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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就放弃了?”那人见他神色郁郁,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打算与我合作先救出人再说?”
“当然要救人!”杨莲亭想都不想地反驳,随即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深吸了口气道:“你说合作,要怎么合作?”
“这才乖!”那人露出满意的神色,道,“具体要如何做我自有打算,暂时还不能同你说,你只要老实呆在这里,听我吩咐便可。”
那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杨莲亭却是忍不住皱了眉:“呆在这里?那有什么用?”
那人道:“山人自有妙计!这些就不用你多想了。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听话,我保证这船下次靠岸之日,便是你们父子自由之时!”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
这句话那人说得十分笃定,杨莲亭一时语塞,这人三番四次戏耍于他,让他怎么相信他能说到做到?而且他也不甘心只是呆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思索再三,心中已有定计:
“我要先见父亲和姐姐一面,若是你能做到这点,我就答应你!”
“可以。”那人点点头,回答得很是痛快。这么容易达到目的,杨莲亭反而有些狐疑了:这人真能让他见到亲人?连他自己都没把握能够轻松见到亲人,父亲那边还好,可从到了这里开始他就没再见过姐姐一面。
看到他怀疑的神情,那人忽然伸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收起你那怀疑的目光!我说过,你可以相信我。老实呆着吧,今晚我就让你见到想见的人。”
……
自从得到回答之后,那人便离开了,杨莲亭一个人呆在船舱中坐立难安,偏又担心被旁人发现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一般商船在清点完货物之后一旦出海很少会再开舱门检查,一来门已经锁上,经常打开反而不保险,二来也要防止木板芦席受潮导致货物受损。而且那人既然说了要保证他的安全,也不会让旁人随意下来。
但是这些事情那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说,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少年多少也有了些警惕心,就算是对方保证了安全也不会轻易放松。这也算是这次寻亲路上他的第一个收获了。
从上了这条船开始,杨莲亭再不是过往那个单纯质朴的乡下男孩,而是随着这些阅历逐渐蜕变成了有担当有心计的少年。短短几天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大半都要拜那人所赐。
如此一直到了晚上,杨莲亭听着甲板上人来人往的脚步声,默默算着时间:这个时候应该是吃晚饭了,船上的水手们为了保持体力,一日三餐都照常,船主也不会在这一点上克扣船员,毕竟只有有力气的水手才能保证他们的货物顺利到达目的地。
然而像少年这种混上船来的当然是没三餐可言,好在他之前那两个烧饼吃的晚,勉强能算午饭,这会儿也就不至于饿得手脚发软。之前那人留下的水罐还在,肚子叫得厉害了就抱着水罐灌点水——他此时已经能确定那人放在水中的确实是防治晕船的药,因为随着船身晃荡得越来越厉害,他之前晕船的症状反而逐渐减轻了,到了现在,已经能够淡然应对脚下起伏不定的感觉。
甲板上最热闹的时候,杨莲亭再度听到了有人下来的声音,不久舱门被打开,那人拎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小鬼,饿不饿?”
杨莲亭从货箱后面走出来,沉默地看着那人走到空掉的瓦罐旁翘起嘴角看了眼,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没回答那人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说今晚带我去见亲人,什么时候?”
“现在。”那人难得没打趣他,而是扔过来一件衣服,“换上这个,这会儿其他人都忙着用餐,时间正好。”
杨莲亭接过那件衣服,忍住扑面而来的鱼腥味恍然大悟:他怎么就没想过,大半船员都去用餐的时候看守父亲的人便会减少?一直认为晚上出门比较安全,果然还是阅历太少。
他快手快脚地套上那件脏兮兮的衣服,不是很合身,但也能将就着穿了。哪知那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当即便皱起眉头:“谁叫你套上了?里面的脱了,你见过哪个船员穿得像你这样的?一出去就露馅!”
“一定要脱?”杨莲亭皱皱眉,倒不是因为那人有些严厉的语气,而是因为身上这件实在是太难闻也太脏的衣服,就算他从小在村里长大,家中也穷,但父亲是读书人,向来讲究干净,他们姐弟俩也跟着干净整洁惯了,这种衣服实在有些难以忍受。
那人一眼便看出了少年在别扭什么,冷笑一声道:“嫌脏?”
