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说得极是,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姐妹的心一定要抱成一气、事事多思量一些。宫中的事我内行一些,可以多操些心,这朝中的事妹妹就多多费心。”
慈禧马上又假情假意地说:“别说多费心,就是再累妹妹也愿意,但朝中的许多重大的事还是由姐姐拍板定头好,那样众臣才肯服气。”
慈安心道:你说得好听,做起来却不是这样的,还说大事让我拍板呢?把荣禄从一个军营中的道员猛然提升到御前大臣,是你一人作主,说他在回銮路上立下奇功,没有他我们的命早就丧在沙滩上了。哼,后来才知道,你提升他原来荣禄是你昔日的情人!这样做,也不怕别人说闲话。这件事不说,斩杀何桂清也是你自作主张。依我之见撤职查办,降职使用,让他戴罪立功,以功补过也就行了,而你坚决主张杀掉,用斩杀大员的办法明纪树威。
慈安仍在胡思乱想,又听慈禧说道:
“姐姐对我主张斩杀何桂清一事可能认为我心太狠了点,姐姐可曾想到这些臭男人哪个是省油的灯,不杀他一两个,他们还以为咱孤儿寡母好惹呢?将来还不爬在咱头上拉屎?如今正处于剿灭长毛的当口,如果人人都临阵退却,谁还给咱大清朝卖命?法度严一点也好给中外臣工们一些颜色看看。就是这样,仍有部分带兵的大员我行自素呢?根本不买咱姐妹的帐,我正想请示姐姐该如何处置呢?”
“谁?”
“刚刚被认命为钦差大臣的胜保,他在河南的恶迹昭著,地方官员弹劾他的折于一大堆。如今入陕又作战不力,接连遭到惨败,大清朝的脸被他丢完了,几个毛贼作乱,我大军一到定让寇贼闻风丧胆,而他有多年征战的经验,竟让几个回民打得稀巴烂,可见他又纳贿渔色贻误战机了。对这样的人不惩治何以服众人?”
慈安点点头,“胜保是个跋扈将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很早就有官员弹劾他,大行皇帝也曾想惩治他,但考虑到他多年的战功,只批评他几句,让他悔改。况何胜保在处置肃顺等人的斗争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你答应为他加封亲王的头衔也没有兑现,我总觉对胜保多少有一点愧疚心,如今怎好将他捉拿治罪呢?那样做,大臣们会不会心寒,认为我们姐妹是免死狗烹鸟尽弓藏呢?还是先忍一忍,等平定南方叛乱之后再说吧。”
慈禧连连摇摇头,“姐姐,千万不能姑息养奸,养虎为患呀?今日有一个胜保这样做咱姐妹不闻不问,明天就可能有更多的领兵大员像胜保那样做,到那时咱姐妹治谁去?怎不能专治其中一人而放过众人吧,那样做中外臣工也不服气。据说南方几位领兵的大员像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李鸿章等人也都有胜保同样的劣迹,只不过没有胜保那样过分罢了。听说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也受胜保的影响有骄恣纳贿贪污糜烂,不能不慎重行事,防微杜渐,早除后患呀!”
慈安一听慈禧把问题说得那么严重,也略有惊慌地说:
“以妹妹之见如何做呢?”
“解除胜保的兵权,将他押解回京师问罪,根据他的态度和罪情再决定处以何罪?”
慈安想了想,略有顾忌地问道:
“这样做合适吗?朝中大臣会怎么看待这事?”
“嘿,朝中许多大臣对胜保的所作所为早就不满了,这不?弹劾的折子好多个,并且给胜保列出十大罪状呢?”
慈安接过折子一看,果然列举出十大罪状:
一.骄纵贪婪,滥耗军饷,粮台设立杂支局,縻费多于正项;
二.收受盗贼张隆的妻子为义女,接受劣员的贿赂;
三.军营保举的将勇必须认作门生,赠送敬礼,否则不得重用;
四.携带眷属于军营中,到处携妓随营,收留民间妇女入营为妓;
五.纵容家人丁祥捐纳道员,重用家兵在周家口设局抽厘,肥己损公;
六.每到一地,勒索地方官钱粮为己私有;
七.讳败为胜,捏报战功,欺满朝廷;
八.纵用属下掠夺抢劫、奸淫民女;
九.私杀战俘,不上报朝廷;
十.接受匪贼贿赂,放走朝廷钦犯,将陈玉成妻占为己有。
慈安太后看罢所列举的十大罪状,心道:哪一条也是以治胜保的死罪,可是胜保是朝中一品带兵大员,刚刚杀了一个文官,如今又要拿一名武将治罪吗?这样做合适吗?
