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礼知道自己并没有得罪过兰嫔,只是兰嫔让他给找一位新太监的事一直拖到今天尚没有最终敲定,才话中带刺,不热不冷。
崔长礼待兰嫔说完,急忙说道:
“奴才来见贵妃娘娘是有事相商,请娘娘定夺!”
“什么事?尽管说吧,不必吞吞吐吐。”
“奴才知道贵妃娘娘身边人手欠缺,又多是好吃懒做之辈,奴才在宫外给娘娘物色一名侍从太监,不知是否合娘娘的心意?”
兰嫔一听正合自己,把面部上的肌肉挪动一下露出浅浅笑意说道:
“合不合心意由崔总管自己裁定。当然,如果崔总管觉得做不了主,就把那人找来让我当面过目一下再说。”
“喳!”崔长礼一抖马蹄袖退了下去。
不多久,崔长礼带着一人来到储秀宫拜见兰嫔。
兰嫔上下打量一下跪在面前的年轻后生,见他五短身材,人也长得十分憨直,像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下层贫民出身,看样子也挺能做事的,便问道:
“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话,小人叫张德顺,今年二十三。”
“家住哪里?”
“禀娘娘,小人家住河南项城崔家寨,是崔总管家乡人。”
崔长礼急忙从旁边说道:“的确是奴才老家来的,还是一位远房亲戚推荐他来找奴才的,奴才见他人挺老实,也很吃苦能干,就把他收留下来了。”
兰嫔见张德顺不是在撒谎,点点头说道:
“宫里正缺少一位脚勤手快的人,你如果乐意服侍本娘娘就留在这里吧。”
张德顺一听,心中十分高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能够进得宫来,无论如何,先进来站住脚跟再说。唉,也不知张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不容多想,张德顺急忙叩首致谢说:
“能够侍奉娘娘这是小人祖上荫德积下的福份,小人怎么不乐意呢?小人应该感谢娘娘给我一个效忠皇上和娘娘的机会。”
兰嫔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他转身问崔长礼:
“崔总管,给张德顺净身了没有?”
“回娘娘,奴才想等娘娘满意后才为他办理那事。”
“嗯。”兰嫔点点头,“不过,他的名字有点拗口,最好能够改一改,叫起来顺口也好听。”
崔长礼躬身说道:“那就请贵妃娘娘赐他一个好名字吧?”
兰嫔又问张德顺:“你乐意叫什么名字?”
“小人一切听娘娘吩咐。”
“那好吧,从此我就叫你小德张吧。”
张德顺再次叮头拜谢,“谢娘娘赐名,从此小德张就是小人的艺名了。”
兰嫔很满意地挥挥衣袖,“带他下去净身吧。”
成福殿里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一缕殷红的鲜血箭一般地射向一匹高悬的白绫,又随着一声尖嗥,张德顺疼痛难忍昏死过去。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张德顺。一个嫉痛如仇笃情忠义的张德顺死去了,另一个忍辱负重残损不全的小德张在几次昏死过去之后终于挺了过来。
小德张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起初几天,他只觉得下身疼痛,他知道裆下的那个男人最值得骄傲的玩艺儿永远与自己分离了,这意味着什么?自己还算得上一个男人吗?当然不能,至多是半个男人,甚至半个男人也算不上。自己所梦想成为大哥那样的英雄也永远与自己无缘,因为自己是一个废人,不能拼死在疆场上,甚至离开京城回家的愿望也不可能,大哥和娇娇以及更多的捻子兄弟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自己这样做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为一什一么一小德张忽然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和大哥商量一下,后悔自己一意孤行没有听从娇娇的劝说。就因为八公山上那位和尚的一句话自己就付出这惨重代价吗?大哥是否理解自己?娇娇是否理解?而自己这样做是否又能像空云大师所预言的那样帮助大哥登上皇帝老儿的宝座呢?
