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瑗瑗,靠近李爷爷一些,李爷爷有话和你说。”李沁勾了勾另外一只手示意。
时子瑗顿了一秒,便附耳在李沁的嘴边。
李沁嘴巴说着,时子瑗先是大睁了眼瞳,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陈芸的方向,接着却叫道:“爷爷,瑗瑗不要,瑗瑗不要…不要…”
李沁还是笑,继续说,时子瑗停止的叫唤,却哑口了,颤抖着上下的唇瓣,想要说,却又说不出,慢慢的起身,回复到刚刚的样子。
“瑗瑗,这三件事情你一定要帮李爷爷办好,不然…到了地下,爷爷都不会安心的。”李沁再次强调。
而时子瑗却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在眨,都还以为她成雕塑了。
“羽儿,你过来。”李沁和时子瑗说完,便又把视线转看陆羽。
陆羽虽然表面上很镇定的样子,其实他的心底早就激起了千层浪了,只是他可以在面上敛去他的情绪而已。
李沁对于陆羽来说很重要,在从十岁到现在十九岁之间,李沁完完全全的扮演着他的爷爷,爷爷该给孙子的爱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那是一种没有血缘却甚过于有血缘的感情,一种割舍不下的亲情。
“李爷爷,羽儿在。”
说着,他的人已经走在了另外一边,握住了李沁的另外一只手。陈芸和何小燕已然退后了几步,陈芸面无表情的坐在了另外一张床沿上,何小燕则是担心的看着陈芸。
“羽儿,记得你刚来我们家那几天,一直都不肯说话,那个时候,我和你李奶奶急得…”李沁半眯着眼笑着,顿了顿,继续道:“然后你看到了瑗瑗,先前爷爷不知道为什么你看到了瑗瑗就喜欢和她说话,还很照顾着她,只是你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多,也会笑了…你小时候笑起来很好看,我还和你李奶奶还私底下为这事情开心了好久…”呼了一口气,继续道:“后来李爷爷知道了,其实你对瑗瑗…咳咳~爷爷不多说,反正以后瑗瑗就交给你了,要是瑗瑗受了委屈,李爷爷会托梦给你的,在梦里骂你…咳咳…”
“李爷爷,你放心,羽儿肯定会好好照顾瑗瑗的。”陆羽轻轻的把手附在李沁的胸口,平平抚摸,缓和李沁的气息。
“咳咳~羽儿的话李爷爷相信,告诉你爷爷,叫他好好保重身子,不要那么快下来吵我清净,李爷爷的床底下有一个红漆的小箱子,把那个箱子给你爷爷…咳咳~”李沁的呼吸愈发的急促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气吸气。
“老婆子~老婆子~”
李沁的脸庞突然涨红,甩开时子瑗的手,朝着陈芸的方向伸出去。
陈芸快步上前,握住了李沁的手,一滴蓄久的眼泪,就这么掉在了李沁的手背,透明滚烫。
“老头子,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你安心去吧,我一定能看到瑗瑗上大学的~”
陈芸扯出一抹笑容,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沁的眼睛,像是要把他印在心里头,印在脑子里,甚至印在血液的每一处。
“好…好…好……”
李沁笑着,笑着,笑着…然后就像是散了骨架一般,闭上了眼,垂下了手…
时子瑗今生前世都没有亲自看过一个人从生到死的那一刻,现在她看了,看得很仔细,心却也跟着漏了一拍,就像是缺了一角,因为那一角在乎的东西消逝了。
“李爷爷~”
“李老~”
“李爷爷~”
众人皆悲恸大哭起来…一时间,这房间的沉郁之气铺满了整个房间。
李沁生前就是很低调的人,但是他为村子里的贡献却是不少的,他的后事办得不是很风光,但却是时子瑗看到过最多人来祭拜的一次。
他的坟墓被葬在了时子瑗承包的山上,伴随着药草的香味。他的一生几乎都被药草包围着,一生都在奉献着。