慈安把折子递回给慈禧,忧虑道:
“这折子所奏确实吗?”
“我正派人一一核查呢?全部如实,请问姐姐是否同意将胜保治罪?”
慈安沉吟片刻,疑迟地说道:
“妹妹先找奕䜣商量一下,再由军机处讨论,如果众人一致同意将胜保治罪就将他解职受审吧。唉,我这几日身体不爽,也无法去和众臣商讨,妹妹多费心吧?先和奕䜣通通话,看看他的态度,再作下一步处理,他是男人家要比咱们妇人家考虑得周到一些。”
“姐姐说得对,我明日同恭亲王商讨商讨,姐姐不必为一些小事分心,好好养病,有什么新的决定我再来通报姐姐。”
慈禧又安慰几句,刚要离开,皇上进来了。
载淳刚一进门,看见额娘也在,急忙跪下大声说道:
“儿臣绪皇额娘和额娘请安!”
不待慈禧讲话,慈安就微笑着说道:
“皇上快起来吧,又不是外人何必那么客气,还要劳皇上下跪请安。”
慈禧却正色说道:“姐姐万万不可娇惯了皇上,宫中的礼节是万万不可废的。”
慈安从床边的匣子里亲手取出一些点心递给载淳:
“皇上读书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解解乏。”
载淳接过慈安手中的点心,咬了一口,笑道:
“每次来给皇额娘请安都有好吃的,皇额娘好象摸透了儿臣的心,备下的点心都是儿臣喜欢吃的。”
慈安笑了。
“既然喜欢吃就多吃一些吧,皇额娘就喜欢看皇上吃东西,皇上吃东西的神色特别像先皇。”
载淳吃了几块可口的点心,这才抹抹油腻的嘴巴问道:
“听说皇额娘病了,儿臣也读不下书了,就提前请李师傅放我回来了。皇额娘病好一些吗?”
“难得皇上如此关心皇额娘,我只是偶感风寒,吃几付药就会痊愈的,皇上不必劳神,还是用心读书,满腹经论时皇上也就长大了,就可以独立执政了。到那时,我和你额娘把一切大权交给你来掌握,皇额娘就可以天天安心度日,贻养天年,皇上早日长大吧?”
“皇额娘每次教诲儿臣的话我都用心记着,请皇额娘放心,儿臣决不会令你失望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慈安边说边把载淳拉到自己床边,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两遍,抚摸着载淳的头说:
“皇上如此小的年纪,读书也太辛苦了,也要注意身体。瞧,两腮清瘦多了,这几日天气突变,要注意保暖防寒。”
载淳也拉着皇额娘的手点点头。
慈安忽又说道:“皇上万万不可逃学,多听几位先生的讲授,不懂就问,学习知识必须诚实,来不得半点的骄傲。”
不待慈安说下去,载淳急忙接了过来: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慈安笑了,夸奖说:
“皇上果然进步不小,可以用孔圣人的言论指导自己的言行了。人们常说,半部《论语》打天下,半部《论语》治天下,皇上学会了《论语》,将来一定是位出色的皇帝,像康熙爷那样轰轰烈烈,名震番夷,各国都来朝拜。”
慈禧虽然面带笑容地坐在旁边,内心早就恼了。她一直把儿子看作自己的私有财产,想不到不知何时儿子竟和慈安打得一片火热,今日不是碰巧遇上还不知晓呢?
小时候,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也最疼自己,很少到慈安这边来。如今一天天长大了,却和自己略有疏远了,也许自己整日把心思都用在政事身上,把儿子给忽略了。慈安倒精明,不知不觉把母爱夺走了,自己亲生的儿子竟和她如此热乎,心中怎能不有气?
哼,一定要把失去的母爱重新夺回来!
慈禧一听慈安用夸奖的方法骗取载淳的高兴,马上接过话纠正道:
“姐姐,小孩子不可多夸奖,那样他会骄傲的,还是对皇上要求严一点好。古语说:严师出高徒,棍棒出孝子,就是这个道理。皇上,额娘问你,今天师傅教了你些什么?”
