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著名的历史典故“钩弋故事。”
肃顺话更让众人吃奇,不待皇上点头答应,奕䜣扑通跪下哀求说:
“请皇上仁慈,防患于未然是应该的,但也不能滥杀无辜。若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嗤笑?懿贵妃纵然有许多不是之处,尚不致于被处死,请皇上慎重行事,三思后行。”
肃顺一见奕䜣给懿贵妃求情,冷冷一笑:
“醇王爷莫不是看在福晋的情份上爱与及屋吧,醇王身为皇族亲王不以国家社稷大事为重,却以一己私人亲情贻误国家社稷前途是何道理?”
奕䜣也一反平时寡言少语持重的姿态,反唇讥讽道:
“若说弄权误国之人首推你肃顺,你私结奸党蒙蔽皇上,剪除个人死敌陷害忠良。皇上决不会有除去柏葰、懿贵妃之心的,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让皇上将懿皇后赐死,不过是报路上被辱之仇,身为七尺男子汉却鸡肠小肚尚不如一妇人之见,岂不感到世上尚有‘羞耻’二字。”
咸丰连续几声强烈的咳嗽声让奕䜣不忍心讲下去,他不想讲得太直太露而刺激皇上。
奕䜣的话也确实对皇上有所震动,刚才的决心有些动摇,是留是去他想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恰在这时,载垣站起来说道:
“记得祖上曾经留下这样一个说法:太祖开国之初,四处征战,为降服各部,曾与周围部落结下怨仇,其中一个部落就是叶赫部,其部落首领金台石宁死不降我满洲,反而屡次联络其他部落攻击我满洲。太祖一怒之下带大军灭了叶赫部,斩杀了金石台。后来有人在金石台的墓前发现一块天然巨石,上面写着七个字:灭满洲者叶赫也!太祖知道后十分震怒,命人将金台石的墓给毁了,将他的尸体抛于野外,那块巨石也被毁掉。太祖联想金台石死前的遗言:叶赫部剩一男半女都要灭掉满洲,不然不是我叶赫部子孙。太祖曾有令,历代皇子不许以叶赫部之女为后。”
载垣说到这里,抬眼看看众人,继续说道:
“虽然事过境迁,太祖的话被我们这些后世子孙淡忘,但自人关以来,诸位先皇以叶赫部女为后者实在寥寥无几。而这懿贵妃正是叶赫部的那拉氏,我们不能不想起祖训。尽管那金台石也仅仅是一句愤激之辞,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免应了某种天机,请皇上三思。”
“这……”
咸丰也确实想起小时候听皇祖母讲过的皇族传说中有这么一段故事,但那只是传说,作为皇室一段故事流传下来的,也没有写进皇训。何况年代久远,谁也不再忌讳这些,叶赫部早已成为满洲的一支,归入八旗之一。倘若因为这样一个莫须有的传说重新分裂满洲内部之间的血统关系实在不是英明之举。
咸丰尚在犹豫,贞皇后启动朱唇,缓缓讲道:
“恰亲王从一个传说中寻找置人于死地的论据未免有点不通人意吧,也无法服众,特别是叶赫部人氏更会群起而攻之,皇上万万不可听信此言而分裂兄弟旗人之情。何况我大清朝开国以来以叶赫女为后为妃者也大有人在,无论康熙爷、乾隆爷都有,怎能说寥寥无几呢?”
贞皇后蔑视一下肃顺又说道:“至于肃大人所说的钩弋故事倒是真有史书记载,历史的机遇不同必须千篇一律吗?远的不说,就说我朝的事吧,顺治爷六岁继大统,康熙爷也仅仅八岁就继承了帝位,不但没有发生钩弋之事,相反都是几位年轻的太后识大局、顾大统帮助年轻的皇上独立起来,并成为一代明主呢?依我一个妇人之见,真正弄权误国的都是敖拜之流的奸人。”
贞皇后这几句话可把肃顺吓坏了,他一向认为贞皇后钮祜禄氏是一位只懂妇人之道不谙政事的弱女子,做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振振有词的话来。
按理说贞皇后应该站在肃顺等人的立场支持除去懿贵妃才对。因为懿贵妃一死,宫中再也没有人同她抗衡,就是载淳继承大统也须她来辅助执政。贞皇后为何不同意处死懿贵妃呢?
