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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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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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

膀胛靴。脑后一对挨兽金环,护项一枚香罗手帕,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笄四

季花。

这人是北京土居人氏,自小父母双亡,卢员外家中养的他大。为见他一身雪

练也似白肉,卢俊义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一身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

铺着软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不则一身好花绣,那人更兼吹的,

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亦是说的诸路

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的。拿着一张川弩,只用三

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个虫蚁。若

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本身姨燕,

排行第一,官名单讳个青字。北京城里人口顺,都叫他做浪子燕青。曾有一篇沁

园春词,单道着燕青的好处。但见:

唇若涂朱,晴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

天然磊落,梁山上端的驰名。伊州古调,唱出绕梁声。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

中第一名。听鼓板喧云,笙怕嘹亮,畅叙幽情。棍棒参差,揎拳飞脚,四百军州

到处惊。人都羡英雄领袖,浪子燕青。

原来这燕青是卢俊义家心腹人,都上厅声喏了,做两行立住。李固立在左边,

燕青立在右边。卢俊义开言道:“我夜来算了一命,道我有百日血光之灾,只除

非出去东南上一千里之外躲避。我想东南方有个支处,是泰安州。那里有东狱泰

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我一者去那里烧炷香消灾灭罪,二者

躲过这场灾悔,三者做些买卖,观看外方景致。李固,你与我觅十辆太平车子,

装十辆山东货物。你就收拾行李,跟我去走一遭。燕青小乙,看管家里库房钥匙,

只今日便与李固交割。我三日之内,便要起身。”李固道:“主人误矣!常言道:

‘卖卜卖卦,转回说话。’休听那算命的胡言乱语。只在家中,怕做什么!”卢

俊义道:“我命中注定了,你休逆我。若有灾来,悔却晚矣。”燕青道:“主人

在上,须听小乙愚言。这一条路去山东泰安州,正打从梁山泊边过。近年泊内是

宋江一夥强人在那里打家劫舍,官兵捕盗,近他不得。主人要去烧香,等太平了

去。休信夜来那个算命的胡讲。到敢是梁山泊歹人,假装做阴阳人来扇惑,要赚

主人那里落草。小乙可惜夜来不在家里。若在家时,三言两句,盘倒那先生,到

敢有场好笑。”卢俊义道:“你们不要胡说!谁人敢来赚我!梁山泊那夥贼男女,

打什么紧。我观他如同草芥。兀自要去特地捉他。把日前学成武艺,显扬于天下,

也算个男子大丈夫。”

说犹未了,屏风背后走出娘子来,乃是卢员外浑家,年方二十五岁,姓买,

嫁与卢俊义才方五载,琴瑟谐和。娘子买氏便道:“丈夫,我听你说多时了。自

古道:‘出外一里,不如屋里。’休听那算命的胡主产,撇了海阔一个家业,耽

惊受怕,去虎穴龙潭里做买卖!你且只在家内清心寡欲,高居坐,自然无事。”

卢俊义道:“你妇人家省得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古祸出师人口,

必主吉凶。我既主定了,你都不得多言多语。”

燕青又道:“小人托主人福阴,学的些个棒法在身。不是小乙说嘴,帮着主

人去走一遭,路上便有些个草寇出来,小人也敢发落的三五十个开去。留下李都

管看家,小人伏侍主人走一遭。”路上便有些个草寇出来,小人也敢发落的三五

十个开去。留下李都管看家,小人伏侍主人走一遭。”卢俊义道:“便是我买卖

上不省的,要带李固去。他须省的。又替我大半气力。因此留你在家看守。自有

别人管帐。只教你做个椿主。”李固又道:“小人近日有些脚气的症候,十分走

不的多路。”卢俊义听了大怒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要你跟我去走一遭,

你便有许多推故。若是那一个再阻我的,教他知我拳头的滋味。”李固吓的面如

土色。众人谁敢再说。各自散了。

李固只的忍气吞声,自去安排行李。讨了十辆太平车子,唤了十个脚夫,四

五十拽车头口,一个个都分付了。行货拴缚完备。卢俊义自去结束。第三日,烧

了神福给散了,家中大男小女一个个都分付了,当晚先叫李固引两个当直的,尽

收拾了出城。李固去了,娘子看了车仗流泪而去。

次日五更,卢俊义起来,沐浴罢,更换一身新衣服,取出器械,到后堂里辞

别了祖先香火,出门上路。看卢俊义时,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范阳遮尘毡笠,拳来大小撒发红缨,斜纹缎子布衫,查开五指梅红线绦,

