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禹爵黯然神伤,几乎流下泪来。
“禹爵,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从来没有忘记叔父的养育之恩,是叔父把我养大成人的,为叔父报仇我也时刻牢记在心。”
陈大喜愧疚地说:“我没有保护好沃王,这次回来一定手刃僧格林沁和潘贵新,如果不是为沃王报仇,我也不会忍辱活到现在。”
“陈大哥你不必内疚,这不能怪你,都是潘贵新那个叛徒的罪过。”张禹爵说道,“任化邦愿意与我们合作,一是为了给我父王报仇,也是为了抓住潘贵新这个叛徒。”
张禹爵点点头,“僧格林沁也许仍认为我们远在陕南呢?他做梦也没想到我们会突然杀回来,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因此,这次东征在与东捻军汇合后,一定要秘密进行,决不能让僧格林沁有所发觉,否则,歼灭他就落空了。”
“汇合以后是两军同时前进,还是分兵前进呢?”张禹爵问道。
张宗禹分析说:“僧格林沁的部队在毫州,任化邦与遵王赖文光的部队在张庄寨,我们会师以后分头前往毫州包抄僧格林沁,力争将他的人马消灭在毫州附近。我们也给他来个层层围困,正像当年他在雉河集老家围困我们一样,这叫依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张禹爵听后,沉思一会儿说:
“宗禹哥,如果按照这样布署打败僧格林沁的希望不大,即使侥幸取胜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张宗禹不解地问,“何以见得?我们东西捻军人马合并一起有六十万人,而僧格林沁也只有四十万人,怎能说胜的希望不大呢?”
张禹爵分析说:“从两军合并后的人数上我们是比僧格林沁多一些,但我们的武器装备远远抵不上清兵,何况我们是围攻僧格林沁老营,他们兵多粮足,兵器精良,如果坚守毫州不出,我们仅仅包围着,一鼓作气攻不下城,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们一贯都是流动战,打一地换一地。如果湘军相峙一久,我们的供给跟不上,到时被迫退出,可能会被清军随后掩杀呢!六十万人的粮草不是个小数目呀?”
张宗禹也陷入了沉思。
张禹爵又说道:“我们这几十万人会合一处也难免不被僧格林沁觉察,他一旦觉察必然四处告急求援。瑞麟、丁宝桢、李鸿章的人马都会很快赶到。即使会合之时不被发觉,我们把僧格林沁包围在毫州,他坚守不出,我们又一时攻不下城,周围几地的清军也可能闻讯救援。如果清军内外挟攻,我们必败。”
张宗禹也意识到张禹爵分析得有道理,不能贸然进军会师,必须重新调整军事布署。可又怎么调整呢?
张宗禹问道:“你是怎样认为的?”
张禹爵答道:“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刚才也才想出个眉目,也不知行不行?”
陈大喜催促说:“你先说说看,咱们哥儿几个研究研究。”
“我们不如把军队开往一个秘密的地方埋伏起来,暂时不与任化邦的人马汇合,让他带领队伍把僧格林沁的兵马引出毫州,引到我们埋伏的地方,然后两支人马汇合一处将僧格林沁就地包围起来,一举歼灭他。”
“嘿!这倒是个好主意。”陈大喜说道,“只是我们把人马开往何处呢?”
“从这一带的清兵布署看,许昌有瑞麟的人马,济南有丁宝桢的人马,相对空虚的地方是这东北的荷泽一带没有清军大队人马,我们不如把军队开往那里埋伏。”
张宗禹点点头,“行是行,只是我们已经同任化邦和赖文光联系好,约定在张庄寨会合,他们一定在那里等待我们怎么办?”
陈大喜说:“派人快马去张庄寨通知任化邦,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让他派兵把僧格林沁人马引出毫州,就说在荷泽会兵,你们以为怎么样?”
张宗禹犯难地说:“事到如今突然改变战略任化邦会不会怪罪呢?如果他不同意合作,我们的计划再周密也是泡汤。”
“你们放心好啦,任化邦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何况他也想打败僧格林沁,不打败他,任化邦的东捻军就时刻受到威胁。对于打败僧格林沁,他的心比咱们还急呢?”
