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再入蛰。魂塔?那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现在蛰魂塔里面是个什么状况?上次你进的是生之寅塔,塔内能量由于种种意外已经所剩无几,即便这样你也差点被同化,而现在呢?十万兽人亡灵进入塔内,无间狱的生之原力肯定前所未有地强大,你进去了哪里还回得来!”
“你说的不错,而且我觉得无间狱内的情况应该比你所设想的还要恐怖,因为十万兽人骷髅是心甘情愿进入塔内的,他们的心愿就是化作生命泉水抚育伊甸万物,与先前那些被强行收入塔内的亡灵不同,他们的精神力非常完整,如果说先前生之寅塔中的生之原力是一条小溪,那么现在任一座蛰魂塔中的原力至少都是奔腾的大河了。但正因为如此,我的新挑战才有意义,不敢面对强大,自己就永远不能强大,不敢挑战自我,就永远不能超越自我。”
“超越不是寻死,你已经完全不可理喻了!你把你的想法和韩扬沃克说说,看他们当不当你是疯子!看看有谁会同意你的做法!”
“不要这样,我们本来就是感性与理性的矛盾结合体,即便分离开来,彼此还残留着对方的痕迹。在冰风谷的时候你不是也与奥古斯塔进行过很危险的生存试炼吗?我要做的和你所做的没有本质区别,只是试炼的地点和试炼的对象不同而已。”
“当时是因为有老拜伦在!有他在,就算奥古斯塔把我吞了也……噢!我明白了!‘我们虽然分开了,但彼此还存留着对方的痕迹’……原来你也留了退路啊!蛰魂塔都在老拜伦那里,入塔之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也会助你一臂之力是不是?”
“对,我也留了退路,不过当时你也不能确定一旦出危险老拜伦会不会出手相助对不对?所以我真正的后路就是你,如果我回不来,你依然能打理好韩扬、沃克、林娜乃至伊甸的一切,只有这样,我才能了无牵挂地入塔试炼。”
“……”
“……”
“好吧,如果你没回来,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如此最好!我早知道你能理解我!”
“别急,因为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一山不容二虎,无论这副身躯还是伊甸都是一样,如果你回来了,相信届时你已经有重塑新身躯的能力,而且赛普洛斯和伊莎贝拉也会安然无恙,那时候你要答应让我卸甲归田。”
“你?!”
“我已在这条路上走累了,从蛰伏进药桶的那一刻起,我已经累了,只不过因为一直身处风口浪尖,没有返身的机会而已。若是你能给我一个机会,那就让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渡过余生吧。”
两人安静下来,不再交谈。双方的选择都让对方感到吃惊,然而片刻之后,他们又都理解了对方,毕竟二人原本就是同一矛盾的两面,是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而且通过思索对方,他们也更加深刻地领悟了自我。
正如猛张飞也有动脑子思考的时候、孔明同样会作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冲动之举一样,一个人的性格再偏激,终究也是完整的,他必然包含着矛盾的两个对立面,但对立面相互之间又是统一的,绝对理性与绝对感性的个性都不能单独存在,万千众生在个性上的差异,也只是理性与感性的比例差异而已,这属于辩证法的基本范畴。老匡在内心极度矛盾无法调和的情况下一分为二,单就分离的那一瞬来说,那两个个性都是(趋于)极端的,但是这样的个性无法生存,于是就有了入塔之老匡在无间狱中的后悔入塔,以及塔外之老匡想起赛普洛斯时的心中愧疚。这些听起来很复杂,其实只是个体为生存所作出的自我调整,亦即辩证法中的“矛盾着的双方,依据一定的条件,各向自己相反的方向转化”。
老匡的两个个性同时都在向自己相反的方向转化,直至方才谈话结束为止,各自的转化又同时达到了平衡,从此刻起,二人的个性都变得完整,于是二人都明白,矛与盾终于到了可以且必须分离的时刻了,因为他们此时不再是统一体中的两个对立面,而是真真正正的两个个体。
理解了自我,于是,老匡便去找老拜伦。
于是,老匡便找到了老拜伦。
这不是废话,平常老拜伦是很难找的,三顾冰庐而扑空是很常有的事情,但这次老匡一到冰三角洲就找到了他——老拜伦就拄着拐棍站在自己家门前,仿佛正专程等候老匡的到来。他原来的拐杖在棋盘广场一战中丢失了,此时手中的新雪松拐杖短了一截,拄着它让老拜伦的身形看上去有些佝偻,冰原上凛冽的寒风吹起了他的白须白发,宛如一面旗帜在风中飘扬。
见老匡到来,老拜伦轻轻颔首:“来了?”