青白行缠抓住袜口,软绢袜衬多耳麻鞋。腰悬一把雁翎响铜钢刀,海驴皮鞘子,

手拿一条搜山搅海棍棒。端的是山东驰誉,河北扬名。

当下卢俊义拜辞家堂已了,分付娘子:“好生看家。多便三个月,少只四五

十日便回。”贾氏道:“丈夫路上小心,频寄书信回来,家中知道。”说罢,燕

青在面前拜了。卢俊义分付道:“小乙在家,凡事向前,不可出去三瓦两舍打开。”

燕青道:“主人在上,小乙不敢偷工夫闲耍。主人如此了同行,怎敢怠慢!”卢

俊义提了棍棒,出到城外。有诗一首,单道卢俊义这条好棒。有诗为证:

挂壁悬崖欺瑞雪,撑天拄地撼狂风。

虽然身上无牙爪,出水巴山秃尾龙。

李固接着。卢俊义道:“你可引两个伴当先去。但有乾净客店,先做下饭,

等候车仗脚夫到来便吃。省的耽阁了路程。”李固也提条杆棒,先和两个伴当去

了。卢俊义和数个当直的,随后押着车仗行。但见途中山明水秀,路阔坡平,心

中欢喜道:“我若是在家,那里见这般景致!”行了四十馀里,李固接着主人,

吃点心中饭罢,李固又先去了。再行四五十里,到客店里。李固着,车仗人马宿

食。卢俊义来到店房内,倚了棍棒,挂了毡笠儿,解下腰刀,换了鞋袜。宿食皆

不必说。次日清早起来,打火做饭。众人吃了,收拾车辆头口,上路又行。

自此在路夜宿晓行,已经数日,来到一个客店里宿食。天明要行,只见店小

二哥对卢俊义说道:“好教官人得知,离小人店不得二十里路,正打梁山泊边口

子前过去。山上宋公明大王,虽然不害来往客人,官人须是悄悄过去,休的大惊

小怪。”卢俊义听了道:“原来如此。”便叫当直的取下衣箱,打开锁,去里面

提出一个包,人取出四百白绢旗。问小二哥讨了四根竹竿,每根缚起一面旗来。

每面拷栳大小几个字,写道:

“慷慨北京卢俊义,远驮货物离乡地。

一心只要捉强人,那时方表男儿志!”

李固等众人看了,一齐叫起苦来。店小二问道:“官人莫不和山上宋大王是

亲么?”卢俊义道:“我自是北京财主,却和这贼们有什么亲。我特地要来捉宋

江这厮。”小二哥道:“官人低声些,不要连累小人,不是耍处!你便有一万人

马也近他不的。”卢俊义道:“放屁!你这厮们都和那贼人做一路!”店小二叫

苦不迭。众车脚夫都痴呆了。李固跪在地下告道:“主人可怜见众人,留了这条

性命回乡去,强似做罗天大醮!”卢俊义喝道:“你省的什么!这等燕雀,安敢

和鸿鹄厮拚!我思量平生学的一身本事,不曾逢着买主。今日幸然逢此机会,不

就这里发卖,更待何时!我那车子上叉袋里,已准备下一袋熟麻索。倘或这贼们

当死合亡,撞在我手里,一朴刀一个砍翻,你们众人与我便缚在车子上。撇了货

物不打紧,且收拾车子捉人。把这贼首解上京师,请功受赏,方表我平生之愿。

若你们一个不肯去的,只就这里把你们先杀了。”

前面摆四辆车子,上插了四把绢旗。后面六辆车子,随从了行。那李固和众

人,哭哭啼啼,只得依他。卢俊义取出朴刀,装在杆棒上,三个丫儿扣牢了,赶

着车子奔梁山泊路上来。李固等见了崎岖山路,行一步,怕一步。卢俊义只顾赶

着要行。从清早起来,行到已牌时人,远地望见一座大林,有千百株合抱不交的

大树。却好行到林子边,只听的一声胡哨响,吓得李固和两个当直的没躲处。卢

俊义孝车仗押在一边,车夫众人都躲在车子底下叫苦。卢俊义喝道:“我若搠翻,

你们与我便缚。”说犹未了,只见林子边走出四五百小喽罗来。听得后面锣声响

处,又有四五百小喽罗,截住后路。林子里一声炮响,托地跳出一筹好汉。怎地

模样?但见:

