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明白其中道理,面色十分难看。
上官秋月道“何况没有你何盟主的手令,南海派那些人是不敢擅自进城的,他们还要和自己人打上半天,我却有许多工夫可以杀你们,如今这院子外头都是我的人。”说到这里,他语气更加亲切“忘了告诉你们,方才我已经去购买过那个魏知府了,你们不必指望他。”
何太平不语。
知道饭菜中有软筋散,众人自以为万无一失,早有准备,所以放心前来赴宴,却没料到会中蛇涎香,如今城里已被上官秋月控制,发生了什么事,城外的人根本不知道,待外头取胜时,这是塬人只怕都已变成尸体,实在是功亏一篑。
上官秋月看公子“萧庄主打算怎么办?”
公子明白“废话少说。”
见他要动手,雷蕾叫“你们。。。”停住。
公子决定先发制人,哪里肯听劝阻,抬脚,一桌酒菜即刻从地上飞起,直直向对面的上官秋月砸去,与此同时,凤鸣刀带着强烈的煞气,画出一道闪闪银弧。
上官秋月当然不会被砸中,众人只听得“哐啷”一声,碗盏尽碎,酒菜都泼入院中。
白练如蛇,灵巧地避开刀势,反切公子左向。
这两招本都不足以致命,然而此刻自己身系数人安危,是万万受伤不得过且过的,公子反应不慢,侧身避过,同时手中招式变化,拉腰横砍。
上官秋月似早已料到,白练如利刃,削向公子咽喉。
两个绝世的人物,两种绝世的武功,两件绝世的兵器,伴随着清吟声,刀光如电,白练如雪,美丽壮观,然而精彩的表面下,却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门外是漆黑的夜,劲风中,周围几盏灯的灯罩都“咯咯”摇晃,每一下都听得人心惊肉跳。
厅上并不太宽敞,二人却始终没有再碰翻天覆地一件东西。
转眼二三十招过去,双方虽几遇险招,最终也还是落个平手。这一场恶战不比往常,只能胜不能败,此刻公子虽未显露败相,取胜的可能却也不算很大,众人都看得紧张,唯独秦流风仍是盘膝闭目,运功驱毒。
何太平微微闭目,忽然道“萧兄弟不必打了,尽快出城。”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话中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是叫公子不要再管这里,脱身逃走,这种时候江湖总要有人去主持大局,百胜山庄威名赦赦,完全可以代替他。
牺牲别人的人,也能牺牲自己,至此雷蕾才相信他那句“江湖在我手,我可以用性命去守护它”是真的,一时也升起几分敬佩之心。
上官秋月当然也听出来了,笑“舍身取义呢,你以为他真能逃走?”
公子没有回答,招式陡然一变,更加迅疾险恶,刀风掀起重重的杀气,显然没有半点收手的意思。
何太平皱眉,语气严厉了点“萧庄主,大局为重。”
不再称呼“萧兄弟”,而是“萧庄主”,已经有一半命令的意思在里面,公子手底招式微微一滞,显是在迟疑。
上官秋月却先一步收了白练“萧庄主就不顾你那位夫人?她好象出了事。”
公子惊觉不对,急忙收了刀势,退后,果然见雷蕾半躺在那里,脸色白得可怕,蹙眉似在强忍痛苦。
原来刚才腹中突然一阵绞痛,雷蕾知道不对,却又怕惹他分心,只得勉励忍受不叫出声,那知过了这么会儿,痛楚并未减轻,反倒越来越严重,差点让她昏过去。
公子沉声询问“怎么了?”
雷蕾摇头,喘息。
上官秋月道“你给她用过药?”
