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菱说道:“我一直都在追踪黑曜镜的位置,虽然还不确定,但是一定距离这里没有多远。布朗村还有幸存者,魔猿要追杀的我也在这里,所以魔猿还会再发动攻击,只要再有个一两次,我就可以锁定住黑曜镜的位置了。”
离满月还有八天,照理说,是来得及的……
不过,世上的事很难说,谁知道会突然生出什么变数。
而且,真头痛啊……
莫问暗自沉思。即使是创师这样的高等级职业,要制作出魔道器具,仍是高难度的工作,那牵涉到的范围之广、技巧之高,是普通人所无法想象的,能完成这种器具的创作人在创师中,必定是数一数二的优秀人物,只是莫问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会是哪号人物而已。
事情发展至此,工作的难度,已超乎预料,倘若再继续下去,便与自己的本意不和,再说,一年之约未满,而身边的这个小麻烦,又是超级会惹事的……
“拜托您,莫问先生!”
发觉莫问仍无所动,爱菱低声恳求道:“请您继续护送我,取回黑曜镜,如果不行,请你守护这些孩子,那样也就够了……”
看着少女的哀求,银发男子被打动了。
他本就非铁石心肠,相反的,他还相当的多愁善感。拒绝少女的请求,实在不忍心;阻止这种禁忌之术的发生,以免扰乱整个大陆的安宁,也是身为武者的义务;不过,更重要的是,当他看见爱菱脸上,那抹似曾相似的神情,银发男子立刻下了决定。
“嗯……”
莫问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说,敌人不多的话,倒是还可以……”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莫问先生……”
看到莫问答应,少女雀跃不已,高兴得只差没跳起来。
“等一下,先别高兴太早!”
挥手打断爱菱的感谢,莫问开出了条件。
“有几件事,要先说在前面。”
莫问道:“追加的酬劳,我不要,不过,原先给的首饰,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莫问一面说,一面板着脸,凶了爱菱一眼。
虽然感觉莫问先生一脸凶样,爱菱不知怎地,一点畏惧的感觉都没有。
“第二,我不做酬劳以外的事,如果让我发现赤眼魔猿以外的敌人,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这点,你要先想好。”
会不会有出乎意料的敌人呢?
据爱菱早先得到的情报,对方仅是一名三流的魔导士,虽然透过黑曜镜,可以增幅魔法力,但终归有个限度,是不太可能呼唤出更高等级的魔物的,换言之,敌人的阵容,不会有什么变动的。
再说,自己早就没有选择馀地,这次的离家,是赌了所有的自尊、未来在里面,倘若失败了,就再也没有脸回家了。
“嗯!没有问题,不会有新的敌人了。”
为了表示肯定,爱菱说的毫不犹疑。
莫问点点头,不再言语,一切就这么说定了。
“你此刻,已尽得我之真传……!等等,没有那么多,大概只有六七成吧……咦?有这么多吗?……如果说只有两三成,会不会太打击你……”
“……”
“剑气的操控诀窍,我已尽传于你,但要灵活运用,与身体融合为一,至少还要一年的时间,因此,一年之内,你切忌动武,就算不得已,也不可动用剑气,否则这些日子的辛劳,可能功亏一篑。”
“……”
“不要一张不服气的脸!你命中的灾劫之期未过,与人兵戎相见,不但原本的目的达不到,贸然使用剑气,更会引来十年剑劫,让你倒霉一辈子……”
“……”
“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心里在骂我糟老头,讲话、动作没有高手的气派,告诉你,别以为我年纪大,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用眉毛想都知道。”
“……”
“总之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一年之内,给我乖一点,不要乱来!人生的好运,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艾尔铁诺历五六○年十二月蜀道
由于暂时没有战事发生,爱菱得以清闲地帮助村人重建家园,这时候她的土木长才就派上用场,只不过欠缺人手,干粗活进度缓慢而已。
“莫问先生,能请你过来帮帮忙吗?”
对于这样的请求,躺靠在树下,喝着自泡香茗的莫问,则是臭着脸一口拒绝。
“你认为我是干粗活的人吗?我的工作是对付魔猿,盖房子什么的,那是你家的事。”
“可是,现在魔猿还没有来啊?”
“真烦,不然我们交换工作,我去盖房子,魔猿来了交给你对付,怎么样啊?”