“不,不是……”杨莲亭也知道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便将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脱掉了。正当他伸手向下打算解开裤带时,那人忽然轻咳了一声,道:
“裤子不用,直接套上吧!”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有些沙哑的样子,杨莲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想,反正裤子不用换是最好的。当下便套上那身衣物,低头时看到自己胸口正中已经消退不少,却仍留有印子的红斑,脸上一阵发烧,忙三下两下将衣服穿上了身。
第45章 二十二、
等收拾停当,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舱门。这时候甲板上的人果然减少很多,加上看到两人都穿着船员的衣服,倒也没去细看。一路无惊无险的来到杨秀才所住的船舱附近,杨莲亭远远便看到杨秀才的门前没有人守着,心中顿时一阵难以抑制的翻腾。
大概是因为船已经开了的关系,红毛鬼们对于杨秀才的看管明显松懈了不少,杨莲亭正要跑过去,却被身边之人伸手拦住。
“?”杨莲亭不解地看向他,后者只是眯了眼望着那边,低声道,“你内力不是不错么?自己听听看!”
杨莲亭一愕,这才听出父亲房间里正隐隐传来一阵说话声,显然其内不止一人。他不由得暗暗抹了把冷汗,之前太过急于见到亲人,完全忽略了其他事情,要不是这人提醒……
想到这里,少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为什么这个人所有的恶言相向之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似乎在隐隐提点着自己?
继而便想到这人是来自黑木崖上的日月神教,胜叔应该也是,莫非这人知道自己和胜叔的关系?他悄悄瞥了眼对方,暗自摇头否定:不,胜叔曾说过他的身份要保密,对外人也不许提起,这人又怎么会知道?
正想着,杨秀才所在的船舱门被人打开了,那人一拉杨莲亭做出无事人一般的样子,一面低声吩咐他谨言慎行。杨莲亭依言而作,目光悄悄瞥向那边,就见两个红毛鬼从中走了出来,一面用他们的语言交谈着什么一面快步离开了。杨莲亭大约听懂了几句,似乎是说到了什么地方要再找人之类的。可惜他对于那些语言也只是一知半解,那些人说得又快,具体什么意思便完全弄不懂了。
“发什么呆呢?进去吧!”
耳边忽然响起那人的声音,杨莲亭回过神来,才看到那两个红毛鬼已经拐弯离开不见了身影。他深吸了口气,这次学乖了,特地侧耳细听了一下父亲房间那边,确定没事后才走了过去。
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当即传来杨父的声音:
“门没锁,进来吧!”
亲人就在咫尺,杨莲亭再也忍耐不住,二话不说便推门进去了。那人却没跟进,只是站在附近由着少年关上了门,而后负起双手抬起头,目光在看到天边阴沉沉的云朵与隐约飞来的白点时逐渐变得阴沉。
……
杨莲亭一直呆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听见门外那人的再三催促才心有不甘地走了出来。
他与父亲在这种情况下骤然见面,自有一番悲喜,而多日未见又历经了变故,要说的话自然很多。半个时辰之内也只是聊了个大概,只是船员们饭后归来,他们若是再不走,麻烦就大了。
而在父亲的船舱里,他也看到了姐姐杨诗诗,杨秀才告诉他说,那些人是五月初六凌晨突然去了他们家,开口便要求杨秀才做他们的通事——很显然,这些红毛鬼们已经知道了杨秀才通晓蒲丽都家语的事实。他们抓了父女两个人,用杨诗诗做威胁,杨秀才不得不妥协随他们上船。
事情的经过与杨莲亭猜测的相差不远,如今亲人相见,他一直担心的姐姐也安然无恙,少年心底很是松了口气。
倒是杨秀才对于少年混上船来的做法很不谅解,他之前故意对红毛鬼们说了假话就是为了阻止儿子趟入这滩浑水,谁知道杨莲亭如此锲而不舍,还是跟着上来了——如今木已成舟,杨秀才无奈之下只能劝说少年谨慎行事,不可大意。他并不知道儿子身怀绝学,就算知道了,父子天性,这份担忧也不会减少的。
看到少年出来之后眼圈泛红却强作无事的神情,那人只是默默看了他半晌才道:“走吧!换班的人已经来了。”
杨莲亭闻言点点头,他也看到了有几个带着酒足饭饱的神情走来的船员,便一言不发的跟着那人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一个账房打扮的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们。杨莲亭有些不知所措,那人却熟稔地跟那个“账房先生”聊了几句,提到杨莲亭时也只是大笑着拍着他的后背:“我这小兄弟胆小得很,你们可别吓他!”