这也是懿贵妃平时做事的高明所在。懿贵妃有自知之明,知道目前的地位和实力无法动摇皇后的位子,她只把有可能与自己相抗衡的人打败,对云嫔,朱莲芬、“四春”等人是尽力打击,甚至以死相逼。而对于贞皇后就不同了,处处维护她,事事同她商量,征得她的支持。就是打击其他女人,懿贵妃也总是让贞皇后做前锋,借助贞皇后的力量打击他人。因此,在贞皇后的心目中,懿贵妃比其他妃嫔会做事,也懂得尊重她。
另一方面,贞皇后也是明晰事理之人,她知道肃顺、载垣等人怂恿皇上处死懿贵妃并不是真正为大清国的利益着想,都是为了他们个人的私怨甚至个人的目的。自从来到热河的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对肃顺、载垣、端华、景寿几人的所作所为,贞皇后也有所耳闻、有所觉察,她也担心皇上驾崩之后,这几人专权误国,发生熬拜当年挟持幼皇康熙的悲剧。从心里说,在处理政事分析大局方面,贞皇后还是十分欣赏懿贵妃的,有她在,就是皇上殡天了,她们姐妹俩有事相互商量着,多个人也多个心眼,总可以与肃顺他们多抗争一些。
正是考虑到这些原因,贞皇后才不同意将懿贵妃处死的。
咸丰一见贞皇后都站出来为懿贵妃说话,自己怎么再强行坚持要处死帮贵妃呢?何况这多日来帮贵妃确实对自己照料备至,时常带着大阿哥到榻喂药喂水。自从到了热河,懿贵妃也没做出什么不妥事来,无缘无故将她处死,传扬出去是不妥当,可是,如何才能限制她干预朝政呢?
这时,郑亲王端华又上前奏道:“请皇上以大清几百年社稷为重,当断不断必有后患——”
端华刚要说下去,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哭喊声:
“皇阿玛,额娘是好人,不要处死额娘。”
众人吓了一跳,回首一看,来人是大阿哥载淳。
大阿哥载淳为何也知道有人要处死他额娘,哭喊着跑来呢?
事也凑巧。今天上午,咸丰皇上通知这些王公大臣到烟波致爽殿协商废去懿贵妃的大事。帮闲太监李莲英到烟波致爽殿送茶水,无意间听到了几句,但他并不明白是处死谁。一看这阵势,连贞皇后也来了,知道必有大事发生。他想起了懿贵妃的叮嘱,又偷偷躲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处死懿贵妃。
李莲英吓了一跳,自己刚刚寻了一个主子又要被处死,他才不乐意呢?立即慌慌张张到文泽阁报告消息。
懿贵妃听了更是吃惊不小,能给自己说上话的醇王、贞皇后都在烟波致爽殿。尽管自己妹妹醇王福晋也在这里,但她也帮不上忙,而她自己又不能亲自到烟波致爽殿里向皇上求情。
怎么办?懿贵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贴身太监安德海也急得直揉头。恰在这时,大阿哥从书房回来了,安德海眼睛一亮,拍手叫道:
“娘娘不用怕,有了!”
“有了什么?”
“有了不让皇上杀娘娘的主意了。”
“有了你就快说,让我们再合计一下,再迟就来不及了。”李莲英催促说。
安德海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告诉大阿哥,就说皇上要处死额娘,让他哭喊着去求皇上开恩。
懿贵妃一想,也只有这么办了,别无良法,让大阿哥求情,希望皇上能够看在自己为他生下皇子的份上和大阿哥的情份上饶过自己一命不死。
就这样,懿贵妃才流着泪叮咛载淳皇上为何要杀她,并告诉载淳到皇阿玛那里如何求情。
在安德海的带领下,载淳才来到烟波致爽殿为额娘请情。
咸丰一见儿子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站在殿外,便挥手让他进来。
载淳来到皇阿玛的御座前扑通跪倒,哭着说:
“皇阿玛,儿臣求阿玛放过额娘,额娘对阿玛一片忠心,每天给阿玛煎药喂饭,也时常惦念着阿玛的病。儿臣去读书时,额娘又去寺庙里求神拜佛为阿玛祈求呢?额娘每天都带儿臣去寺庙里求神仙保佑阿玛早日康复。阿玛不饶过额娘,儿臣也不活了。”
载淳说道,又大哭起来。
载淳这些话让咸丰的心立即软了下来,他看着哭成泪人的儿子也觉得过意不去,亲自把大阿哥拉了起来:
“皇儿别哭坏了身子,快起来吧。”
咸丰把儿子拉起来,载淳又跪下了:
“皇阿玛不饶过额娘,儿臣就跪在这里永不起来。”
咸丰也无奈,看着儿子问道:
“谁告诉你联要处死你额娘的?”
