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就看那老头儿左一钻,又一钻,钻到花园里。四面八方都有侍从将他团团围住,堵在一处墙角内。我们都想着他是插翅难飞,逮住以后定要乱刀分尸,给首领报仇。哪想他真是邪门,冷笑一声,不慌不忙从怀中摸出一支大笔,在墙上一挥,画出四四方方一扇门。这门应手而开,他往里钻进,就不见了。其他人扑到跟前,再推时,墙上已经合拢,只有几笔墨渍,一丝缝隙都没有。”
“出了这事,两位少主均十分悲愤,可也理不出个头绪。不知道那老头为什么要甘冒奇险回来刺杀恩主。后来他们商量,觉得这事尚有许多疑点。应先将那老头子抓住,查问个水落石出。所以就下了追缉令牌,四面道路都封锁起来。只是惟恐他逃到其他三部里寻求庇护。不过就算是这样,哪怕要将狼图腾谷荡平,这血海深仇也不能不报。”
虎头妖族一拳锤在腿上,咬牙切齿,大声说道:“不错,老首领死的那样惨,该叫他们血债血偿。”
银熊却沉吟不绝,手托下巴深思半晌,才说道:“据你这么说来,事情倒未必简单。那个汐族人十分可疑,与这事脱不了干系。既然没见到行凶过程,没准是他下的手,之后被人撞破也未可知。不过……这两人都有下手的机会。”
花娴脸色白了一白,说道:“这件事确实扑朔迷离,叫人猜测不透。不过,我在那汐族人身上没看到半点血迹。当时屋里血花四溅,若是他动手,没道理身上如此干净。”
三个人谈论了一阵,稍做休息,便*离去。
待他们走远,头巾下那姑娘冷笑一声,说道:“她撒了好大一个谎。”
男人微微一笑,说道:“先不论别的,就说白角杀人从不留活口。若她碰到的真是白角,这时候哪还有命在?”
姑娘说道:“况且她说尸体上割伤多处,满屋子血迹。白角是巫师,杀人讲究干净利落,这可绝对不是他的手法。”
他们还要说话,猛听屁股底下石头喝道:“两个小鬼不滚开,还要坐到什么时候?”
大石抖了一抖,那姑娘险些摔倒在地,男人抢上扶住。只见石头立起,自内向外掀起,一个矮人从中钻出。仔细一瞧,他盖在身上的原来是块大布。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居然变得和石头一般无二。这矮人不过只到膝盖,白发白须,一排龅牙,尖尖的耳朵,紫色的肌肤,背后背一支大笔。他朝两人扫了几眼,怒道:“要不是方才不方便,怎容你们两个爬到我老人家头上。你们鬼鬼祟祟嘀咕的什么?”
他长相跟刚才花娴描述得差不多,二人对看一眼,那男人说道:“不知者不罪。我刚刚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原来你老人家在这里躲猫猫。请问你老人家是谁?”
他双手叉腰,神情非常不屑,冷然道:“我老人家就是人称‘霞云第一画师’的妖族雷部工像。过世老头领的亲随和结拜义兄弟。你们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跑到我们妖族地盘上,有什么企图?”
那男人坦然答道:“我叫晴川,她叫雪舞,我们从东边的无极海来。是受人托付,来拜访你部族的大少主熊心。”
听到这名字,他面色一变,多看了雪舞几眼,疑道:“你是个人,她却是个人鱼。咱们这里可不欢迎汐族。”
雪舞慢吞吞道:“没准我们见到熊心以后,他开心还来不及。”
老头道:“少抬杠。你们两个身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我看多半就是奸细。”
晴川便道:“奸不奸细的随你怎么说。不过我们想见熊心,正发愁没人带路。既然你是雷部元老,麻烦就给顺便引见引见。”
老头子“呸”了一口,道:“你倒想绑我领赏,也不问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
话毕,他后退两步,拔出背后大笔,朝空中一抖,甩出团团黑烟。黑烟簌乎落地,化做一只双头蝎尾的豺犬,向晴川咬来。晴川匕首急递,刺它胸口,却只刺到空中,不损分毫。他朝后跃去,闪身避过。
雪舞瞧着这只畜生,毫无惧色。豺犬转身来叼她,她在掌心中呵口气,手中一根头发丝朝那大狗口内一丢。只见发丝穿膛而过。黑烟中一线银光,格外耀目。那豺犬好像被打得疼痛,动作缓了缓,顷刻恼怒,又再疾扑。雪舞左手发丝掷出,穿脑而过,它狂吼一声,不禁朝后退却。女巫双手带住丝线,低声念咒,那丝线嗡嗡做响,空中降下许多水露。黑色大狗僵在原地,浊雾碰到水滴渐渐凝成霜雪。雪舞两手朝后回抽,它早摔翻在地,支离破碎。
工像见势不妙,转身就跑。他两只罗圈腿,拐来拐去,慌慌张张在地下画扇方孔小门。画师手刚伸出一半,寒光一闪,乌黑的匕首割空而过,不偏不倚钉在腕边。匕首“喀”一声响,化做镣铐,将他双手牢牢锁住。
老头子暴跳如雷,“喂!快放开我,不然将来有你好瞧的!”
