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买主
别的古币李思或许不敢如此确定,可对这以悬针篆体自成一格,为后人所推祟的王莽钱币来说,李思却有十足的把握。当年李思曾随廖然来到长安功德坊宝祥阁,拜访当世古钱鉴定的泰山北斗秦坤秦五先生。这秦五先生和廖然乃是至交,虽是不会丝毫武功,但其在古玩字画尤其在古币的鉴赏上和廖然可谓一时瑜亮。所不同的是:秦五先生的鉴赏力名扬天下,每日里闻名而来求教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络绎不绝。而廖然除了有那“天下第一了”的虚名外,旁人对其在古币上的鉴定力,所知者实在寥寥。
秦五先生和李思可谓一见如故,竟然结为了忘年之交。那一次拜访,秦五先生愣是留了师徒俩三个多月。廖然当然十分乐意,有人管吃管住,就是住上三年也不嫌长。这三个月来,廖然和秦五先生每每交流经验,鉴赏玩乐,兴之所至,那秦坤拿出自己多年收藏的全套王莽钱币,为李思进行了全面的介绍和阐述。从布货十品到大布黄千,从大泉五十到货泉;从文字和制作的特点到常见王莽伪钱的辨别和鉴定。讲得非常之仔细,尤其那一刀平五千更是讲解得格外细致入微。故此李思对这一刀平五千记忆尤深,此时一瞧便知这一枚刀币正是那一刀平五千的真品。
李思心下激动异常,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出来,拿起这枚金错刀来,淡淡地说道:“老板,这么多古钱,挑得我眼目也花了。今个就只要这一枚刀币吧。”那小老儿看了看那金错刀一眼,笑道:“小郎果真好眼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真品错刀呢。除此之外,还要不要再选上几枚?”“实不相瞒,由于出门出得急,身边仅带了几两碎银子,故此实在不敢多买。”小老儿点头道:“哦。”语带失望,旋即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买卖不分大小,这枚错刀一两银子便归小郎你了。”李思点头称谢,把身上唯一的一两银子递给了那小老儿,这才美滋滋地拿着这金错刀出巷而去。那小老儿看着李思的背影,心中暗笑:这错刀我昨日刚以一钱银子从蔡二婶处得来,不想今日一转手便卖了一两银子。如此下去,想不发财也难,看来我那三间旧瓦房过不了多时便能翻新一下了。
这真品一刀平五千在中土大概可以卖到二百到三百两银子,但在这渤海国内却不知价值多少。李思在城中寻了几处大古玩店,打听下来,原来这一刀平五千在渤海国大概也就能卖到百两银子左右,做到了心中有数。李思暗暗寻思了一下:这一刀平五千要是能卖出百两纹银,足够我和师父住店以及购买各类货物了。眼下之事便是要寻一家能马上兑现的大店了。
正寻思间,抬头一看,街对面正巧有一家店面极大的古董店。李思心中一动,穿过街道缓缓走进这偌大的宝中楼。刚入得门内,店内便有一名伙计迎上前来:“这位小郎,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吗?”李思问道:“这位小哥,这宝中楼可收那古钱旧币否?那伙计笑道:“哪里有不收古董的古董店呢。小郎且随我到里间去吧。”李思点点头,随其来到内间。
这内屋竟然极为宽敞,四面墙上俱都放满了橱柜,橱柜无门,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古玩。屋内正中有一张大桌,数把靠椅随意圈围在旁。此刻有一个中年文士正端坐桌前,仔细把玩着手中的玉猪祭器。这桌上另放置了各类文房用具,李思一瞥之下,大吃一惊:晋时的宣州紫毫笔、三国韦仲将所制的“韦诞墨”、“蔡侯纸”、六朝瓷砚,想不到在这偏壤的渤海国竟能见到如此佳物。除了文房四宝外,在桌上竟然还发现了几枚汉魏将军印,也就是所谓的“急就章”。这些印章乃是在行军中急于临时任命,直接以刀在印面上仓促刻凿而成,往往天趣横生,风格独特。
李思暗自吸气,保持镇静,续看橱上古玩。东墙上搁着不少金银器和玉器。那商代的夔凤绞金饰以及春秋龙纹勒和龙首纹璧乃是其中的翘楚;南墙橱柜里摆放了各式陶器和瓷器。那汉代的左卧姿红釉陶犬原来竟在此处,同时橱内还有不少中土北方的邢窑白瓷“类银类雪”和南方的越窑青瓷“类玉类冰”;西墙橱柜最少,空出的墙面上挂了不少书法字画。这书画并无特别出彩之处,俱是泛泛之作。寥寥的几个橱内则放满了各种古籍,到底是何人所作的却是因相隔太远,瞧不太清;北墙放的全是些西汉漆器、战国青铜器和南北朝时的佛像雕刻。数量不少,却无珍品佳作。