“账房先生”瞥了眼杨莲亭略显稚嫩的长相,眼中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道:“这小娃子生的倒是俊得很,什么时候上船的?”
杨莲亭支支吾吾不答,那人动了动身体,摆出一副陪笑的模样不着痕迹拦住了对方有些贪婪的目光:“他刚上来不久,还什么都不懂呢,以后还要先生多多照顾啊!”
“一定一定。”“账房先生”伸手捻了捻唇上的八字胡,又跟他们聊了几句,狠狠盯了杨莲亭几眼才放行。杨莲亭被他那怪异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那人却是微微阴了面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一直到了下层楼梯口前,那边也有人在,那人便叫杨莲亭先行下去,他则走了过去跟那些人寒暄。趁着那人的掩护,杨莲亭展开轻功跳下了入口,总算是平安回到了之前的寄身之处。
进了舱门后,这一路的提心吊胆总算是结束了,杨莲亭想到之前父亲和姐姐说的话,坐在货箱上一阵发呆。如今见了亲人,终于可以放下担忧,但是要如何救人,他却还是一筹莫展。
大约又是半个时辰之后那人才再度进来,看到少年发呆并不意外,只是递给他几块烧饼和咸鱼。杨莲亭伸手接过,一言不发地便往口中送,那人见他如此,不禁挑起眉:
“怎么,这回不怕我下毒了?”
少年这次十分淡定,道:“你要是想下毒有的是机会,况且你之后还需要我合作,根本没那个必要!”
少年的回答显然让那人大为赞赏:“不错,总算是有长进了!吃完之后你便在这里呆着吧!我先上去了。半夜我再过来,到时教你另一套本事,等你学会,就可以来帮我了!”
杨莲亭默默地点头,并没露出太多表情,不知是否听进去了对方的话。那人也不强求,站起身来便离开了——这倒是两人从见面开始,第一次对话得如此平和,可惜杨莲亭心不在焉,并未听出有何蹊跷。
吃过饭后杨莲亭草草收拾了一下,便钻到货箱后面躺了下去。那人既然说半夜会再来,他便干脆先小憩片刻。这让他想起了自己过去的一年里每次与胜叔见面的情形,他们也是约定的半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度见到他……
当天晚上那人如约而来,还带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没见过的液体,还有一块一块的像是胶一般的东西,那人将这些一一摆好,道:“行走江湖时难免会遇见需要遮掩身份的时候,我接下来要教给你的这门技艺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时间有限,我先教你一些入门,这几个晚上就看你能学会多少了。”
为了防止旁人察觉,舱中并未点灯,漆黑一片,好在两人内力都不弱,五感较常人敏锐,勉强能看出那些是什么。那人将液体一一打开,让杨莲亭嗅闻味道,然后告诉他每一种东西的用法,最后才道:
“这些东西就是这门技艺最粗浅的材料,用以改头换面,或者改变肤色等等,江湖人称之为‘易容’。所谓‘易’者,自是有改头换面的作用,你现在这张脸不少船员见过,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少年,所以想要堂而皇之地走出去不被旁人发觉,就需要‘易容’。”
杨莲亭似懂非懂地听着,目光从那些东西挪到那人脸上,看着那人顶着一张朴实无奇的面孔侃侃而谈,忽然道:“那你呢?”
“嗯?”那人不意少年忽然发问,微微一怔。
“你的这张脸,是易容吗?”
第46章 二十三、
二十三、意乱
“你问这个?”那人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摸摸自己的脸皮:这张脸是易容吗?真是个好问题!他随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脸,并不用力,黑暗中杨莲亭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听那人道:“是不是易容,等你学会之后自己就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