晴川将他后脖领子拎起,他两腿在空中一通乱蹬。刺客不禁笑道:“放了你?哪有这种便宜事。我们还要带着你去领雷部的高额悬红赏金呢。”
工像一急,脱口说道:“放屁,老头领又不是我杀的!”
晴川奇道:“喔,你这话倒有点意思。不是你还能是谁?”
他张张口,似要说话,却又强行忍住,冷冷答道:“这种机密大事,我怎么会告诉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老头子我没有做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事,自问对得起良心。不用向你们解释。”
画师工像相貌怪异,脾气固执,一路之上自然不给二人好脸色,总是白眼相加。不然就拐着弯的损人骂人。晴川和雪舞不与他计较,只当看不见。雪舞几次旁敲侧击同他搭话。他倒十分警惕,关于那件事再不肯吐露一个字。三人并肩而行,为了避开追兵,绕了不少山路。起初还不怎样,等到日暮时分,工像体力不济,赶不上两人步伐。刺客便找了一处山坳,打算生堆篝火,夜晚就歇在这里。
其时,这会儿山里正是最冷的时候。夜间露宿总有许多不便。女巫大病初愈,面色一向不好,晴川不忍叫她施展术法。不过拾柴生火难免起烟,容易给人察觉。
工像冷哼一声,说道:“这时候生篝火,不是找死么?回头再把狼给招来。刚才那几个人走得可不远,现在肯定还在附近转悠。”
雪舞说道:“真伤脑筋,只好我辛苦一下了。”
晴川拦阻道:“你身体不好,还是别动。”
雪舞不理他,勉力起身,正敛神打算念咒,猛然一阵咳嗽,身躯晃了几晃。她本来就长得单薄,这么一来,更显得弱不禁风。工像看她背影娇小,咳得又实在厉害,心中暗暗有些不忍,板着脸道:“先说明白,我可不是看你可怜。天寒地冻的,我老人家不肯陪你们睡在野地里受罪。”
他自怀中摸出一卷黄纸铺开,纸面描画一幢大屋。工像用口水将画贴在山壁上,推开屋门走了进去。雪舞冲刺客眨眨眼,悄悄说道:“瞧我扮可怜扮得像不像?”