载淳一听额娘见问,马上把脸转了过去,一看额娘的脸色是那么严肃,刚才从慈安太后那里得到的笑容全部消失了,小心谨慎的说道:
“回额娘,今天李师傅教儿臣一首词。”
“什么词,你且背诵给额娘和皇额娘听一听。”
载淳挠挠头,眨巴一下眼睛,看看额娘。
“连一首词也背不出来吗?”
不等皇上说话,慈禧太后就很不满地问道。
“儿臣会,但不是太熟。”
“会多少就背诵多少!”
载淳学着李师傅的样子把双手放在背后,并剪在一起,昂首挺胸背道:
东南形胜
三吴都会,
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
风带翠幕,
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
怒涛卷霜雪,
天堑无涯。
载淳背到这里停住了,慈禧白了他一眼,十分不满地说:
“短短的一首词都背不完全,心思都用在什么地方去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除了学习,其他什么歪事邪事不要问。”
慈禧训斥了载淳几句,又抬眼看看慈安说道:
“姐姐,我们须同六爷商讨一下,让他教训教训李鸿藻,一是对皇上要求严一点,二是教授的课程有所选择,不能什么都可以教给皇上。皇上将来的任务是处理朝政,治理国家,可不是当一个悠闲文人,怎么尽教一些与治国无关的靡靡之词呢?”
皇上刚进来就说挂念慈安太后的病而早早放了学,显然心思都在皇额娘身上,而慈禧训斥皇上说他把心思用在歪事邪事上了,显然慈禧是责备儿子多管闲事。慈安太后当然不高兴,他也抓住慈禧话中的不是反驳说:
“妹妹若说皇上没有把全部心思用在学习上我也相信,可皇上还是个孩子,怎能用成人的标准要求他呢?孩子有孩子的天性,也有孩子的需求,只能循序善诱地加以引导,一味地训斥是行不通的,甚至让他更加厌学。”
慈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说道:
“至于妹妹责备李鸿藻不懂教学,不会因材施教就更不应该了。你我姐妹之间随便说说没什么,若让外人听了会笑话妹妹学识太浅。这《望海潮》一词虽是婉约词人柳永所作,但整首词是对杭州繁华市井的形象描绘,能够激励皇上对东南美丽富饶水乡的向往,至少能够让皇上知道大清江山的可爱,自幼树立收复江南半壁江山的雄心与信心,将来也做一位贤君旺主。就是不学柳永的这首词,而学习他的另一首词《雨霖铃·寒蝉凄切》也不为过。作为一位治理国家的皇上,所学必须博,个人所具备的修养要高,修身治国平天下,而修身放在第一位,只有先修身才能治国与平天下。对诗词歌赋的欣赏,对琴棋书画等六艺的精通,都是修身之道,李鸿藻如此选择所学内容就是因材施教。而妹妹主张对皇上所教的所有内容都是与治国有关的内容,那才是急功近利、拔苗助长的做法,其结果呢,欲速则不达。”
慈禧一听,气得脸色惨白,猛然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
“有姐姐处处袒护着皇上,只怕会把皇上教导成一个刘阿斗那样的皇帝,哼!”
说完,转脸走了。
慈安太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
慈禧知道奕䜣和胜保的关系十分要好,胜保是奕䜣的军事武装靠山,奕䜣是胜保政治的同盟。若询问奕䜣逮捕胜保的事,他是坚决反对的。因此,慈禧并不急着把解除胜保兵权的事同奕䜣商讨,她先寻找代替胜保的人。
在御前大臣荣禄的保荐下,慈禧选择了多隆阿人陕代替胜保。她一边暗中让多隆阿携带谕旨驰抵陕西,一边找到奕沂,同奕折商讨解除胜保兵权的事。
慈禧在养心殿西暖阁召见了奕䜣,拿出一摞折子对奕䜣说:“恭王爷,胜保在外带兵的所作所为你是否有所耳闻?”
“怎么?难道太后听到什么风声?”
“何止是风声?你瞧,这弹劾他的折子有十多份。”
对胜保在外的所为奕䜣何尝不知道,他也知道一些地方官员对胜保的作为早有不满,但碍于胜保的权势,人们只是敢怒不敢言,有些人递上的折子也被奕䜣悄悄压了下来。如今一见太后手中的折子,奕䜣着实吃惊不小,心里暗想,这些折子我都没有见到怎会直接递到太后手里呢?莫非太后知道我和胜保关系友好故意不让我知道的?奕䜣正在孤疑,又听慈禧说道:
“胜保和恭王交往密切,对这些弹劾的折子有什么看法?”
奕䜣一听这话心中又是一惊,慈禧太后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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