茜红头巾,金花斜袅。铁甲凤盔,锦衣绣袄。血染髭髯,虎威雄暴。大斧一

只,人皆吓倒。

又诗曰:

铁额金晴老大虫,翻身跳出树林中。

一声咆吼如雷震,万里传名黑旋风。

当下李逵手搭双斧,厉声高叫:“卢员外认得哑道童么?”卢俊义猛省,喝

道:“我如常有心要来拿你这是虽盗。今日特地到此。快教宋江那厮下山投拜。

倘或执迷,我片时间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李逵呵呵大笑道:“员外,你

今日中了俺的军师妙计,快来坐把交椅。”卢俊义大怒,搭着手中朴刀,来斗李

逵。李逵输起双斧来迎。两个斗不到三合,李逵托地跳出圈子外来,转过身,望

林子里便走。卢俊义挺着朴刀,随后赶将入。李逵在林木丛中,东闪西躲。引得

卢俊义性发,破一步抢入林来,李逵飞奔乱松丛里去了。卢俊义赶过林子这边,

一个人也不见了。却待回身,只听得松林傍边转出一颗人来。一个人高声大叫:

“员外不要走,认得俺么?”卢俊义看时,却是一个胖大和尚,身穿皂直裰,倒

提铁禅杖。卢俊义喝道:“你是那里来的和尚?”鲁智深大笑道:“洒家是花和

尚鲁智深。今奉哥哥将令,着俺来迎接员外上山。”卢俊义焦躁,大骂:“秃驴

敢如此无礼!”拈手中朴刀,直取那和尚。鲁智深轮起铁禅杖来迎。两个斗不到

三合,鲁智深拨开朴刀,回身便走。卢俊义赶将去。正赶之间,喽罗里走出行者

武松,轮两口戒刀,直奔将来。卢俊义不赶和尚,来斗武松。又不到三合,武松

拔步便走。卢俊义哈哈大笑:“我不赶你!你这厮们何足道哉!”说犹未了,只

见山坡下一个人在那里叫道:“卢员外,你如何省得!岂不闻‘人怕落荡,铁怕

落炉’。哥哥定下的计策,你待走那里去?”卢俊义喝道:“你这厮是谁?”那

人笑道:“小可便是赤发鬼刘唐。”卢俊义骂道:“草贼休走!”挺手中朴刀,

直取刘唐。方才斗得三合,刺斜里一个人大叫道:“好汉没遮拦穆弘在此!”当

时刘唐、穆弘两个,两条朴刀,双斗卢俊义。正斗之间,不到三合,只听的背后

脚步响。卢俊义喝声:“着!”刘唐、穆弘跳退数步。卢俊义便转身斗背后的好

汉。却是扑天雕李应。三个头领,丁字脚围定。卢俊义全然不慌,越斗越健。正

好步斗,只听得山顶上一声锣响,三个头领,各自卖个破绽,一齐拔步去了。卢

俊义又斗得一身臭汗,不去赶他。再回林子边来寻车仗人伴时,十辆车子,人伴

头口,都不见了。口里只管叫苦。有诗为证:

避灾因作泰山游,暗里机谋不自由。

家产妻奴俱撇下,来吞水浒钓鱼钩。

卢俊义便向高阜处四下里打一望,只见远远地山坡下一夥小喽罗,把车仗头

口赶在前面,将李固一干人连连串串,缚在后面。鸣锣擂鼓,解投松树那边去。

卢俊义望见,心如火炽,气似烟生。提着朴刀,直赶将去。约莫离山坡不远,只

见两筹好汉喝一声道:“那里去!”一个是美髯公朱仝,一个是插翅虎雷横。卢

俊义见了,高声骂道:“你这夥草贼,好好把车仗人马还我!”朱仝手拈长髯,

大笑说道:“卢员外,你还恁地不晓得!中了俺军师妙计,便肋生两翅,也飞不

出去。快来大寨坐把交椅。”卢俊义听了大怒,挺起朴刀,直奔二人。朱仝、雷

横各将兵器相迎。三个斗不到三合,两个回身便走。卢俊义寻思道:“须是赶翻

一个,却才讨得车仗。”舍着性命,赶转山坡。两个好汉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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