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录3之天下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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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录3之天下名将-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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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无翳的长刀挂上了马鞍,他一转身,火色的大氅一扬,逆风离去。刀骑武士跟随在他身后按刀戒备,骑射手在最后压阵。远处的吕归尘长舒一口气,正要带马而出,却被息衍按住。下唐轻骑缓缓推进,弩手的队形紧随其后。中间地带一片空旷,只剩下姬野强撑着身体坐在那里。
  “父亲。”公主惊恐未定,双手勾着父亲的脖子,面颊贴着他的胸铠。
  嬴无翳轻轻抚摩女儿的头:“毕竟是女孩儿啊。”
  “真的不杀他?”谢玄策马贴近嬴无翳的身边。
  嬴无翳摇头:“等将来吧。”
  “只怕会是将来的灾祸吧?”谢玄感喟一声,并不再劝。
  “天驱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嬴无翳忽然拉住战马,回身喝问。
  “姬野,荒野的野。”
  “荒野的野……好!有朝一日若是成为名将,”嬴无翳大笑,“就来和我争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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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阵五
胤成帝三年,八月十七日,燮羽烈王与离公嬴无翳相遇于殇阳关外五十里的涩梅谷口。
  大燮初年,茶坊酒肆里最流行的几段说书之一就有《涩梅谷霸王奋刀》一章。说到这里,先生们无不眉飞色舞唾沫飞溅,仿佛挥袖之间五千雷骑冲锋陷阵,帝王们刀剑纵横。孩子们也喜欢听,喜欢听霸主和皇帝旗鼓相当,惺惺相惜,他们相约于若干年后决胜东陆,而其中一人真的成了东陆的主宰。
  可是那场意外的决战在史书中的记载却是极简约的,《燮·河汉书·威武王本纪》说:“成帝三年,八月十七,王出殇阳关,帝出黯澜山涩梅谷口,终相遇。阵前相决,王惜帝之才,收刀北向而去。帝年二十二,初起野尘之军,语项太傅曰,‘我遇王,而知天下偌大’。”
  而此时狮子的骨灰已经沉没在越州的流水中,而皇帝高坐在太清宫的帝位上,目光空洞地越过重重云天,去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他的脚下,万臣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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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之王一(1)
成帝三年,八月十八。
  紫尾的鸽子扑啦啦振动双翅,掠过澄澈的天空。
  鸽哨声清锐地响了起来,鸽子在空中骤然翻折下降,收敛羽翼,轻盈地落在吹哨人的手指上。它鲜红的小爪上,系着手指粗的小竹枝。
  远来的琴声枯涩,自有一股冷冽的气息,像是一道极细的冰泉从高处垂落。
  金黄的菊花圃里端坐着白衣的少年人,他屈膝跪坐在细竹编织的水晶箪上,面前小桌上摆着一壶淡酒和两只晶莹剔透的薄胎瓷杯。他色如白玉的手指轻扣着桌面,凝神在远处的琴声中。
  八月十八,是帝都传统的“霜华菊赏”的日子。
  对于天启公卿,除去春节,只有四月的“踏青节”和八月的“霜华菊赏”堪称一年一度的盛事。天启贵族对子女皆门禁森严,怀春仕女、多情公子,也只能借这两个节日的机会眉目传情,暗通款曲。而皇帝不但不加禁止,反而开恩玉成其事。多年来按太清宫的旧俗,这两日皇帝会出宫与士族同乐,公卿们也带着妻女齐聚郊外,把酒赏花。
  但是离军占据帝都的六年,堪称无日无天的六年。嬴无翳是雄霸之主,独掌生杀大权,动辄一道军令,就将公卿囚禁,再一道军令,就是明正典刑。公卿大族和豪商世家惶惶然不可终日,完全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帝都上空无时无刻不是阴云密布。
  此次嬴无翳忽然撤兵,紧接着战报传来,说诸侯联军来势凶猛,正在殇阳关和嬴无翳对峙,所有人都觉得云雾散去又见了青天。豪门大户在街道两侧结满彩绸,散粮食赈济乞丐,以求诸天神祉保佑,一举铲除嬴无翳这个乱世的凶星。即位三年的成帝一改往日隐于宫中的习惯,上朝第一日就宣布恢复中断三年的“菊赏”风俗,还对公卿贵族开放皇家菊园,以示与民同乐。
  贵族们携带织锦的毯子和各色绸缎,在菊园中用绸缎围起一个个“锦障”,亲近的几家一起席地而坐,煮酒赏花。清余池边狭长的皇家菊园中,水青、杏黄、枫红、露紫、月白各色的锦障数百围,乱人眼目,酒香缥缈,闻起来也令人醺醺欲醉。
  成帝精通丝竹,虽然远不及喜帝的倾世之才,但也算是风雅之君。他下令不得私自奏乐,只让国手风临晚遥坐在高处弹琴。琴声如水,不染尘埃。
  “这个贱人现在没有了嬴无翳撑腰,居然还敢出来弹琴?”小桌对面的女人冷然道。
  “风临晚琴技卓绝,并非嬴无翳刻意吹捧,听说陛下也非常喜欢。”听琴的少年人一怔,急忙长身坐起,恭恭敬敬地回答。
  “哦?比你如何?”