老匡答道:“来了。”
“要走?”
“要走。”
老拜伦微微一笑,转身一言不发地带着老匡走进冰庐。一进门,老匡吃了一惊,屋内遍地都是裂纹的龟甲,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再细看那上百片龟甲,所有的裂痕形状竟全都是一样的!
龟甲质地不同,就算让沃克来敲,也不可能敲出此等情景,老匡嘴张了两张,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发问,眼睁睁地看着老拜伦从怀中取出蛰魂寅塔、蛰魂辰塔、蛰魂午塔和蛰魂酉塔,一对对地在床榻上摆好,老匡也有样学样,取出老拜伦交给他的那对无人值守的蛰魂戌塔摆在了床上。
十座塔摆好,老拜伦回身问道:“匡副场主,安格沃姆一役,你应该已经猜到老朽是何人了吧?”
“是。”
安格沃姆一词前所未闻,但老匡却明白老拜伦指的是雷蚯,至于那是战神宠的真名,还是古语中的称呼,都已经不重要了。其实在雷蚯一役之前,老匡已对老拜伦的身份多次产生怀疑——为什么平行者十一弟子都呆在塔中,独有老拜伦能在塔外活了上千年?为什么老拜伦身为一个偏僻小村落的长老,却通晓两片大陆上所有种族的语言,又天文地理人情世故无所不知?为什么老拜伦清楚地知道雷蚯的习性,能与战神宠比列达成亦宠亦友的关系,还对各件战神神器的特殊属性了如指掌?为什么老拜伦能卜算到比利马斯山屠龙的结局,料到老匡的心态,又一步一步将老匡推上了现在所走的路?
料事如神的最简单解释就是料事的人本来就是神,只不过即便聪慧如老匡天凯武,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个盲点。直至检视了雷蚯的残躯之后,老匡和天凯武才猜到了老拜伦的真实身份。
只有真正见过雷蚯的人才知道雷蚯的可怕,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轻而易举一击降服战神宠,那他一定不是人,是神,是平行者的神,千年前在马德斯山上斩杀战神神使、独力干掉十几头战神宠、此后又为两片水火不容的大陆创下近千年和平时光的那位大神。只不过老匡猜到了,却一直不敢说出来,老拜伦隐瞒身份必有他的原因,老匡担心一旦说出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时隔不久,老匡没有说,老拜伦却自己问出来了,再看到冰庐中的满目疮痍,老匡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拜伦似乎看穿了老匡的心思,轻轻摆了摆手:“老朽将不久于人世,但请匡副场主不必在意,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老朽自认知人却不能自知,专辄擅行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与匡副场主半点关系没有。其实早在圣战结束之时老朽便应辞世而去,多年来徒劳奔波,结局仍是于事无补,安格沃姆一役暗中出手相助,只不过是聊以塞责。眼下哈玛大陆战祸将至,老朽已无能为,还好有匡副场主你这位既能知人又能自知的英雄肩挑大局,老朽心中的愧疚多少也能减轻一些。”
老匡知道老拜伦是在为他千年前人为隔绝两片大陆、为蛮族与人类之间的爆发更大规模的战争埋下祸端之事而后悔不已,其实只有站在老拜伦的这种高度,才会自认是犯了罪过,在常人眼中,拜伦所为乃是不世的功业。人算不如天算,昔日姜太公不过保了周朝八百年,而拜伦却让整个天下平安了近千年,这不是丰功伟绩是什么?老匡自己虽然构思了天下大同的牧场世界格局,但即便成功,谁又能知道百年后、乃至千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到时候也会发现自己是个千古罪人呢。