匆匆看罢,李思心中已是大为震撼,这宝中楼的藏宝虽然无法与秦五先生的宝祥阁相提并论,但在这渤海国竟然有如此数量的古玩,实在叫人无法相信。正在李思疑惑不解时,那中年文士微笑道:“这位小郎,且过来坐吧。听小六说,你可是要出卖古钱旧币?”李思点头道:“正是。”“哦,小六,你去泡壶茶来吧。”“是。”待那伙计出得屋外,那中年文士回过头来道:“小郎还站着作甚,快些过来坐吧。”李思点点头,来到桌前,在那中年文士对面坐定。
二人相对坐定,李思这才把那中年文士的相貌看清。一看之下好像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那中年文士把手中的玉猪轻轻放在案上,露齿一笑:“不知小郎所卖乃是何物呢?”李思亦是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那枚一刀平五千,轻轻搁在桌上,口中说道:“先生请看,这枚金错刀能值多少银两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五十三、四王
中年文士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枚古刀币,笑道:“原来是那王莽所铸的一刀平五千。小郎暂请稍候,待某家细细看来。”李思点头道:“不妨事,不妨事,理当如此。”乘着中年文士把玩欣赏这金错刀的光景,李思又再次上上下下把其打量了一番。这中年文士面白无须,长得颇为俊朗,但却不失男人的刚毅,挺拔。由于多年阅历的沉淀更加显得成熟稳重,倜傥洒脱。虽是满脸含笑,却自有一股威严透出。李思暗自心折不已,忽地脑中一个极其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不由脱口说道:“贞文公主!”
那中年文士听言惊道:“怎么了小郎,为何会突然提起三公主贞文来了?”李思向左右看了看,缓缓说道:“请恕在下唐突。先生在眉宇间似乎和那渤海三公主贞文公主颇为神似,故此脱口失言,望先生切莫见怪。”那中年文士嘿嘿一笑道:“小郎你且再仔细看看,某果真和那三公主面貌相似?”李思看了看,点头道:“不错。先前倒还不觉得什么,可此刻却是越看越象了。”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转过话题:“听小郎口音,似乎非是我渤海国人士,不知是在何处见得那贞文公主的呢?”李思答道:“不瞒先生,在下师徒二人从中土而来,途径柳城,非常偶然地和贞文公主有过一面之缘。”那中年文士愣了一下,凝神看了看李思后问道:“小郎莫非姓李单名一个思字?”李思奇道:“正是。只是先生是如何得知的?”那中年文士哈哈大笑:“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某玄锡已找寻小郎多日了。”“先生此话怎讲?玄锡?先生莫非便是那四王大氏玄锡?”大玄锡笑道:“不错,贞文便是某那不成器的三女儿,倒叫小郎见笑了。”李思连忙站起身来,躬身施礼,说道:“原来先生竟是渤海国四王大玄锡,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大玄锡点头欠身道:“小郎不必多礼,你我本非一国之人,某不过痴长几岁,我们就以叔侄相称吧。”李思脸露难色,并不答言。大玄锡察言观色,笑道:“某虽只是听闻,也知小郎乃是率性洒脱之人,又何必拘泥于称谓呢。”李思微笑道:“既是如此,在下便仍旧以先生相称如何。”“呵呵,如何称呼随小郎喜欢就行。”
顿了顿,那大玄锡正色道:“听闻若不是小郎和廖先生在某的柳城别院及时出手相助,某的四个结拜兄弟和某儿贞文恐要遭遇不测。这还罢了,要是连累了那突厥三公主,损害了我渤海和突厥的世代修好。到了那时,某便是万死也无颜面对渤海国上上下下的黎民百姓了。小郎师徒这番恩情实在是比天还高,比地还厚。大恩不言谢,某现在实在无话可说了。”说完站起身来,冲李思一躬到地。李思见状连忙起身以手搀扶,口中连连道:“先生这是何故,实在折煞在下了。”
