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死鬼变出来的,太阳一丈高了,还呼呼大睡。我叫你困,叫你困!”
慈禧边训斥边把同治的耳朵拧多长。
同治疼得直叫喊:“额娘饶过皇儿,皇儿今后一定用心读书,再也不敢偷懒了。”
慈禧瞪了一眼同治,又喝斥道:
“站起来,额娘考考你最近的学业如何?”
她拿出同治手中的书本,从中选几篇让同治背诵,同治一篇不会背诵。慈禧气得把手中的书向地上一摔,喝斥道:
“给额娘跪下,老实交待这一段时间做什么来,为何学业毫无进展?如此下去将来怎能够胜皇上之职呢?”
“皇儿心烦,不想学那些枯燥无味的文章,皇儿也不想当上皇儿,干脆让给他人好啦!”
同治顶撞了几句,慈禧气得手颤抖,面色发白,她猛地甩开胳膊向同治的脸上打去。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同治白净的脸上,那白净的脸马上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上面留下五个红红的手指头印记。一丝血迹也从同治的嘴角缓缓滴下。
同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太后息怒!”
一声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慈禧转过身,见李鸿藻正慌慌张张地走进来。李鸿藻紧走几步,上前扑通跪倒,略带恐慌的语气说道:
“臣李鸿藻问圣母皇太后圣安!”
慈禧也不让他站起来,冷哼一声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李大人该不会不知道吧?是否需要本宫每天派人抬轿去李大人府中请?”
李鸿藻连叩几个响头,“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卑职今日来迟实在是贱内昨晚得了急病,折腾一夜,天明十分才得以合眼,不想竟多睡了一会儿,求太后发落!”
“哼,本宫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误了时辰,宫中的规矩是任何人也破不得的。来人——”
“喳——”安德海急忙从旁边蹿了出来。
“摘去李尚书三眼花翎,罚半年薪俸。”
安德海走到跪在地上的李鸿藻跟前,二下五除二摘去帽上顶戴。
李鸿藻心中的委屈只能憋在心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也不敢让它流出来。这处罚也有点太重了,俗话说打了不罚,罚了不打,慈禧这是既打又罚,按现在的话说就是罚款与降职处分同时并用。
其实,李鸿藻也并没有来晚,只是比平时稍稍来迟半个时辰,他平时总是提前来半个时辰。也是该着有事,他夫人昨晚又偏偏得了急病,搅得他一夜几乎没睡着,只在天明时分小睡一会儿。而慈禧今天偏偏起得较往日早一些。如果同治起来后在那里大声读书也不会发生这件事,恰恰同治默读一会儿,又不知不觉睡着了,正好被慈禧撞个正着。
这时,惠亲王绵愉和他的两个伴读的儿子奕洋、奕洵也来了。其他几位先生祁寓藻、倭仁、翁同新也都陆续来了,一看眼前的架式,虽然没有听说缘由也都明白几分,一个个乖乖地跪在地上。
慈禧翻眼瞧瞧绵愉,不冷不热地说道:
“惠亲王督责皇上读书可不能有丝毫偏心,谁主谁次要分个清清楚楚。”
按辈份,绵愉是慈禧的叔辈,让侄媳妇这么一抢白心中老大不快,但这是太后训斥,他也不敢说半句怨言。
实在太巧,奕䜣来宫中奏报军情,顺便从弘德殿走一趟,正赶上慈禧训斥惠亲王绵愉。心中道:你虽然贵为皇太后,但惠亲王毕竟是叔辈,也不能像训斥一般廷臣那样没有轻重。
奕䜣心中老大不快,话一出口自然带有一丝不满:
“请圣母皇太后息怒,一个人的错也不能累及众人受罚吧?就是皇上偶有一次两次没有完成学业也是正常的,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
慈禧一听奕䜣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说这几句不软不硬不疼不痒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刚刚消下去的火苗又从心底蹿了上来,她也毫不留情地说道:
“六爷身为弘德殿行走,负责督察皇上课程,皇上学业荒废到这种地步为何从来也没有听过六爷的奉报呢?是六爷知而不报,还是六爷身兼多职事务繁忙,来不及督察皇上的课程?倘若是这后一种,六爷还是少兼一些职吧。不然,六爷忙里忙外会累坏了身子骨的。”
慈禧这几句话看似轻巧,实在是话中有话,责怪奕䜣犯了几大罪状。一是对皇上督察课程不尽力是严重失职;二是责怪他知而不报是欺瞒太后。暗含其中的意思还有:如果你觉得自己大权在握,对太后不恭不敬,我可以革你的职。
奕䜣当然明白慈禧话中的意思,他更了解慈禧是怎样一种人,只好把满腹委屈咽下肚中,恭恭敬敬地说道:
“卑职知罪,请圣母皇太后发落?”