被这样一问,爱菱只有摸摸头走开,放弃了这些请求。
不过,看在莫问眼里,这个小家伙还真是卖力,跑东跑西的,一下安抚着孩童们的不安,一下帮着照料伤患,跟着又从她那大包袱里头取出工具,弄一堆木材来割割锯锯,试着弄出一间通风良好、适合养伤的木屋。
平时一副总要依赖人的娇弱样,但和那些幼童在一起时,她只是说着最乐观的话,虽然孩子们都笑这比他们年长的小姊姊,想法天真得过了头,却也接受乐于她的抚慰,暂时忘掉悲伤与艰困,振作起精神来。
看到这一幕幕,莫问不由得对这小女孩刮目相看。
这天中午,莫问打了几只山鸡作午饭。用餐后的午休时间,爱菱拎着她那大包袱,带着孩童们来到莫问面前,贼笑兮兮地提出请求。
“好无聊喔!莫问先生,你可不可以帮我们一个忙?”
帮这小疯子一个忙?
莫问有自知之明,他还想活久一点,爱菱的包袱,比起前两天的尺码,好象又更大了,谁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新作品要找实验者,自己可千万不能当这白老鼠。
只是禁不住孩子们期望的眼神,莫问只好屈服,想了想,道:“不能碰到那个包袱,剩下的好商量。”
“这样啊……”
自己的意图被窥破,爱菱的俏脸上有明显的失望,但又好象想起什么似的,眼睛随即亮了起来。
看见少女炽热的眼神,莫问本能地有种畏惧的感觉。
“没关系喔,大家,莫问先生除了是一名武功高强的骑士,也会吹很好听的音乐喔!”爱菱对孩童们夸耀着,然后众人就一起用那种很期盼的眼神,热切地瞧着莫问。
“莫问先生,请吹一曲给我们听好吗?”
捧着小手,少女提出了祈愿。
“……”
“莫问先生的箫很好听,爱菱很喜欢,孩子们也都在等着你呢!”
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迟疑一会儿之后,莫问取出了洞箫,放在口边,选曲待奏。
看了孩童们一眼,莫问心想,既然是为了驱走悲伤而奏,便挑首轻快的曲子吧。
翻阅脑海中的曲目,莫问选了首“庆丰年”,那是南方的武炼蛮族,在年节时的欢庆乐曲,听起来喜气洋洋,节奏甚是轻快,拿来哄孩子们开心,应是再适合不过。
主意拿定,莫问将箫凑近口唇,高声吹奏起来。
他早年曾于此道下过苦功,大陆上的知名乐评家,亦评之为“只应天上有的仙音”,这番吹奏,尽管只是平凡的欢庆乐,但也能于平凡中显出优美的音色,细微处更是变化精微,转折如意,直如一位武学名家试演生平绝技一般。
爱菱侧腕托着头,左手手指跟着在车板上打节拍,她对音韵之学,所知不多,但“庆丰年”简单轻快,节奏分明,要听明白不是什么难事。
趁着演奏者专心奏曲,爱菱向孩童们比了一个要大家安静的手势后,便偷偷瞧着莫问。
平常时刻,莫问似乎对人深有戒心,只要爱菱一盯着他,就会很不客气地把头转开,要仔细的看看他,除去睡觉时间,就只有现在了。
莫问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
本着发明家的科学精神,和少女爱作梦的幻想情节,爱菱有过无数的推敲。
莫问先生,一定是个贵族。
在这些天的相处里发现,莫问有些生活习惯,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他每天要喝下午茶,只要时间一到,不管原本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来,准备泡茶休息,同时对于打扰者绝不轻饶,爱菱就曾经看过,他一面喝茶,一面斩杀来犯的赤眼魔猿。
在饮食起居上,莫问也甚为讲究。爱菱做的料理,常常出错,反倒是莫问本身,对于料理的品鉴、该如何调理,如数家珍。
这些林林总总,再加上他本身的骑士资格,那只价值连城的洞箫,都不是平民阶层容易接触到的。
一个贵族,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最可能的理由,应该是战争吧!