“如果真是这样,就应该立即行动,我们带领大军向东北方向挺进,陈大哥你再去任化邦那里跑一趟,因为只有你去最合适,你和他关系较近,能够说动他,其他人都不合适。”张宗禹说道。
张禹爵也说道:“陈大哥,又要劳累你再奔跑冒险,小弟我——”
陈大喜握住张禹爵的手,“禹爵弟,你不用再说了,为了给沃王报仇,为了给咱死难的捻子兄弟报仇,也为了咱捻军发展壮大,我陈大喜死也不会摇头,跑跑腿算什么,那我现在就走了。”
陈大喜翻身上马,刚要走,张宗禹又叮嘱说:
“一路小心!如果任化邦不同意,你立即北上与我们会合,如果他接受我们改变战略的要求,你和他们一同行动,我们在荷泽会师。”
陈大喜一抱拳,“二位兄弟,后会有期!”
说完,一甩马鞭,一溜烟消失在视野中。
张庄寨任化邦大营。
遵王赖文光、任化邦正在谈论会师南下毫州围歼僧格林沁之事,忽然接到探马来报,说两捻军将领陈大喜有急事来见,任化邦立即出营相迎。
任化邦特别敬重陈大喜,一是两人并肩战斗多年结下深厚的友谊,二是陈大喜为人坦诚忠厚不骄不躁,追随沃王多年,没有丝毫私心杂念。由于叛徒潘贵新告密,西阳集张乐行被俘,后来被僧格林沁处斩,陈大喜曾在任化邦营中领兵,也为他立下不少功劳。尽管任化邦待他如亲兄弟,但陈大喜自愧没有保护好沃王,把自己的人马全都交给任化邦,自己一人去陕南向张禹爵谢罪。
这次回师东征为沃王报仇,也是陈大喜从中活动才征得任化邦的合作。当然,对于张乐行的死,任化邦也自觉心中有愧,虽然不是他告密的,但是他的手下将领出卖的,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俘。经陈大喜一出面要求,他立即答应了。更主要的,他也希望消灭僧格林沁老贼,不消灭他,自己在皖北的发展时刻受到威胁。
任化邦一见陈大喜一人突然到此,估计出了什么问题,见面之后简短的几句寒暄,任化邦就直接问道:
“陈将军,怎么就你一人,西捻军的大队人马呢?难道遭到清兵的埋伏?”
“任大哥,进帐再详谈吧?情况有所改变。”
众人落座后,任化邦迫不及待地询了情况,陈大喜把张禹爵的想法和新的行动向众人讲述一遍,征求大家的意见。
任化邦沉吟不语,半晌抬起头问道:
“遵王,幼沃王张禹爵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只是按照他的计划行事能行吗?僧老贼是又奸又滑,会上我们的当吗?”
赖文光点点头说道:“张禹爵提出的作战方案比我们原先设定的方案获胜机会更大一些,可以采用,这在兵法上叫引蛇出洞,诱敌深入。如此看来,幼沃王在智谋上胜于其父张乐行。”
陈大喜也点点头,“幼沃王虽然年轻,但才思敏捷,在领兵打仗上略胜沃王当年,如果沃王当年听取他的意见也许不致于兵败被俘。西捻军短短几年能够发展壮大到今天的规模与幼沃王有着必然的关系。”
赖文光赞叹说:“捻军新一代人中能有这样的人才真是难得,从这次兵马行动的调整中,可以看出幼沃王的军事才能不弱太平天国的英王陈玉成当年。”
赖文光说到这里,十分难过地说:
“只可惜英王轻信了他人,被叛徒李兆元所出卖,死于胜保之手。唉,也许是天意,是天亡我太平天国,是满清鞑子的气数未完吧?”
任化邦立即劝慰说:“遵王不必难过,太平天国虽然被攻破,太平军并未灭亡,还有我们淮北的几十万捻军呢?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照样能够与清廷干到底。这次两军合作,倘若能够打败僧老贼,咱淮北的捻军就有出头之日了。”
赖文光见任化邦把前景看得那么美好,对自己那么有信心,也不想说什么,自从扶王陈得才死后,他兵败流落至此对一切都失望了,他曾是英王陈玉成部下杰出将领,随英王打天下立下许多战功,也因此被破格封为遵王。英王派他和扶王陈得才一同入陕发展势力,准备与英王一同从中原挟攻京津,捣毁满清老巢,迎接洪秀全天王北上。万万没有想到,天京内讧,英王也多少受到排挤,安庆一役救兵不到,英王兵败被杀。他和陈得才在陕西刚刚拉起一支人马,又接到天京危急回师东征的求救信号,被迫挥师东进,遭到清兵挟击,陈得才死难,自己兵败被任化邦所救。天京被攻破了,他几次想殉国都被任化邦劝阻了,如今成为任化邦的参谋。
赖文光十分清楚捻军的处境,虽然东西捻军互相呼应驰骋在中原一带,也让清军生畏,但捻军的前途也十分渺茫。像张禹爵那样年轻有为的军事将领实在太少了,任化邦、陈大喜等人都是一些诚实可靠有血性的男儿,但对于指挥打仗实在懂得太少,更何况捻军五旗人马人心不齐,其他几支人马已经被清军剿灭了,唯这东西两支捻军呈现上升的势头。只可惜大势已去了,如果太平军不灭,在南方钳制清军,北方再有两支这样强大的军队,能有几位能征惯战的将领,那捻军的前途就难说了。沃王张乐行有天时却无人和,幼沃王有人和却无天时,不过,从捻军这次行动布署看,打败僧格林沁还是不成问题,只是打败一个僧格林沁,将会有更多的僧格林沁一样的人马涌来,到那时……
赖文光正要细想下去,只听任化邦问道:
“遵王认为幼沃王的计划可行,西捻军已经北上荷泽一带,我们东捻军如何行动呢?”