好半天,李思才把那大玄锡劝住,二人再次归座。大玄锡双眼微红,望着李思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李思淡淡说道:“在下适逢其会,举手之劳,先生要是一直如此的话,真叫人无所适从了。”大玄锡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是某家孟浪了,小郎勿怪。”接着又道:“差些忘记了,小郎何故会来此变卖这王莽金错刀的呢?”李思脸一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只是隐去了天坑地缝中的竹居和阴阳仙圣不提,并把忘记带钱袋说成了钱袋不慎丢失罢了。
大玄锡呵呵笑道:“小郎端得是坦荡磊落。”“不好意思,倒叫先生见笑了。”“这样吧,这枚金错刀是真品无疑,某就用一百两纹银收购,不知小郎意下如何?”李思连忙点头道:“多谢,多谢。”大玄锡笑道:“好,一言为定。”续道:“这交易之事并不着急。今日能在此巧遇小郎,某许不能轻易错过,小郎说不得定要到某府上住上几日,也好让某尽尽这地主之谊。”李思自是不住推托,这大玄锡却是执意不从。李思无可奈何道:“先生如此盛情,在下要是再做推辞倒真是却之不恭了。只是在下和师父有约在先,须在酉时到西市汇合。”大玄锡点头道:“这有何难,某陪小郎一同前往便是了。”“这。。。!”“无妨,某虽是身处边远小国,可亦是早已久闻中土廖先生的大名了。。。”正在说话间,这屋门被人一下推开,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直直走进。那伙计小六,死死抱住亦是拦他不住,竟被这虬髯大汉活生生地拖进屋内。
那大玄锡瞧得分明,不由脸色一沉:“崔五郎,因何擅闯此地。贵客在此,还不速速退下。”那崔五郎姓崔名灿,是渤海国十卫兵将军衙门中左右武卫的卫将军。在这左右武卫将军衙门内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职司。但此刻这崔卫将军对这四王却是毕恭毕敬,躬身行礼后方才说道:“主公勿恼,卑职实有急事禀报,这才越礼擅入。望主公容卑职先行禀明事由。卑职甘领一切责罚。”大玄锡脸色稍缓,淡然道:“好!这擅入之罪暂且不论。你且把所谓的急事详细道来。”这崔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一说,三人都是大吃一惊。李思心中暗道:莫非真是师父不成。
原来在这东市赌坊来了一个奇怪的赌客,以一两银子为赌本,赌的是那最近最为流行的彩战之戏。这客人每赢一把便把赢来的银子全部押上,如此一来,赢一把,银子便翻一番。由于基数实在太小--仅仅一两银子而已,故此众人初时并不在意,可在他连赢十把之后,赌坊里的所有赌徒全都围拢过来观战了,并且那一两银子的赌本竟然已翻至千倍。
五十四、赌坊
崔灿崔五郎所说之人正是廖然。话说廖然自和李思分别以后,一路走来,由于囊中羞涩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没他什么事。虽是如此,廖然这一路上只是兀自东瞧西望,半点也没有把那筹款的事放在心上。这八连城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廖然越逛越是兴趣索然,只有那渤海国特有的手工艺品还能稍稍引起廖然的兴趣。故此只不过一刻的功夫,廖然已然横穿八连城,自西市来到了东市。
才刚进得东市,大老远便望见那八连赌坊的巨型招牌。廖然眉头一皱:这赌场竟然如此招摇过世,可见此地实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话虽如此,可廖然丝毫没有犹豫,径直向那八连赌坊走去。这赌坊外聚集了不少人,看光景多是些乘人之危放账的,当然也有极个别来此碰运气收账的。廖然才刚入得那八连赌坊,一股热浪袭来,赌坊内早已是人声鼎沸了。廖然微微一笑,用力吸了口气,这赌坊内特有的混合气体扑鼻而来,不由暗笑道:“看来全天下的赌坊全都一般无二呢。
这赌坊内乌烟瘴气,到处是“呼四喝幺”,“呼字叫背”的叫唤声。廖然向四周环视了一下,虽是烟雾缭绕,空气浑浊,但也已把大致情形看得清楚明白了。
这赌坊内赌的最多的花样乃是那双陆,差不多一半的桌子上都摆放有双陆盘。引人注目的是,在这赌坊内有一群身着同一服饰的渤海国人,他们虽是分散在各桌之上,可玩的却都是那双陆之戏。廖然心中一动:看来连这渤海国内亦是有了那双陆的赌博组织了呢。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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