  “世俗的曲子,宁卿还有些自信。不过听她弹奏古曲,枯涩高玄,俯仰天地,是古人旷达境界,宁卿非十年不敢望其项背。”
  “难得你也有称赞人的时候,”女人笑了一声,“那她比我如何?”
  少年略有惊惧的神色,良久才躬身拜倒下去:“琴技不是长公主所长。”
  女人悠悠地叹息一声:“看来我是比不上她了。”
  少年趴伏在地上,不敢回答。
  “啪”的一声脆响,女人一掌扇在了少年的脸上,白皙清秀的面颊上顿时多了一个掌印,红得几乎滴出血来。随即女人一手推翻了两人间的小桌,桌上名贵的细瓷酒具落地,滚入草中。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长公主恕罪!”少年全身颤抖,在公主的裙下磕头。
  “你还知道让我恕你的罪,你眼里还算有我,”女人冷笑,“不错!不错!”
  锦障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却不敢进来,只是跪在外面:“长公主,殇阳关有信来。”
  “怎么说?”女人神色一变。
  “前日,嬴无翳率领雷骑突围成功,在涩梅谷口的清平原被下唐国大军劫住,两军交战不分胜败。随后嬴无翳退回殇阳关内。诸侯联军在殇阳关下已有七万人马,楚卫国大将军、舞阳侯白毅领联军主帅之职。北方当阳谷口,淳国华烨未奉宣诏,率领的二万五千风虎骑兵按兵不动,和离国留下的军团对峙。看那个情形,华烨一时不会踏进王域。”
  

军之王一(2)
“蠢材!七万大军杀不得一个嬴无翳!”女人勃然大怒,“居然还让他进出自如?要是这一回不遭遇下唐国的军队,保不准现在他已经越过北邙山,取道沧澜道回家了!”
  报信的锦衣小奴和锦障中的白衣少年都战战兢兢地跪着,不敢出一丝声音。女人起身疾行几步,怒容才缓缓地消退,她转向少年:“你以为这一战,胜负如何?”
  “长公主明鉴。楚卫国白毅乃东陆的第一名将。若说效忠皇室的人中有人可以摘下嬴无翳首级,非他莫属。”
  “哼!”女人冷笑一声,“你长在深宫中,见过什么阵仗,就敢说什么第一名将,非他莫属。”
  “长公主运筹帷幄,嬴无翳难逃这一劫。”
  “你怎么忽然变得会说话了?”女人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不过要是七国联军和嬴无翳同归于尽,我还会更开心一些。”
  此时琴声止息,余韵尤在耳边回荡,仿佛微风吹过花间悠悠不绝。伴随琴声的是几声低低的咳嗽,风临晚身体不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女人垂下眼帘沉思了片刻:“也许你说的不错,琴技,我确实不如她。”
  她低眼看了看匍匐在脚边的少年,抚着他白皙如玉的面颊:“可打痛了你么?”
  少年摇头,鬓角落下一滴冷汗。
  “你要听话,乖乖地听我的,将来皇帝的位子都有你坐的,”女人笑着从腰间抽了雪白的手帕给他擦汗,“不过你可要记得,没了我,你可什么也没有哟。”
  这一刻的温情脉脉中,却仿佛有妖魔在低笑。再多的脂粉也无法掩盖长公主脸上细密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这张脸诡异地皱缩着,像一朵枯萎凋零的老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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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之王二
两百四十里外,殇阳关。
  两山夹峙间,是一座雄伟浩瀚的接天之城。一人默默立在城外一座破朽的高楼上,背着双手迎风眺望。秋风卷起他一身汰洗旧了的白色战衣,远远看去,整个人像是一只临风剔羽的白鹰。
  挎刀军校策马飞驰而来,在楼下滚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将军,下唐国军共计两万人来援,先锋三千轻骑已经在五里外的兰亭驿驻扎。”
  “来了么?”白衣将军清秀的眉宇一扬,“息衍来了没有?”