听说陆羽的爷爷来过了,来的时候穿着一身寿衣,白色的,发白的头发,他站在李沁的坟前停顿了很久,很久,接着连饭都没吃,就带着本来李沁留给他的东西回去了。而这个时候,时子瑗在强颜欢笑着忙里忙外,其实什么都没忙,所以她没见到他。
李沁一走,陈芸就这么一个人,时子瑗本来想要接她直接在县城里住的,但是陈芸说什么都不肯去,说是要在这里陪伴着李沁,守护着家里,其实时子瑗知道,陈芸这是不想要活在没有记忆的地方,这个房子至少还留着李沁的气味。
办后事的时候,时子瑗才知道原来李沁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也安排好了一切,他的那些医书都给了何小燕,上山和时子瑗合作的股份都给了凌霄,至于时子瑗的,就是让时子瑗怎么也想不到的土地承包证,还有一份药膳书…
本来山中的东西是李沁负责的,但是现在李沁一走,凌霄就决定回到村子里了,一方面陪陈芸,另外一方面他要安排好山上种植的东西。
‘食客来’已经渐渐显现规模,虽然还可以继续扩大,但是时子瑗现在却想要停歇一下了,没人手,没信任的人,恐怕要扩大,得要到她上大学了。
在办完后事之后,陆羽的高考时间也到了,要不是因为高考,陆羽压根就不会想要说只留了一个晚上便回了县城。
时子瑗的脚是包扎好了,脚踝上了药,两天下来人倒是瘦了一大圈,本来就消瘦的身子,现在一看上去,简直一阵风就会把她给吹走了。
高考那天,风和日丽,气候宜人,温暖的风慢慢的吹拂着地面上的尘灰,发着嫩芽的枝柳,开着红色花瓣的太阳花…
时子瑗穿着t恤牛仔支着脚站在校门口,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的笑意,灵动的眼瞳有些氤氲,微风袭身,飘起她那长长、柔顺的发丝,犹如一圈黑雾迷蒙且带着薰衣草香味,睫羽随着微风剪剪拂动…
她就这么直直的立在那里,和周围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仿佛置身于她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当中。
本来陆羽是不许她来的,但是她怎么可能不来呢,陆羽的爷爷不可能出现在这个,爸爸妈妈更不可能,陈芸也因为还在悲恸中不可能出现,作为他亲密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会落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高考。
“铛~铛~铛~”
考试时间到的铃声,传入了在校门口围着的人群中,一时之间,仿佛都寂静了下来,只听得众人浅浅的呼吸声,仿佛怕打扰了这一刻的时间。
“出来了,出来了~”
一个心急的家长大叫道。
“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希望考得好点。”又一个家长一脸期待的望着校园里,祈祷着。
“我的儿子肯定能考好。”一个家长自信满满的说着。
……还有很多,很多的声音,但是都带着激动的心情,盼着校园里面的莘莘学子能够一举而中,过了这高考的坎,要知道现在只要考上了大学,那么就表明了以后的工作都不用愁,虽然在一中里读书的学生大多都是家庭富裕的,但是谁会不想自己的儿女能为自己增光呢。
时子瑗扯出了抹弧度,因为她看到了出来的陆羽,不骄不躁,一脸平静,仿佛他刚刚考的试卷只是平常的一份而已,完全不关乎他的未来。其实这也是正常的,因为陆羽确实有那么资本,也有那么能力考上他要读的地方。
“瑗瑗,不是不让你来吗?”
正想着,陆羽却已经走在了时子瑗的面前了,看到支着一只脚的时子瑗站着,虽然笑着,却比哭还难看的脸色,顿时语气有些嗔怪,却又带着心疼。
“哥哥考试都没人来,那怎么行。”时子瑗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抹平了陆羽蹙着的眉头,“哥哥,皱眉不好看。”
陆羽轻轻的长叹,拂过时子瑗倾泻在肩膀上的墨发,“瑗瑗,不想笑就不要笑了,难道还要和哥哥生分?”