载淳抹一把眼泪不再哭了,很镇定地说:
“儿臣从书房回来想把今天所学的内容背诵给皇阿玛听听,让阿玛高兴高兴,阿玛的病能够早一天全愈。儿臣来到殿外,一看许多人都在这里,皇额娘也在,知道皇阿玛在商量国家大事就没有进来。皇阿玛曾教导儿臣要多读书,了解国家大事,从小就学会分析国家大事的本领,儿臣就在殿外听了一会儿,才知道皇阿玛想处死额娘。阿玛,额娘对皇阿玛和儿臣那好,为什么要处死额娘呢?”
载淳说着,泪又流了出来,母子连心啊!
咸丰叹口气,“皇儿你还年幼,不懂事,长大你就明白了,皇阿玛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咱大清江山社稷着想。”
载淳一见皇阿玛还没有松口,又哭了。
“皇阿玛,儿臣要额娘,额娘要是被皇阿玛处死了,儿臣也不活了。”
载淳又转向贞皇后:“皇额娘,儿臣求求皇额娘不要让皇阿玛处死额娘。”
贞皇后一向为人宽厚,心地善良,一看大阿哥如此通情达理,这么小就很懂事,心里十分宽慰,也被大阿哥的孝心感动了,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说:
“皇上就看在大呵哥的情份上饶过懿贵妃吧,也许是皇上多虑了。”
奕䜣也趁此跪下奏请说:“皇上英明,臣奕䜣愿用全家性命担保懿贵妃不会篡权夺位干预朝政。”
咸丰想了想,挥挥手,“都起来吧,朕就饶过懿贵妃,但也要提醒她决不允许她干预朝政,弄权误国。”
肃顺还想再说什么,咸丰向众人挥挥手:
“众卿都回去吧,朕只留下大阿哥和贞皇后陪朕说说话。”
待众人告退,咸丰很伤感地说:
“朕也不想将懿贵妃处死,但朕也有几分担心,否则,朕岂不让列祖列宗唾斥,几百年的大清江山社稷若在朕的手里改了姓,朕不就成了罪人。”
贞皇后立即安慰说:“也许是皇上多虑了,懿贵妃还不是那样的人,也不至于那样。何况皇上龙体还好,也许经过一段时间治疗会康复的。”
咸丰摇摇头,“病到了何程度,朕自己最清楚。”
“皇上要杀懿贵妃一定是肃顺的主意吧?”贞皇后又问道,“皇上应该知道肃顺与懿贵妃因换车的事闹了矛盾?”
咸丰点点头,“肃顺怂恿朕杀懿贵妃有报私仇的份儿,但也的确是为了我大清基业好。懿贵妃是位权力欲望很高的女人,心术也颇深,有朕在她不敢妄为,倘若朕辞世后就难讲了。唉,去年的中秋,朕与你等在乾清宫度过的,虽说外敌压境,兵临城下,大家必定团圆了,只怕今年的中秋朕就没有机会与你等一同赏月了。”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
贞皇后和大阿哥都流下了眼泪。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朕虽被人称呼万岁也是寿命短短,朕放心不下的仍是你们两人。联考虑再三,即使不杀懿贵妃,不废去她的封号,也要以防万一。如果在朕宾天之后,懿贵妃果真有不服从你们两人,有以下犯上,谋权篡位,干预朝政之心,你们就用朕留下的一份遗旨治服她。”
咸丰说着,提起御笔草拟一份诏书,并盖上御玺,交给贞皇后说:
“这是朕给你的一份密诏,防止懿贵妃谋权夺位挟持你的,倘若她有超乎你之上的行为你也可将此诏公布于朝廷重臣,共同诛杀她,此诏有永久的约束力。”
咸丰又转向大阿哥,“朕今日虽然没有处死你额娘,也是看在你的情份上。假若你额娘将来有干预朝政谋夺大清国家大权的野心,皇儿万万不可以母子私情而毁坏我大清几百年社稷,如果大清江山毁在你的手里,死后不要去见父皇,更不要人皇陵会见列祖列宗,望你记住父皇的话做一代明君。”
大阿哥含泪点点头。
咸丰又问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你额娘教导你,让你来此为她求情的吧?”
大阿哥低头不语。
贞皇后从旁边说道:“就是懿贵妃教导的,皇儿能够完全背下来,临场发挥,说得如此滴水不漏也难能可贵了。皇上既然已经当众宣布饶过懿贵妃,如今又留下这份密诏就足以让懿贵妃警醒了”。
咸丰看了一眼大阿哥,又叮嘱说:
“懿贵妃虽是你生母,但她为人阴险,心计颇深,你今后也不必事事向她汇报请示,应该多向皇额娘请示,多和皇额娘接近才对。至于你额娘怎样,你长大后就会明白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