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蕾摇头表示不知道。
花阕呆呆看着她,目光渐渐黯了下去:“早先上官秋月不让我们认你,我与老太爷都奇怪,想不到你……”
雷蕾道:“我刚知道自己是谁。”
花阕咬牙:“那个魔头竟忍心对你下手?”
这回却冤枉上官秋月了,雷蕾不语。
到底是亲妹妹,已经变成这样,花阕也不忍苛责,放开她,叹了口气,半是安慰半是告诫:“罢了,不记得也好,如今你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万万不可再犯糊涂。”
雷蕾移开话题:“爹怎么样?”
花阕摇头:“那是千月洞特制的毒,如今医痴卜老先生已经死了,除了上官秋月,只怕无人能解。”
雷蕾道:“对不起。”
花阕苦笑:“跟大哥说这些做什么,事已至此,老太爷虽不让逼你,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停了停:“萧家历代扶持正义,窃取心法固然不对,但父亲平日最疼你,做儿女的不能为父母分忧也罢,如今反倒眼睁睁看着他老人家受苦,还有你大嫂,她若是再受半点刺激,就要……事有无奈,你……斟酌着办吧。”
这就是支持我偷了?雷蕾想了想:“小白知道我的身份,你们不认我,他已经怀疑了,只是不知道与千月洞有关。”
花阕紧张:“他知道?”
雷蕾“恩”了声。
花阕脸色微白:“前日他已经起疑,问下人要你的画像,我临时换了幅送去,想不到还是……若让何盟主知道,如何是好?”
雷蕾道:“我会想办法。”
花阕无奈,缓缓点头:“没认识上官秋月之前,你也是极懂事的,此事先别声张,万万不可叫那魔头知道我们相认,否则必会生事。”
雷蕾应下。
花阕忽然放低声音:“有件事你不妨说与何盟主,花家虽不得已受制千月洞,但知道此事,必可解他们的燃眉之急,有这份功劳在,将来好歹也是条退路。”
雷蕾忙问:“什么事?”
“初一那晚拍走长生果的买主,我是知道的。”
“是谁?”大喜。
“架空城的蓝门主。”
雷蕾怀疑:“你确定?”
花阕笑:“当夜没有灯火,但参加拍卖会的人里,有我的一位旧交,他有种特别的本事,听人说话能过耳不忘,蓝门主虽然变过声音,却还是瞒不过他,只是事关重大,他胆子又小,不敢说出来,我几番叫他去找何盟主,他也不肯。”
雷蕾暗暗记下。
再交代两句,花阕便匆匆离去。
冰雪消融,涧底水声响亮,月华台上,上官秋月一身雪衣清闲至极,他望着远处冰谷的边缘微微皱了下眉,那里冰雪绿意交界,外面山野弥漫着无限生机。
“幸亏尊主早有准备,想不到这群混帐竟敢叛变谋逆。”顾晚的声音难得带上了感情,半是激动半是庆幸。
上官秋月斜眸瞟他,温雅地笑:“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奇怪,若他们真成了事,今日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你或许也不用这么小心。”
顾晚立即垂首,恢复冷静:“属下失言。”
上官秋月摇头:“看来想要我死的人不少,三部,六部,七部,八部,应该不止这几个才对。”
顾晚沉默,他早已知道那些人的阴谋,却任其自然,非但不给予任何警示,反而设下圈套吸引他们上勾,再毫不留情,杀鸡儆猴,与其说是那些人叛变,不如说是他想下手,太狠了。
上官秋月已经转过脸去:“人呢?”
顾晚道:“都已经拿下,尊主要如何处置?”
上官秋月想了想:“先放点血,做几块血豆腐怎么样?”觉得缺乏创意又改口笑:“要不先送冰谷冻着,入夏再拿出来给另外几位坛主们解渴。”
顾晚恭敬地:“是。”
上官秋月道:“过两天我又要离开,你说还会不会有人闹事?”
顾晚道:“这……属下不敢妄言。”
上官秋月淡淡地:“他们都是你的部下,你不知道?”
顾晚面不改色:“属下以为,不是每个人都想被做成血豆腐。”
上官秋月颔首:“说的对。”
顾晚道:“全赖尊主神机妙算,上次属下叫他们将王大夫引到夜谭城,傅楼果然带着夫人找去了。”
上官秋月笑:“连我也没想到,竟是被我那个妹妹坏了事。”
顾晚道:“若非她拖延时间,何太平……”
“你以为只是她?”上官秋月打断他,“萧萧凤鸣刀,与冷圣音联手,竟会让傅楼撑过二百多招,更是笑话,是你们太急,不该让他们撞上萧白,否则无论冷圣音他们杀了傅楼,还是傅楼杀了他们,都是好事。”
顾晚忙道:“尊主说的是。”
二人正说着,一个星仆匆匆跑上台来,先恭谨地向上官秋月行礼,再双手呈上一封书信:“尊主,夜谭城送来的信。”
上官秋月取过信,拆开看了几行,又缓缓合上。
见他脸色不对,顾晚忙挥退星仆,问:“这是……”
上官秋月将信丢给他,不动声色:“有人撞鬼,花小蕾的鬼魂回来了。”
鬼魂?顾晚莫名其妙,打开信仔细看了两行,顿时冷汗冒出来,跪下,“是属下该死,误了大事。”
沉默。
上官秋月道:“你死了有用?”