小德张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几天,渐渐冷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后海也没有用,只有按照空云大师所说的去做,无愧于大哥,无愧于捻子兄弟。对于娇娇只能愧疚于世,等到来世再报答了。
多月以后,小德张逐渐能够下床行走,也能够干活了,在崔长礼的带领下,他来到储秀宫,被安置在兰嫔身边服侍大阿哥。
这时,正赶上大阿哥的周岁之喜。
一晃大阿哥满周岁了,这是宫中头条大事,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按照宫规,大阿哥周岁生日这一天,也是大阿哥的“晬盘日”。就是在大阿哥周岁这一天,在他前面放上许多东西,任他随意抓取,以此测定大阿哥将来的兴趣和志向,这就是“抓晬”。
“抓晬”这天,储秀宫内外焕然一新,到处张灯结彩,地铺红毡。皇宫上下都换上新衣新鞋新帽,朝中大臣也休假三天。
抓晬仪式在储秀宫体仁殿举行。
先在大殿中央设置一张大方桌,桌上放置晬盘一具。盘中放有御玺、书籍、毛笔、金元宝、银元宝、马缰组绳、刀剑、金匙、银盒、犀钟、犀棒、弧、矢、玉扇、金钗耳环。红花等物以供大阿哥抓取。
卯时许,兰嫔先在方桌前焚香叩拜为大阿哥祈祷。然后再由两名太监服侍大阿哥在晬画抓取他想要之物。
大阿哥被抱上了供桌,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大家屏住呼吸等待大阿哥抓下去。此时,最紧张的莫过于兰嫔,她怕自己功亏一篑。万一大阿哥抓到耳环银钗或红花等物,皇上一定十分生气。自己等待一年的封号可能会被取除。
当然,咸丰帝的心也比较紧张,他也不希望大阿哥载淳让自己失望。按照宫规和先皇帝留下的风俗,如果抓到耳环银钗或红花等与女人有关的物品,说明大阿哥长大是个好色之徒。如果抓到酒杯酒壶等酒具相关的物品,意味着阿哥长大是个酒鬼。如果抓到股子等赌具相关的物品,就表示他长大是位赌徒。相反,抓到御玺则认为这位阿哥长大最有出息,其余能抓到书笔剑与金银器也是较合适的,表示这人在自己所拿之物的范围内特别擅长。
大阿哥站在供桌上约有两分钟什么也没有抓,他好奇地看看这又看看那,只觉得眼前花花绿绿的东西很好玩,有许多是从来也没有见过的。要哪个呢?他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到手,先尝尝是否可以吃。
突然,他看见旁边一个显眼的东西,很好看也一定好玩,他爬了过去,伸手要去抓。
兰嫔看见大阿哥要去抓那朵红花,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多日来的心血白费了,失望痛苦地闭上眼睛。咸丰帝也十分失望地叹息一声,把头侧向一边。
就在人们把心提到嗓眼上时,大阿哥伸出的手停了下来,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起每次去拿这样花时总被额娘怒视与抓手的情景,他有点胆怯地把手缩了回去,略有不安地抬头看看两名搀扶他的宫女,看见她们的眼光都盯着那件自己最常见的东西,似乎明白了什么,知道她们不希望自己拿那束花,而赞成自己去拿那枚印章。
大阿哥把胳膊又伸长一些,终于抓住了那枚印章,并吃力地摇动了它,但终于没有把它拿起来。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好,众人都高兴地大笑起来,一起称赞大阿哥将来有出息。
皇上沉郁的脸上升起了笑容,他十分满意地伸出双手,一手握住贞皇后的手,一手握住兰嫔的手。
兰嫔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事在人谋呀!
服侍大阿哥的宫女也微笑着把那枚他拿不动的御玺给大阿哥拿过来,又用鼓励的目光示意大阿哥再抓一些。
大阿哥知道自己刚才拿对了,就像平时在额娘面前拿这东西一样,抓对后要受到什么奖赏,给他吃东西。他也知道,额娘还让他再抓几样呢?就像平时一样,抓额娘喜欢的东西。
大阿哥又抓了两样东西,一个是笔,另一个是书,这些都是在额娘的训导下反复抓过的。
大阿哥刚抓完这两样东西,两名宫女就趁机把大阿哥抱下供桌,她们担心大阿哥再抓其他不应该抓的东西。
抓晬仪式就此结束,咸丰帝十分高兴地站起来,这是他所希望的最好结果,他满意地说道:
“从今天抓晬的情况看来,大阿哥将来一定很有出息,我大清江山后继有人,重抓我大清江山,恢复到康熙爷、乾隆爷时代的天朝大国将不再是梦想,朕心里甚觉宽慰。按大清宫例所载,自入关以来,在众多皇子皇孙所举行的抓晬仪式上,第一次抓御玺的仅有二人,就是康熙爷和乾隆爷,连同今天的大阿哥载淳也只有三人。这是苍天垂示我大清王朝,不久的将来又会恢复到先祖时代的康乾盛世局面。到那时,外贼不敢犯,内乱平息,人民安居乐业,国富民强,朝廷一统天下,蛮夷皆来朝服。天朝大国,祖宗绩业,千秋万代世世相传矣!”