慈禧刚要讲话,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环佩声,慈安太后走了进来。慈禧急忙上前施礼说道:
“姐姐安好!姐姐不来我正要去找呢?督学不督促,伴学不伴读,师傅不用心教,皇上学业下降,请姐姐惩处?”
慈安看看众人,微微一笑说道:
“妹妹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呢?皇上不认真读书,我们姐妹多多督促就是,学习非一日之功,岂是一巴掌就能打会的?妹妹望子成龙心切,姐姐何尝不是?但这种严打重罚的教子之方实在不足取。”
慈安说着,走到同治跟前,给他擦一把泪水,又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揉一揉同治红肿的脸说:
“瞧你把皇上打成这个样子,长这么大我还没打个皇上一次呢?是你的孩儿就不是我的皇儿啦,今后再也不须这样对待皇上,皇上如今渐已长大,再已不是几岁的孩子,早已有了自尊心,应该尊重他,讲一些道理给他听。”
慈安说着,又眼泪吧吧地把同治搂在怀里。同治也仿佛一个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人,委屈得呜呜哭了起来。
慈安一边给同治擦眼泪,一边向众人招招手:
“都快起来吧。”
众人这才一一站了起来。
李鸿藻跪得时间最长,两个膝盖早已跪麻木了,起了几次也没有站起来,最后还是奕䜣上前把他拉起来。
慈安怎么这时突然起到呢?
正当慈禧训斥李鸿藻的时候,同治皇上的贴身太监李莲英恰好赶到,但他没敢进人书房就转身跑了,去钟粹宫通报慈安太后,他知道慈安太后对皇上宽容一些,也只有慈安太后才能制止住慈禧太后。
慈禧见亲生儿子和自己一天天疏远,和慈安却一天天亲密起来,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的主张是严师出高徒,棍棒出孝子,铁不打不成器,石不雕不成玉。可是,这几年来,她的训斥不但没把儿子训服,却一天天训崩了,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此时此刻,看着皇上白净的脸上留下的那几个红红的手指印,慈禧也十分后悔自己刚才太冲动,不该去打儿子。他必定是大清国的第十代皇帝,一国之主,应该有皇上的尊严。自己不是时常教训属下人皇权不可蔑视,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得废除,而自己却蔑视了皇帝的尊严。慈禧暗暗告戒自己,打儿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也要向慈安那样多给儿子一点关怀和慈爱,少一点威严与训斥。
变沂待两宫皇太后的面色都稍稍缓和下来,才上前恭敬地呈上折子:
“卑职给两宫太后报喜来了。”
慈安接过折子问道:“喜从何来,六爷先说说吧,也让大家高兴高兴。”
“回两宫太后话,僧格林沁亲王在安徽毫州活捉了捻匪的匪首张乐行,奏请皇上皇太后如何发落呢?”
“嘿,果然是大喜,这么说捻匪已经剿灭了?”慈禧问道。
“目前尚没有完全剿灭,据报,捻匪主力已被消灭,只有少数几股匪众逃出了僧格林沁的包围,一路逃往河南进入陕南,一路北逃在山东南部。”
听完奕䜣解释,慈禧又说道:
“应该谕告僧格林沁尽快将几股残匪剿平,待平定叛乱后一同嘉奖。对于那匪首留着也无用,就地正法吧。”
慈安补充说:“这些前线的爷儿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喜欢听好话,也都讲实惠,还是先赏他一套黄马褂和几百两金子鼓鼓士气吧,以免伤了前线将士的心,不为朝廷卖命。”
“这倒也是,就按姐姐所吩咐的执行吧,也不知江浙战场上怎样,何时才能收复金陵,剿灭太平长毛?”