公子道“雪莲子。”
上官秋月道“还有。”
李鱼开口了“尊驾的百虫劫的确厉害,我与师弟迟迟寻不出解药,只能暂且用药压制。”
上官秋月皱眉“我算着还有几日才发作的,必是那些药与蛇涎香犯冲,如今提前诱发百虫劫。”
公子色变。
“再不解,不消半个时辰她就要死了。”上官秋月看着雷蕾,淡淡道“我不会再管你。”
腹中剧痛,雷蕾满面头冷汗,勉强扯了扯嘴角。
公子起身“交出解药。”
上官秋月道“没有解药”
公子冷冷道“那我先杀了你。”
上官秋月道“虽无解药,却有解毒的法子。”
公子不语。
上官秋月道“百虫劫用普通法子是不能逼出来的,除非修习纯阳内力或三阴真气。”
公子微喜。
上官秋月道“原本只需这样一个人运功替她逼出体内的毒,反复十来次,或可除尽,但如今既已提前发作,恐怕来不及了。”停了片刻,他以微微一笑“但若是有一个顶尖高手不惜耗费真气,或者能将毒逼出来。”
听到这 话,雷蕾先就苦笑。
面前就站着两个这样的高手,但有谁会做这种蠢事?耗费真气,而且还留给对方下手的机会,上官秋月是不会再管,公子是不能管,毕竟除了她,还有这么多人需要保护。
众人明白其中厉害,都看着公子,却是谁也没有开口。
灯影中看不清公子脸色,他依旧执刀站在中间,一动不动
一边是江湖,一边是未婚妻子,这样的选择最终还是出现了,“不负江湖,也不负你”,可世上哪有双全之法?
雷蕾闭目。
半晌,公子缓步过去,蹲下身,慢慢地,将她紧紧抱住:“小蕾。”
声音很轻,却能让人清楚地感受到其中那些痛苦与矛盾,他已经明白地表示了他的选择。
雷蕾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睁眼,恍惚中望见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光华闪烁,不由心中一酸,勉强露出笑容,哑着嗓子:“没事,我不怪你。”
公子忽然放开她,起身:“我不能把所有人的命都交给你,江湖不能落入你手上。”
上官秋月道:“那她就死了。”
公子沉默片刻,道:“只求上官洞主放过这里所有人,萧白愿自裁。”
何太平摇头。
上官秋月果然笑了:“你活着我也有法子杀他们,为何要白白放过?”
公子不语。
上官秋月缓步走过去,在雷蕾跟前蹲下,并不忌讳旁边的公子,轻轻将她扶起,低声:“怎么办呢?小春花。”
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温暖,雷蕾彻底失去意识前,喃喃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不怕死?”
何太平肯放过你?你原本是赢家。
厅上死一般的静,只能听见每个人都心跳声与呼吸声。
众人都看着公子。
公子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直直看着地上运功的人,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已成了一座石雕。
想到杀父之仇,冷圣音终于忍不住:“此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利用长生果引发血案连连,江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不希望上官秋月死,而现在,就是除去他的大好机会,在场的只有一个人能动手。
沉默。
风彩彩咬唇,小声说:“可他。。。。。。”
可他在救人。
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这是江湖中对他的评价,就算此刻杀了他,公子同样可以用内力替雷蕾解毒,别人只会拍手称快。
然后他在决定救人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老友惨死,两派反目,一切都是这个人间接造成,温庭也看公子:“老夫若未记错,萧庄主也是被此人所害,若除去他,江湖从此再无祸患。”
公子握刀的手微紧,却始终白着脸不动。
冷醉忽然道:‘萧庄主选择守护我们,已经够了。”
“上官秋月本就该死,杀了他,萧庄主一样可以替雷蕾姑娘疗伤!”
“若不是替人疗伤,谁也杀不了他。”
众人沉默。
半日,何太平轻轻叹息:“萧兄弟还是先出去吧。”
公子不看众人,僵硬地抬脚走出门。
十八章
尾声
除夕刚过,寒风里雪花纷飞,大地一片洁白,整个百胜山庄几乎淹没在风雪中。
“雷蕾姑娘。”
“何盟主”雷蕾转身。
何太平站在廊上,依旧是锦秀衣袍,气度温各,神态从容“如今长生果之事大白天下,卜二先生已伏诛。”
雷蕾笑“也恭喜何盟主。”
那日醒来,众人已经在归途中,回来经过一个月的细心调养,身体已经完全康复,这中间她什么也没问,公子的话更少,凤彩彩与温香冷醉等人都来看过她,却是谁也没提起江湖上的消息,她唯一知道的是,温香与何太平的亲事已经定下。
其实这事早在预料中,冷影虽是被上官秋月暗算,但始终还是死在了温庭手中,冷圣音能勉强放过温庭已经难得,绝不可能再接受温香。
何太平不理会她的调侃,“你在怪萧兄弟?”