咸丰话音刚落,众人一齐下跪高呼:
“皇上万岁,万万岁!”
咸丰轻轻捋捋下巴上的胡须,满含笑容地说道:
“请起,请起,这是朕的洪福,也是我大清朝的洪福。朕要重重奖赏服侍大阿哥的人,储秀宫的宫女太监一律给级一等,加俸一倍。”
咸丰话音刚落,储秀宫的宫女太监们齐刷刷地跪到在地,齐声高呼:
“谢皇上龙恩!”
咸丰这才满面春风地转向坐在旁边的兰嫔“朕去年曾答应爱妃,在大阿哥满周岁之日时给爱妃加封,并让安德海作证是吗?”
安德海急忙跑来说道:“皇上说得一点不差,皇上记性真好!皇上每天日理万机仍能记住这事,不是皇上提醒,奴才差点忘了呢?”咸丰也知道安德海是恭维自己,也不点破含笑说道:
“朕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就是再有国事缠身又怎会忘记呢?何况爱妃这一年里为了大阿哥操碎了心,加封大阿哥也是理所当然的,朕今天就当众加封叶赫那拉氏兰嫔为载贵妃。”
“谢皇上!”兰嫔听到皇上加封后立即即心里美滋滋地纳地就拜。
咸丰一把拉起兰嫔,含情地说道:
“爱妃何必多礼,这是朕的一片情意,也是对你这一年辛苦的补偿吗。朕一向赏罚分明。”
不知为何,咸丰讲这最后一句时心里涩涩的,声调也有一丝颤抖,他想起了打入冷宫的云嫔。从自己内心讲,在兰嫔与云嫔之间他更倾向于云嫔,她比兰嫔更温柔更体贴人,而兰嫔呢!风情有余,贤慧不足,在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她心机颇深,做事虽然干净利索,但比较心狠,手段也辣一些。如果那事放在兰嫔身上,他丝毫也不怀疑,偏偏是云嫔图谋大阿哥手段又是那样毒辣,怎能不让他怀疑呢?同时,云嫔一直没有承认是她做的,莫非真有人在陷害她?人心难测啊!待过几天,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同皇后商讨一下,把云嫔放出冷宫,恢复原来的名位。如果皇后与兰嫔不答应,就把云嫔降为常在,她们该不会反对吧。
咸丰正在胡思乱想,只听懿贵妃娇滴滴地说道:
“皇上,奴卑服侍大阿哥再苦再累也是应该的,奴卑这样做只是尽自己的天职,也是报答皇上的一份厚爱之心,哪求什么加封赏赐,有皇上对奴卑的一片心意,奴卑就满足了。为了皇上,为了大阿哥,奴卑就是死了也心甘,何况劳累一点呢?”
这几句话让咸丰听了十分感染,他握紧懿贵妃的手,又拍拍她的后身,微笑着说:
“爱妃真是朕的知音,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咸丰说这话的时候,用眼膘瞟贞皇后,见她木然地坐在那里,又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
“朕与你们二位都是患难中的夫妻了,今后朕也一定与你们有福同享,朕的许多为难之处你们两位也要体谅呀。”
贞皇后十分平静地说道:“不知皇上让我们姐妹体谅什么?皇上是一国之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臣妾岂有不从之理?”
咸丰听了皇后这几句话什么也没有说,嘴张了张又闭上了。懿贵妃见状,便婉然一笑说:
“皇上一定是为云嫔的事生我和皇后的气吧?其实我们何尝不知道皇上希望我们都和睦相处,共同服侍皇上,只是云嫔的做法太过分了。就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如果皇上乐意,就把她放出来算了,但要告戒她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做了,她不是坑害皇后和奴卑,她是在坑害皇上,危害皇室的名誉。”
咸丰一听懿贵妃同意放出云嫔,真是喜出望外,对她又产生几分感激之情。
“知朕人者,爱妃也。”
咸丰又恐皇后从中作梗,故意问道:
“皇后,鼓贵妃都同意放出云嫔,不知皇后还有什么意见?”
贞皇后一听,心中十分不高兴,冷冷地说:
“既然懿贵妃把人情卖了,臣妾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听皇上的便,皇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又能管得了。”
咸丰哈哈一笑,“好,好!两位都能体谅朕的心,朕就接受两位爱妃的心意,饶过那云嫔,让她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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