奕䜣又急忙奏道:“请两宫太后放心,江浙战场也是捷报频传,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汉人都十分卖力,金陵周围的大小城池全部克复,我大军已经包围了金陵,估计不久就会攻破金陵擒住伪皇帝洪秀全。到那时也举行一个午门献俘仪式,请皇上和皇太后在午门上,接受满朝王公大臣和各路人马朝拜,然后再用匪首祭天告慰列祖列宗。”
奕䜣说到这里,显得十分激动,略带感伤地说:
“自从皇考宣宗成皇帝平定张格尔叛乱在午门举行一次受俘仪式,那以后再也没有经历过那样令人骄傲的事了。在康熙爷与乾隆爷年代这样受俘的仪式是时常举行的,自鸦片战争以来,我朝是每况愈下,签订了一个又一个丧权辱国条约,实在令我们这样不孝子孙汗颜。如今,在两位皇太后主持朝政当而,能够剿平中原叛乱的匪众,这是上天赐预我朝的鸿福,更是两宫太后治国有方,用人有术。等到廓清中原叛乱,擒住匪首时,两宫太后举行午门献俘仪式,将文治武功告慰祖宗,保佑我朝早日中兴,祝佑大清江山社稷万代昌盛。”
慈安听罢,微笑着连连点头说:
“外敌和好,内匪剿平,中兴之势指日可待,这也是六爷的功劳呀,是议政王辅国尽心尽职的结果,说起功劳当推六爷第一,若只靠我们姐妹俩两个女人家怎能将一个支离破碎的国家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慈禧一听这句心中就不高兴,心里道:你不懂治国用人术略就不要胡乱吹捧他人,大权让我掌握,巾帼不让须眉,昔有武则天,今朝也要出个那拉氏。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好说道:
“叛乱的匪徒还没有最终扫清就说起论功行赏的事为时还早,至于午门献俘的事到时再定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皇上教导成才,不能荒废了学业。”
“妹妹放心,教育皇上的责任不能全部由你一人担当,做姐姐的也有责任,等李师傅受完课我把皇上带回宫仔细询问一下,最近一段时间学业有所荒废到底是什么原因,问清后再考虑如何给皇上改进授课内容的事。”
慈禧也觉得这事不可操之过急,只好同意慈安太后的建议。
慈安太后把同治带到钟粹宫,先拿出可口的点心给他吃,边吃边聊。
“皇上,你懂得读书的重要吗?”
同治点点头,“古人说:半部《论语》打天下,半部《论语》治天下。圣贤典籍中有许多经世致用的策略,只有苦读书,学会古人治国方略,把前人治世的经验熟诵于心,才能有助于儿臣将来处理国家大事,振兴咱大清基业。”
慈安不住地称赞。
“皇上如此年幼就懂得读书的重大用途,实在难为你了,那么皇上为何不用心读书呢?据说皇上这一段时间功课特别不好,师傅布置的任务不能完成,这是什么原因呢?”
同治看看慈安太后,刚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又拿了出来,很为难地说:
“儿臣也想用心读书,不知为何,这一段日子,只要一拿起书本心里就发问发惜,一点也不想读书。儿臣也明白将来要成为大清国的皇上没有知识怎么行,就强迫自己多学一会。唉,只要一强迫自己读书头就疼,有时还疼得厉害,今天早晨就是这样。儿臣起来后,按往常惯例早点后就在上书房读书,儿臣读了一会儿就感觉头有点疼,就默看昨天李师傅所教授的课,头还是疼,儿臣就在御案上趴了一会儿,谁知竟睡着了,恰巧被额娘抓住了。额娘知道儿臣近日功课不长进,故意找几篇难一些的课文提问儿臣,儿臣一句也回答不上来,额娘一气之下打了儿臣。”
同治说着,又委屈得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慈安太后安慰说:“皇上不必难过,额娘打你也是为你好呀,她是望子成龙心切,做法有点过急,伤了皇上的心,皇上也不必放在心上。俗话说,母打子不休,也不算什么过分,你额娘也颇有点后悔,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愿承认罢了。你额娘是个敢做敢为也十分争强好胜的女人,如果她是个男人,也一定是位出色的皇帝,她这么心高气做的人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窝囊废,让你多读书将来做一代明君,像康熙爷那样世代受人敬仰。”
“儿臣也明白额娘的一片苦心,儿臣也想好好读书,将来能够振兴咱大清朝的基业。先父皇在位十几年政绩平平,儿臣将来独掌大权不能再无所作为吧,只是,只是儿臣近日来头疼得厉害,一点也学不下去。”
慈安见同治显出十分苦恼的样子,知道他不是在撒谎,关心地问道:
“皇上既然头痛,龙体不适,为何不早早告诉皇额娘或者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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