时子瑗一顿,眉目皆动,展颜一笑,眼眉翘起,唇角弯弯,“哥哥,我们走吧,沐叔叔在一旁等着呢,还要去吃饭,下午你还要考试。”
“恩~”有些几不可闻的叹息,扶起时子瑗的臂弯,朝着离这二十米处的小车走去。
时子瑗以笑来面对李沁的走,心里一直骂着自己为什么以前不多多注意,为什么不多回去看,为什么人的生命那么脆弱,这两天她几乎不敢睡觉,一睡觉就会有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叫骂,而一起来她便是泪流满面。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李沁没有走,那个懂她,爱她,疼她,顺她…的李沁没有走,但是…
陆羽也是伤痛的,但是他的伤痛是埋藏在了心底最深处,脑子里怎么也不会忘却那张有时嗔怒,有时大笑,有时像是老顽童似的脸,他的关心,他的挂意…深深刻在了脑海中。
下午是靠数学,这门课是陆羽最为拿手的,压根就没有任何的压力。时子瑗还是支着脚在等着,仿佛一点都不会累,也不会厌倦,和周围因为**阳光而逐渐火气上身的众人截然不同,倒是形成了一道靓丽的景色。
夜晚,星星漫天,皓月破出了朦云,轻悄悄的铺洒在了大地上,房屋、山峰、道路…皆朦了一层白纱似的亮色。
因为是陆羽高考,林珍特地准备了陆羽喜欢吃的菜,照顾陆羽的样子简直就是在照顾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事事周到。
“来,羽儿,你多吃点,明天还要考试呢。”林珍说着又夹了一块猪脚肉在陆羽的碗中。
林珍是在今天下午回县城的,回来了之后就没有去上班了,就捣弄着吃的。
陆羽看了眼时子瑗,再转看林珍,“阿姨,谢谢,您自己多吃点,我会吃的。”
“恩恩~多吃,阿姨会吃的。”林珍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怎么吃得下去。
“诶,瑗瑗,来,这块糖醋排骨肉多,你最喜欢吃了。”时开民也夹了块排骨在时子瑗的碗中。
时子瑗看了看,然后唇角勾了勾,“爸爸,您多吃点,瑗瑗想要减肥。”说着又将排骨夹到了时开民的碗中。
林珍和陆羽看到这样,皆摇了摇头,减肥,瘦得跟骆驼似的,还减。但是却也不能逼着时子瑗吃,因为这两天他们都把方法用尽了,都没有办法让时子瑗吃下去。
“姐姐,你就吃吧,小彻都不和你争了。”时子彻扭头,撇开眼,撅着嘴说道。
虽然他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但是发生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姐姐因为伤心过度,都两天不吃饭了,不然就吃一点点,这怎么能行呢。
时子瑗只得一笑,再次夹起排骨,一小口,一小口的入嘴,本来是色香味俱全的排骨,被她吃得像是要她吃什么不能入口的食物了。
陆羽呼了一口气,看向林珍和时开民,道:“叔叔、阿姨,我看我还是带着瑗瑗出去吃好了,她说她想要吃东街的那家饺子。”
“好…好…好,去吧。”林珍和时开民皆蹙着眉同意了。
时子瑗再这样下去,他们哪看得下去,可能过个几天都要去打营养针了。
陆羽得到了同意,马上就站起了身子,一把拉起了坐着压根就不动的时子瑗,接着就往门外走去。
虽然现在已经就要到夏季了,但是夜晚的天气也还是泛着微凉的气息,微风围绕在他们的周围久久不肯散去,时子瑗忍不住打喷嚏,用另外一只没被牵住的手搓了搓鼻子,顺便斜眼看了眼陆羽,精致俊美的脸庞散发了一股寒碜的冷意,证明他现在好像在发薄怒,连那黑直的短发都有秩序的竖起,仿佛站在了最顶峰,它就是统治者,命令着被统治者…
“哥哥,你停下,瑗瑗的脚痛了。”时子瑗‘嘶’了一声哀嚎,脚踝处一阵隐痛散发在各个神经。
陆羽突然停下,时子瑗因为惯性而踩到了他的鞋子上,接着急忙的拿开。
“哥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吃那什么饺子,我要回去。”
时子瑗略提高了声调,想要甩开陆羽的手,却被紧紧的抓住了,怎么甩都甩不开,想要走,却又怎么拉都拉不动。
“回去干嘛,一回去你就洗了澡就睡觉,晚上还做噩梦,晚上还说梦话。”
陆羽第一次对时子瑗大吼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因为时子瑗不吃饭,铁定不吃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以前的时子瑗只要看到陆羽委屈的眼神,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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