爱菱这样坚信着。
莫问先生的身上,有经过战火洗礼的气息,他身上的那套军装,自相逢至今,从未换过,却总是洗的干干净净,这不是普通的贵族骑士会有的举动,而是一个军人骑士的习性,右手的伤痕,这更是惨烈战斗后的勋章。
莫问先生,一定是在战争中受了重伤,遇到了很伤心的事,所以才放下贵族的身份,像个流浪骑士一样,四处漂泊的。
这是爱菱的想法。
其实,在这个烽烟四起的时代,阶层的变化非常迅速,往往一个政治斗争、战祸牵连,原本的贵族,就被贬为贱民,桂胄家族就此流落民间。
落魄的贵族,心怀旧日的荣华,又难以忍受现在的生活,往往借酒浇愁,又为了维持豪华的生活,他们仗着自己的武艺,沦为盗贼,做出种种不法的勾当,成为地方治安的最大困扰,诈骗爱菱金钱的那些人,就有些类似这种类型。
发觉爱菱看的出神,莫问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真巧,想起那人,她也是爱听箫声,总在相会之时,要求鸣奏一曲,然后在旁抚琴轻哼,一副悠然神往的表情,令自己为之爱煞。
“哼哼哼……嗯嗯……”
出自幼时习惯,爱菱聆听到后来,不由得跟着打起拍子,闭上双眼,轻哼出声,感受着音韵的流畅,可是,好象觉得有什么不足,从头到尾,爱菱的眉头都是皱起的。
而这似喜还怨的表情,被莫问看在眼底,当场又是一怔。
为何?
为何?
饶是千里相隔,她的音容却总是在眼前,想念的心情,也从未有稍减,然而,明知她现在身处虎口,却偏偏只能坐视,不能相救,这是哪门子的人生!
想起种种阻挠,又是心急,又是气恼,莫问的眼眶又红了,他的个性素来多愁善感,本也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类型,这时越想越是心伤,真恨不得好好大哭一场。
心情这一激荡,箫声大乱,嗄然而止。
“嗯!不好,不好,比起那天听到的差多了。”
没有发觉莫问的异样,爱菱睁开眼睛,俨然一个小乐评家的势态说着;孩子们也都学着她的动作,一个个大摇其头。
听到这样的评论,莫问微觉好笑,自己的乐艺,当初在金陵,任是谁听了,也都赞不绝口,哪轮到这些小鬼来挑剔,当下好奇心起,询问爱菱哪里不好。
“这首曲子该是很有喜气的音乐,可是被莫问先生吹出来,却让人听了好伤心,和曲子一点都不合,嗯,不好,不好,比那天差太多了。”
爱菱摇头晃脑,显然对自己的乐评,感到得意。
听音乐,能听出演奏者的真心,那真的是知音了。只是骤闻此言,莫问登时一愣,如遭五雷轰顶般呆住,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莫问干着喉咙,冷笑道:“胡说八道,小孩子懂得什么?”
自己的音觉遭到不正当的否定,爱菱似乎有些生气,嘟着小嘴抗辩道:“小孩子又怎样?我一样听得出来,莫问先生心情不好。”
第七章夜逢惊鸿
躺靠在树干上,随风晃荡,莫问回想着早上爱菱天真的抗辩,不由得苦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事,连这小女孩也看得出来了呢?
他生性本就豁达,早年旅学四方时,深受浮屠之学的影响,于恩怨荣辱之事,更是看得极淡。遭逢惨祸后,虽为此痛澈心肺,悲愤难当,却也未曾激起复仇、重建家园之念,只是独自深深懊悔而已。
但是,唯有她,是莫问最放不下心的存在,偏生碍于一年之约,不能相见,这才真教他心急如焚,日夜难安。
这样的个性,倘若会惹来千古臭名,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这点,莫问也知道,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个性,要像每个亡国贵族那样,咬紧牙关,全心恢复旧日光荣,这等事,自己做不来啊!
现在,就仅希望故乡的百姓,生活无虞,待得一年期满,再将那人救出,自己的心事,便算是有个了结了。
一年之约,已将近期满,等到完成爱菱委托的工作,就该整装出发,去完成心愿了。
只是,为什么自己会改变心意呢?在这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老师知道的话,一定会讥笑自己的……
不过,心里却不觉得后悔,因为这小丫头确实在某处打动了自己。呵!真是可笑,她个头是那么的小,但是……
寻思间,莫问察觉到一股异常气息,是赤眼魔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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