老匡正要出言相劝,却又被老拜伦摆手阻止了,老头指着地上那些裂纹形状完全一致的龟甲笑了笑:“老朽天命至此,已没什么可谈的了,不过匡副场主要舍身入塔历练,老朽尚能助上最后的一臂之力。来,我们边走边说吧,时间不多了。”
老拜伦说罢一挥手,十座蛰魂塔全都飞起来,一个叠一个地落入了老匡怀中,老匡连忙伸手捧住,心中正在琢磨老拜伦所说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却见老拜伦跨出冰庐遥望南方,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与她,又要相见了。”
第六卷 做眼 第483章 分身
第483章 ; ;分身
地下王陵中的建筑也是金色的。
不知情的人乍入地下王陵,一定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传说中被埋葬的黄金王国。暗金色的通道、淡金色的断壁、亮金色的穹顶,一切都在荧光镜微弱的光芒照耀下闪烁着令人迷醉的色彩。那层层叠叠的金色簇拥在一起,层次却异常分明,丝毫不会给人以杂乱的感觉。一些残垣上浮雕的赤金色花纹依然清晰可辨,典雅流畅的线条优美异常,仿佛有魔力一般瞥一眼就能吸引住你的目光,若是注目观瞧,又会觉得它们意味隽永,让你不自觉地浮想联翩、心旷神怡,简直越看越不忍释目。
艺术是可以跨越文明的语言,老匡虽然对艺术一窍不通,但他也能看出这里的每一块雕花断壁对于人类来说都是无价的艺术品,拿到拍卖行去一定会拍出天价。难怪驭海者不辞辛劳地把王陵外围已发掘出的所有古物和遗迹统统都拆走了,就算他们不想在遗迹和古物上寻找线索,仅仅作为鉴赏品,戈登文明遗产的魅力也是无法抵挡的。
不过老匡这次可不是为收集鉴赏艺术品而来的,地下王陵的遗迹虽然美轮美奂,但同时也蕴藏着咄咄的杀机——要知道它们能保存至今的唯一原因就是受到了杀人场的庇护。老匡不断提醒'无''错'小说 m。qulEDu。COm自己已经进入了杀人场,一个失神就有可能丧命,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那些花纹上移开,继续寻找前往核心区域的道路。
三年前导致王陵被发现的那次地震并没有完全摧毁这座地下城市,而且老匡的身躯还可以变细钻过一些小的空隙,因此前进的道路并不难找,更何况在进入地下王陵之前,老匡和天凯武还曾对地下王陵已开挖部分的结构图进行过仔细的研究,并通过数学模型对核心区域的结构进行了推断。不过道路好找并不意味着老匡的前进速度很快,因为杀人场的强度是沿径向变化的,如果他在钻来绕去的途中迷失了方向,那就很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误闯高场强的危险区域,后果可想而知。
偏偏传统的指南针在富含金属的玛斯沃尔大陆又无法正常使用,所以老匡不得不谨慎前行。进遗迹之前,众人都力荐老匡携一位伊甸好汉同行,因为好汉可以精确地计算方向与行程。不过老匡拒绝了众人的好意,好汉的体质强悍到****,但他们的精神力比常人强不了多少,比起老匡来更是望尘莫及,充其量只能陪老匡走完杀人场的前半程,其间还有很大可能像其他探索者那样在中途毫无征兆地突然丧命。随着时间的推移,沃克的一百零八个分身都担任了伊甸王国重要的岗位和职务,他们每个人都有独立而完整的人生经历,也愈发像一百零八个活生生的人,老匡不忍心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白白送命,哪怕是十几次生命中的一次。
荧光镜的光芒在断壁残垣。之中游弋,老匡仔细判别方向,谨慎地在遗迹中前行。绕过一块巨大的岩石,前方开始出现噗噗的尸体,先是零散的一两具,再前行几步后数量便开始急剧增多,看来此处的场强已经足以杀死大多数噗噗了。这些噗噗多是去年被驭海者强行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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