这屋子十分宽敞,虽然没有家具,但却很是温暖。门外寒风呜咽,门内却是一团热意。三人都赶了一天的路,困乏难挡,仓促吃过饭便各找地方睡下。
晴川与雪舞没一会儿便睡熟,鼻息均匀。惟独工像,腕上挂着冷冰冰的镣铐,非常难受,左侧不得劲,右侧不舒服,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他心里转念道:我虽然落到他们手里,可不能坐以待毙。要真被他们送回族中,还不是死路一条?到时候就算浑身上下是嘴,都说不明白。想到这里,他心一横,慢慢掏出画笔,将机纽旋开。他的画笔一头是笔,另一头笔杆末端是个铁帽,旋开后里头装着四菱尖刺。画师不动不响,侧耳听了一阵,那两人确实睡得很熟,没有任何反应。
他举刺蹑手蹑脚走到跟前,犹豫着先对付哪个好?画师暗道:这汐族小姑娘术法能克制我,不如先料理她,于是便要刺下。然而微光之下,银发之中一张尖尖的小脸,看起来仿佛跟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这么一怔,迟迟下不了手。老头子咬牙切齿,又想道:算了,还是先杀那男的。那男的对我无礼,杀他那是应该的。
晴川仰面睡倒,浑然不觉。工像冷笑:要收拾你我可不会下不了手。你这人一看就不怀好意,留着将来必为祸患。他紧一紧兵器,对准心口插下,哪想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擒住。
刺客拿住他的手,低声说道:“这样偷袭是没用的。”
工像大怒,抬脚便踹,却被刺客在小腹上打了一记,疼得弯下腰去。晴川仍躺着不动,淡淡说道,“要不是看你刚才没对雪舞动手,这一下会断你三根肋骨。”
画师咬牙恨声道:“要打要杀有种过来,断三根肋骨算个屁!老头子只要活着,耍什么阴谋手段都会活活要你们的命!”
刺客等他说完,这才开口道:“你要不了我们的命。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快睡觉吧。”
说完他翻个身,居然拿背对着画师,一副全不提防的模样。画师呆了半晌,口中犹自念念有词,无奈只好换个地方重新睡下。三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明,晴川醒来,叫起雪舞。工像离他们远远的,面对墙角,还睡熟没起。刺客走上前去拍他肩膀。一拍下去,那人居然软绵绵的,再拍一下就塌下去。晴川吃一惊,将他翻过身,这哪还是工像?已经变成一团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废纸。
刺客跳起来冲到门边,大门从外面反锁,推不开。他拔刀插进门缝,想要搬撬。站在外面的画师哈哈大笑,说道:“怎么样,上当了吧?你想绑我领赏,现在是谁绑谁?”
话一说完,屋顶、墙壁、地板都朝内塌陷,犹如给揉皱的纸团。雪舞惊呼一声,两人还来不急破门而出,就被紧紧挤在一起。只要那老头子再捏几下,恐怕就要被活活挤死在屋子里。晴川一手抵在门上,一手抵住墙壁,忙高声喊道:“慢着,我有话说。”
工像停手,不耐烦道:“罗嗦,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刺客又道:“我知道现在你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过这件事跟妖族雷部前途生死息息相关,不能不说。”
画师犹疑片刻,说道:“你可别耍什么花招,先把身上武器卸下。”
晴川和雪舞照他吩咐把匕首、背囊除下,自门缝递出。工像又丢进一捆绳索,说道:“你们自己把双手绑住,然后慢慢的,一个一个出来。”
工像退后几步,过了片刻,果然看到他们两个侧身出门。他一手握住短刀,先走到雪舞身边,将她双脚捆在一起。再到刺客旁边,依样画葫芦,最后担心他挣脱,还多绑几道。看看他们再不能反抗,画师十分高兴,恶狠狠说道:“小子,你羞辱我的,现在我要加倍讨还。”
晴川莞尔,好似无所谓的模样。画师越发生气,抬手扇了他四、五个巴掌。站起身来拳脚相加,边揍边骂,将心头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哪知刺客竟一声不吭。
雪舞看不下去,喝道:“喂,你别不知好歹,差不多就行了!”
老头子嘿嘿几声,说道:“哟呵,舍不得心上人啦?我偏要多揍两下。”
说着抬脚一踢,将晴川踢倒在地,伸腿往他肋下踩去。忽听雪舞冷然说道:“你要再不住手,将来恐怕会后悔。”
她盯住工像双目,吐字如弹冰,说道:“谁要敢伤我喜欢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杀光他至亲所爱,让他终生痛苦。这种事,我一向说到做到,绝没半句假话。”
工像没来由暗暗有些心悸。女巫一双眸子,冷若冰霜,眨也不眨。她这话说得既不特别大声,也不特别激动。只是,她平平淡淡这么说出来,就比什么狠毒的话语都要渗人。画师想到自己幼女,不由自主住了手。
他沉着脸,找块石头坐下,目光将二人溜了溜,便道:“好小子,你的小情人倒是疼你呀。看她面子上,就给你个机会。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晴川坐起身,向雪舞做个鬼脸,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