  “青青建河水,皎皎故人心。”远处传来放声的长吟。
  衰草连天的古道尽头,墨甲佩剑的将军乘着一匹漆黑的战马,忽地就出现了。骏马缓缓而来,将军指间夹着烟杆,他击掌、大笑、吟诵,瑟瑟秋风悠然独行,倒像是一个骑驴唱游的说书人。
  息衍停马在破朽的钟鼓楼下,拾级而上,直登顶层。白衣将军凭栏远望,并不回头看他。
  “一别七年了,别来无恙?”息衍上去和他比肩。
  “老了,”白衣将军摇头,“头发也白了。”
  息衍看着昔日好友的发鬓,当年满把漆黑,如今已经白了一小半。脸上还留有年轻时候的俊秀之气,但是眼角间的皱纹却是明明白白的有如刀刻。息衍不说话,以烟杆敲了敲朽木栏杆,抖掉烟灰,也默默地眺望着远处的高城。对面城墙顶的箭楼上,绣着雷烈之花的赤旗迎风招展,有如一团火焰。
  “听说你一个学生和嬴无翳对阵,竟然全身而退,”白衣将军低声说,“营里都传得神了。”
  “断了三根肋骨,折了一条胳膊,被斩了一根琵琶骨,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怎么敢说全身而退?”
  “不瞒你说,这些日子诸国军队不断地赶来,前前后后积了五万大军,在这里已经死守了数日,和离军接战六次,还从未胜过。嬴无翳霸刀之名,闻者丧胆。能从嬴无翳刀下讨一条命来,不愧是你息衍的学生。士兵听了,军心也算小小地振作了一下。”
  “我还亲自上阵与离公拼杀,那才是全身而返,你怎么不说?”
  白衣将军冷冷地转过来,看着息衍漫不经心的笑脸,静了一会儿,忽地也笑了:“你这个老狐狸若是也丧在嬴无翳手下,你的墓碑钱便归我出,上面我为你手书‘活该’二字!”
  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双手交握,越笑声音越大,在空荡荡的原野上远远地传出去。楼下守卫的楚卫战士惊讶莫名,他们追随大将军白毅已有多年,很少听见白毅这样开怀大笑。
  “怎么让嬴无翳杀出了包围?”息衍止住笑声。
  白毅摇头:“殇阳关是一条长城,对着南面就有六处城门,堵得住这里漏了那里。莫说八万大军,就是再多八万,也封不住嬴无翳的雷骑。嬴无翳若不是想带着赤旅的步兵一起走,以雷骑的机动,他完全可以横行无忌。前天他轻装减负,率领五千雷骑突围。淳国五千风虎铁骑还未发动,嬴无翳已经踏营而去了。如果不是你在半路遭遇,这一战我们已经败了。”
  “单凭下唐两万人的实力,根本挡不住他,幸好随军带了木城楼。不过五千雷骑加上三万赤旅步卒,面对这十里长城,你还是不要指望能够封住嬴无翳。”
  白毅不动声色:“那依你所言,我们是必败了?”
  “殇阳关一道雄关,对着三百里平原,一面是一夫当关,一面是无险可守。兵法上说,这三百里平原就是一片飞地,别说七万人,就是三十万人,也是枉然,”息衍微笑,“不过,如果是你主持,我赌嬴无翳有一半的机会要葬身在这里。”
  白毅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你真的希望嬴无翳死?”
  “相比起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活得长些。”
  两人不再说话,袖手在栏前眺望着远处的殇阳关,目光一直越过关上的红旗去向天尽头的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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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之王三(1)
此时下唐的中军步卒距离殇阳关还有五十里。数百辆辎重大车居中,军士手持武器徒步跟随,在阴霾的天空下缓缓推进。
  吕归尘掀开车帘眺望,大军沿着略微起伏的草原汇成长长的蛇形,去向天地尽头卷云低徊的地方。他想起北陆原野上迁徙的羚羊群,秋去东来的时候,结成漫漫的长队,沿着有水源的古老路线,行程长达两千里,去向南面温暖的草场。那条穿越茫茫荒原的危险之路像是烙印在羊群的血脉中,即使新生的小羊也知道跟随着成年的羚羊,在秋风初起的时候出发。
  他很小的时候跟随父亲出猎,遇见了迁徙的羊群,一路都有因为干渴而倒下的羚羊,母羊舔着死去的小羊,说不尽的哀凉。吕归尘问起同行的老猎人,猎人说是因为附近的几口泉水断流了,所以沿着故道迁徙的羊群只有忍受干渴。
  “那不能从别的道路找水么?”吕归尘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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