顾晚松了口气:“多谢尊主。”起身。
“那个人,是花家出去的老仆。”
“是。”
“多事,杀了。”
“是。”
挥手让他退下,上官秋月似乎很为难,望着脚下冰谷叹了口气,又微微笑起来:“还真有些麻烦。”
上卷 终于露了一手
清明刚过,天上细雨纷纷,路上行人匆匆,三辆马车不紧不慢行驰在大道上,原来获知那夜长生果买主的消息之后,何太平决定即刻起程去架空城找蓝门主,为免打草惊蛇,没有带太多人上路。
“小白,你有没有觉得不一样?”上官秋月的簪子实在太显眼,雷蕾哪里敢用,依旧把自己那支戴上了,此刻正在公子面前不住地晃脑袋。
公子不解。
“没看到?”怒。
“什么?”
“这个!”
公子道:“新的,你不是戴好几天了么。”
算你留意到了,雷蕾转怒为喜:“好不好看?”
“……”
“好不好看?”
“……”
“小白小白!”
公子勉为其难点了下头,转过脸笑。
雷蕾满意。
“雨大了,先在这里避一避吧。”秦流风的声音。
外头雨丝越来越密,路旁正好有家“钟花无艳茶水店”,何太平赵管家等人都已经站在了茶水店的屋檐下,雷蕾飞快跳过去,与大伙儿挤在一处避雨,惟独冷醉不慌不忙下车,在雨中眺望,她本来就生得美,书卷气极浓,又爱穿白衣,此刻在雨中更显清冷。
田野广阔,绿意满目。
冷醉赞道:“好景,竟自带了三分诗意!”
雷蕾没有诗意,抖抖头发:“什么诗意,快过来吧,当心淋病了!”
冷醉微露不屑。
秦流风摇头,不知从身后什么地方取出一柄素伞,撑开,过去将她罩住:“诗要做,妹妹也要当心风寒。”
冷醉别过脸,移开两步:“我不用伞。”
秦流风道:“如此美景,冷姑娘想必有好诗,秦某有心要赏鉴赏鉴。”
名满天下的才子才女,即景成诗,何其风雅,何太平与公子等人谁不通文墨,闻言都看着二人,旁边的雷蕾也双手抱胸,秦大才子追老婆,老娘看你们两个今天盗版哪一首!
冷醉果然没再推辞,反倒有点不好意思:“秦公子自有好诗,冷醉才得了两句,不敢卖弄。”
秦流风道:“说来听听。”
冷醉想了想:“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秦流风跟着念了一遍,赞:“好诗,秦某斗胆想要续上两句,如何?”
冷醉喜:“请。”
秦流风沉吟片刻:“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
现成的表现机会,怎能不算老娘一份!雷蕾回神,振臂一声大吼,十足的超人气势:“牧童遥指杏花村——”
沉默。
无数惊讶的目光投来。
“牧童遥指杏花村,”秦流风先是点头,尔后又摇头,笑吟吟地看她,“好是好,但敢问雷蕾姑娘,牧童何在,杏花村又是哪里?”
雷蕾支吾:“这……”
冷醉淡淡道:“我看这句清新得很,杏花牧童也是村野常有的物事,并非都要见到才能作诗,秦公子以为?”
秦流风莞尔。
雷蕾松了口气,附和:“冷姑娘说得对!”
话音刚落,旁边公子忽然道:“有牧童。”
众人皆愣,都向左方看去,果然见一个牧童骑着水牛沿田间小路缓缓走来。其后远远的山脚下,炊烟袅袅,隐约是个村庄,村口真有小小一片新红,如烟如霞,在雨中更加风情万千,旁边依稀有扫把挑着个白色小酒幌。
秦流风咳嗽:“好眼力!好眼力!雷蕾姑娘如何知道这里有个杏花村?”
雷蕾哼了声:“猜的,我还有一首词。”言毕大声念:“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众人俱愣。
何太平笑道:“这回秦兄弟可让比下去了,也罢,时候不早,我们不妨也过去喝两杯,顺便用过饭再走。”
“哎哟,我说这位公子!”娇媚的声音响起,一个美艳的老板娘扭着腰肢从门里走出来,“这话差了,要喝酒哪儿没有,我们也卖酒,品种齐全,更香更好!”
何太平道:“这不是茶水店么,能卖酒?”
“还兼卖酒食,”老板娘倚着旁边的大招牌,纤纤玉手指着上面的小字,“如今我们可是交过税的,正正当当营业,便是秦老先生来了也没话说。”
何太平奇怪:“哪个秦老先生?”
老板娘道:“自然是秦流风老先生。”
众人都别过脸。
秦流风苦笑:“你见过秦流风?他很老?”
老板娘道:“我没见过,是我们钟老板这么叫的,听说那位老先生迂得很,不通人情,极是可厌。”又惋惜地嘀咕:“老娘先前还以为江湖第一风流才子很年轻呢,原来都快进棺材了。”
秦流风脸绿。
这钟花无艳茶水店偷税被抓,估计钟老板是恨上他了,公子与赵管家等人都明白其中缘故,连冷醉也忍不住低头笑。
雷蕾碰碰他的手臂,悄声:“秦老先生,你想要什么好棺材,我替你买。”
公子拉开她:“休得胡闹。”。
月影娟娟,照着满地落瓣,颇有种“闲花落地听无声”的境界,客栈后院假山旁,两道人影并肩而立,一高大一娇小,俱不作声。
雷蕾似魔似幻地飘过。
“谁!”冷圣音发觉。
雷蕾大窘,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事实上也没听到什么,你们俩半天都不吭个声儿!我只是出来上厕所,现在想回房间睡觉了,谁叫你们幽会不选个好地方,偏要挡路上!
脚步声响起,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雷蕾急中生智,立即压着嗓子学何太平咳嗽,竟也惟妙惟肖。
冷圣音果然止步。
温香羞得,慌忙转身:“我先回房了。”
冷圣音随后也离开。
变声术真好用,嫁祸何大盟主的感觉真不错,雷蕾心情舒畅,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门,得意洋洋地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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