

却被客店里人多,恐妨救了。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

门时,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等杀这厮两个撮鸟。他到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

厮两个。”林冲劝道:“既然师兄救了我,你休害他两个性命。”鲁智深喝道:

“你这两个撮鸟,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

饶你两个性命。”就那里插了戒刀,喝道:“你这两个撮鸟,快搀兄弟都跟洒家

来!!”提了禅杖先走。两个公人那里敢回话,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依

前背上包裹,提了水火棍,扶着林冲,又替他拕了包裹,一同跟出林子来。行

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四个人入来坐下。看那店时,但见:

前临驿路,后接溪村。数株槐柳绿阴浓,几处葵榴红影乱。门外森森麻麦,

窗前猗猗荷花。轻轻酒旆舞薰风,短短芦帘遮酷日。壁边瓦瓮,白泠泠满贮村醪。

架上磁瓶,香喷喷新开社酝。白发田翁亲涤器,红颜村女笑当垆。

当下深、冲、超、霸,四人在村酒店中坐下,唤酒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酒

来吃,回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整治,把酒来筛。两个公人道:“不敢拜问师父

在那个寺里住持?”智深笑道:“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什么?莫不去教高俅做

什么奈何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若撞着那厮,教他吃三百禅杖。”两

个公人那里敢再开口。吃了些酒肉,收拾了行李,还了酒钱,出离了村店。林冲

问道:“师兄,今投那里去?”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见彻。洒家放

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两个公人听了道:“苦也!却是坏了我们的勾当!

转去时怎回话?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

正在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便歇,那里敢扭他。好便骂,不好便打,

两个公人不敢高声,更怕和尚发作。行了两程,讨了一辆车子,林冲上车将息。

三个跟着车子行着。两个公人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随顺着行。鲁

智深一路买酒买肉将息林冲。那两个公人也吃。遇着客店,早歇晏行,都是那两

个公人打火做饭,谁敢不依他。二人暗商量:“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明日回

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薛霸道:“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里新来了个僧人,

唤做鲁智深。想来必是他。回去实说,俺要在野猪林结果他,被这和尚救了,一

路护送到沧州。因此下手不得。舍着还了他十两金子,着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

我和你只要躲得身上干净。”董超道:“也说的是。”两个暗商量了不题。

话休絮繁。被智深监押不离,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有七十来里路程。一

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静处了。鲁智深打听得实了,就松林里少歇。智深对林冲

道:“兄弟,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净去处。洒家已打听实了。

俺如今和你分手。异日再得相见。”林冲道:“师兄回去,泰山处可说知。防护

之恩,不死当以厚报。”鲁智深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

人道:“你两个撮鸟,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兄弟面上,饶你两个鸟命。如今

没多路了,休生歹心。”两个道:“再怎敢!皆是太尉差遣。”接了银子,却待

分手。鲁智深看着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的头,硬似这松树么?”二人答道:

“小人头是父母皮肉包着些骨头。”智深轮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的树有二

寸深痕,齐齐折了。喝一声道:“你两个撮鸟,但有歹心,教你头也与这树一般。”

摆着手,拖了禅杖,叫声:“兄弟保重!”自回去了。

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晌缩不入去。林冲道:“上下,俺们自去罢。”

两个公人道:“好个莽和尚,一下打折了一株树。”林冲道:“这个直得什么!

相国寺一株柳树,连根也拔将出来。”二人只把头来摇,方才得知是实。三人当

下离了松林,行到晌午,早望见官道上一座酒店。但见:

古道孤村,路傍酒店。杨柳岸晓垂锦旆,杏花村风拂青帘。刘伶仰卧画床前,

李白醉眠描壁上。闻香驻马,果然隔壁醉三家。知味停舟,真乃透瓶香十里。社

酝壮农夫之胆,村醪助野叟之容。神仙玉佩曾留下,卿相金貂也当来。

三个人入酒店里来。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董超二人半日方才得自在。

那酒店里满厨桌酒肉,店里有三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林冲

与两个公人坐了半个时辰,酒保并不来问。林冲等得不耐烦,把桌子敲着说道:

“你这店主人好欺客!见我是个犯人,便不来采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

主人说道:“你这人原来不知我的好意。”林冲道:“不卖酒肉与我,有甚好意?”

店主人道:“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

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嫡派子孙。自陈桥让位有德,太祖武德皇帝B2

4A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中,谁敢欺负他。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

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流配来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

资助他。’我如今卖酒肉与你吃得面皮红了,他道你自有盘缠,便不助你。我是

好意。”林冲听了,对两个公人道:“我在东京教军时,常常听得军中人传说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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