雷蕾移开目光,摇头“没有,他应该那么做,若真为我而置你们不顾,我也会内疚。”
何太平点头“上官秋月真气损耗过度。”
雷蕾没有说什么,这一个月来她没有问起任何他的事,甚至没有去想,因为不敢,害怕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消息。
何太平语气平静“上官秋月真气损耗过度,这消息被人传了出去,千月洞内部叛乱,都在追杀他。”停了停“这次长生果之事由他引起,我们这边所有门派无不恨他,我也已经下了追杀令。”
一颗心似已被雪埋藏,雷蕾抬脸看他,面无表情。
何太平一笑“三日前,他已平息叛乱,重掌千月洞。”
热泪忽然涌上,雷蕾低头。
何太平道“我承认,他本是赢家,但纵然这次他赢了,江湖也永远不会是魔教的。”
雷蕾道“江湖也永远不可能只有白道。”
何太平点头,略带自嘲地笑“他果然算计周全,让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白道经此一战,实力大损。”停了又停道“但千月洞这次内乱,也好不到哪儿去。”
雷蕾道“有没有想过休养生息?”
何太平道“有,但他结怨太多,我们永不可能休战,就算我同意,我底下的人也不会。”他看着她“我的权力还不够大。”
雷蕾道“我明白,谢谢你。”
何太平微侧了身“你不必谢我,江湖不可能只有白道,放过他未必是坏事,因为他的行事手段,是永远不可能用来统治江湖的。”
“还可以替你制约别的势力。”雷蕾点头“我收回以前说的那些话,希望今后还能见到你。”
“没有人会喜欢那样的日子。”何太平再看她一眼,莞尔“你倒是个特别的女子,若是往常,我或许也会希望再见到你,但如今我们的位置。。。”他有意停了停“年轻人是不该再与大盟主有任何关系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目送他离开,雷蕾转脸看着不远处的梅花,微笑,那里有暗香飞来。
“ 不要站在雪地里。”背后响起公子的声音。
“习惯一下。”雷蕾低声。
公子没有说什么,伸手将她拉到廊上,轻轻替她拂去大氅上的几片雪花,然后恢复沉默,自回到庄里,他除了过问她的身体以及日常起居饮食,几乎很少说话。
雷蕾看了他半日,道:“小白,我没有怪你。”
公子星眸微亮,随即又黯淡; 一笑:“是吗?”
雷蕾道:“我去看看他。”
公子脸色白了,有点像雪的颜色,但他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看着她问:“什么时候?”
雷蕾道:“现在。”
公子静静看着她许久,低声说:“我叫人送你去。”
雷蕾摇头:“我只要一匹马。”
公子不语。
雷蕾微笑:“小白,书房里桌子上有件东西,你等等去看。”
公子点头:“我叫他们替你备马。”
雷蕾忽然又想流泪,轻轻抱住他:“谢谢你。”
公子没有回答,手微颤了一下。
半晌,他缓缓推开她,转身就走。
星月峰地势很高,山上北风凛冽,雪花已经由一片片变成了一大张一大张,铺天盖地而来,地上积雪没膝,根本分不清路径,俨然一个冰雪世界,无处不透着彻骨的寒。
雷蕾止步,喘息。
茫茫风雪中,有人身披白色斗篷,高高立于断崖雪上,恍如雪神,仿佛早就等在那儿。
“我来了。”她大声。
“来看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在呼呼风声里却无比清晰。
雷蕾笑道:“你在等我?”
“你会来看我。”风雪眯眼,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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