“一部分北上,一部分去毫州引诱僧格林沁人马进入西捻军的埋伏地。”
“如何才能把僧老贼引诱出毫州呢?他会上当吗?”
赖文光认真思索片刻说:“僧格林沁早就有剿灭我们的意思,即使我们不打他,他也会派兵攻打我们呢?只要我们派兵去打他,他一定会出兵的,然后再想法把他引向荷泽一带。为了让僧老贼上当,可以先派骑兵扰乱他的大营,打一阵就撤,然后再回头去打,把他惹火,就会率大军追赶我们的,那时,我们的大军早已撤走,埋伏在预定地点,一旦清兵进入包围圈便四下围杀。现在必须派一名得力干将去引诱清兵,这次战役的关键在于如何引敌北上,能否达到预定计划,关键就在这一点上。”
任化邦点点头,他看着几位将领,想着派谁去最合适。
这时,陈大喜站了起来,“任大哥如果相信小弟就让我去吧?”
任化邦看看赖文光,赖文光想了想,也觉得没有合适的人选,任化邦的几员大将多是有勇无谋,让他们去引诱僧格林沁只怕会坏大事的。唯陈大喜长期跟随在张乐行身边,多少有些头脑,赖文光同意了。
赖文光又叮嘱说:“你所率人马全部为骑兵,有五千人就足够了,但要记住,你的任务只是引诱清兵北上,不可恋战,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把僧格林沁惹怒,也要把他的人马拖疲拖垮。”
陈大喜会意,立即带领五千骑兵出发了。
僧格林沁毫州大营刚刚恢复平静。
僧格林沁在帅帐里暴跳如雷,气得骂娘:
“你们这些狗日的王八羔子有个屁用,连个营也守不住,又让捻匪给踏平了。本帅已经下令要严加防范,就是不听,真他妈的笨蛋!”
“回大帅,捻匪全部是马队,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让我们怎么防范?何况,何况匪徒都是夜间行动,神出鬼没。”
“哼,任化邦这小子也是孬种,不敢和本帅面对面的对阵,竟做起偷鸡摸狗的行当来,算什么英雄好汉,真是暴徒行为!”
“僧王爷,任化邦本来就是暴徒出身,当然吃屎的狗离不开茅侧。”潘贵新立即诌媚说,“也许任化邦是狗急跳墙吧,知道自己末肾日到了,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大帅不如发大兵到张庄寨,踏平匪徒老巢。”
僧格林沁摇摇头,“任化邦太狡猾,他不敢同本帅正面交兵,我大兵不到他人马就逃之夭夭,白白劳累我大军往返跋涉。”
“但捻匪三番五次骚扰我大营怎么办?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任化邦认为王爷胆怯呢?”潘贵新又说道。
僧格林沁来回踱几步,“本帅判断,任化邦多日来派马队偷袭我大营是以进为退,可能要逃往他地,他是害怕我大军追杀,才故意用骑兵前来骚扰,妄图迷惑本帅。哈哈,小儿雕虫小技怎能蒙住本王爷的眼睛。”
僧格林沁立即派人侦探任化邦大军动向。
不断有探马报来,说任化邦大军从张庄寨撤走,向北逃窜。
僧格林沁听报后大喜,知道任化邦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向外地蹿逃,但也令僧格林沁大吃一惊,看任化邦逃跑方向,似乎是从荷泽一线北上直逼京师。而这一带远离军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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