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去招惹,更是会经常示好逢迎,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或者亲人的性命便全指望着神医来救了。若是林大少爷果真学成会了平一指的本事,即使还是有人心怀鬼胎,真要动手的时候也不得不多费相当大的一番思量。
从不同的角度,林平之的爹,和林平之的宠物,同时做了一个关于他未来前途命运的重大决定。
“既然平儿你想学医,又有平大夫这样的神医指点,为父自然是欢喜不尽。”林震南表面上的确是一副大喜的样子,只是心里有些发愁:就这样把孩子又送出去了,怎么安慰老婆大人可是个大大的难题。
曲非烟也冲林平之点了点头,晃了晃自己的耳朵,表示十分赞同的模样。
当下林平之便跪下,乖乖巧巧地磕了三个头,奉平一指为师。林震南此次本来就给平一指带了不少重礼,便权当是拜师礼了。
按理来说,林平之作为小学徒,是得跟着平一指四处游历行医。不过他坚持,要先把田伯光送回福州再说。平一指本也是个随性的人,便准了。
田伯光清楚,林平之要送他回去,很大一部分是为着要帮他报仇的事情,向他投去的眼神里便充满了感激。
只是林家的势力是绝对动不得的,仅凭他们三人之力,又该如何不伤及自身的前提下,酣畅淋漓地报这不共戴天之仇呢?
他们在人力、财力上,都远远没有报仇的能力。他们所拥有的唯一优势,就是对方自以为已经斩草除根,并不知道田伯光还活着。以小搏大,以卵击石,即使他们处于有利的暗处,也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光光,你明白的,我们不可能把朱家的人杀光,也不可能把三青帮的人杀光。”曲非烟枕着自己的小腿,懒洋洋地道。
“那至少,咱们也要他们都受到应该有的惩罚。他们做了坏事,要是不受到点儿教训,也太不公平了。”林平之轻轻抚摸着曲非烟的尾巴,忿忿不平地道。
田伯光在归途之中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回到福州不久,曲非烟从她的小朋友们口中听到了一个令她惊讶的秘密,以及朱家庄即将为庄主,也就是田伯光曾经的心上人的父亲举办五十大寿的消息。沉吟了片刻,她姿态优美地站起来,以一种昂首挺胸的领袖者姿态,朝田伯光以及林平之开口问道:
“孩儿们,准备好第一场战斗了没有?”
这一日,朱家庄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朱家豪满面春风与涌上来向他道贺的客人们寒暄,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年已半百,就只有一个当眼珠子疼的女儿,可这女儿总是不让他省心。
她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要是乖乖地在家待着,以后为他招个玉树临风、万贯家财的女婿,还愁小日子不美吗?
可她就知道和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纠缠!
原以为连哄带劝的,让她帮忙把那个田伯光给结果掉,这事儿已经算完了。
没想到,自己请来帮忙的三青帮帮主,居然又打上了她的主意。
“那个田伯光可是很厉害的,铲除他,可折损了我们不少兄弟。帮你们家做了这么多,嫁个女儿给我报答报答,怎么样?”
对方张狂而又不怀好意的话语,他现在仍是记忆犹新。
又不是没有付钱给他们!再说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黑帮之间本来就是水火不容。三青帮还不是借了他们朱家的财力,才把田伯光给除掉的。
不过是些后生辈而已,吃过的饭还没有他吃过的盐多,却那样得意洋洋地用武力来威胁着自己,真是可恶至极。
他叹了口气。也许是他的女儿太美丽了,所以才会惹来如此多的麻烦。为了不再节外生枝,今晚他命令女儿在房间里好好呆着,不许她再在众人前露面。
客人逐渐来齐,摆在朱家花园里的宴席正式开始。朱家豪打点起精神,与人互相劝起酒来。
“咦,那是什么?” 突然之间,他的一位老伙计停下酒杯,侧耳听了听。
一阵悦耳的百灵歌声传来,空气中盈满了甜蜜的花香。半空中缓缓飘来一团洁白的云朵,云朵上方还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大家都有些发傻,那位老伙计扯扯朱家豪的袖子:“朱兄,这是你安排的节目吧?这飞过来的是什么?”
朱家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朵缓缓往下降了降,缥缈的云雾中,露出了一张绝美而带着一些稚气的脸。
那是一个端庄的少女,头顶梳着简单的双髻,皮肤莹洁,宝相庄严。她穿着轻柔的白纱,上面只用红色的绸带轻轻挽住,却显得格外圣洁。她的脑后,是一个散发出淡淡光芒的光圈。
那绝对不是人。普通人怎么能飞到空中去?普通人怎么会有仙子才拥有的光圈?
有几位乡坤老爷的夫人惊喜地叫了起来:“是送子娘娘身旁的童女!”
这些女眷平素里常去送子观音庙为自己或者为自己儿媳妇求子,送子观音身旁的童男童女的塑像的模样,她们自然是熟知的。
有几位反应快些的妇人,就扑通一声跪下来,虔诚祝祷道:“仙童降临,仙童显灵!”她们嘴里念着,又伸手去掐她们的丈夫们,让这些直愣愣盯着仙童看的大老爷们儿赶快跪下,莫要冲撞了神灵。看主人跪下,身旁伺候的奴仆们也纷纷跪下了。
很快,朱家内院里便已黑压压地跪满了人。
虽然有些发懵,但在仙童在自家降临,怎么说也是一件面上十分有光彩的事。朱家豪先是不慌不忙地磕了一个头,清了清嗓子,容光焕发地向空中大声问道:“信男朱家豪,拜见仙童。敢问仙童降临,有何仙旨?”
那少女圣洁的面容上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柔声道:“你平日里广积善缘,上达天听,观音娘娘特意派我前来为你祝寿。”
跪在地下的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议论的声音里全是艳羡。
朱家豪喜不自胜,又响亮地磕了三个响头,方才道:“观音娘娘如此看重,真让信男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仙童继续用宛若天籁的声音道:“娘娘法旨,为庆贺你五十大寿,赐你一个外孙,聊表贺仪。如今你女儿腹中,便已结下珠胎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朱家豪平时总爱炫耀自己有个美貌的女儿,一心还想钓个金龟婿,大家都是知道的。可朱家姑娘不但还未成亲,连人都没有许。这个外孙……是怎么来的?
正文 闺房现冤魂
朱家豪额头微汗,勉强笑着问道:“娘娘厚爱,信男愧不敢当。只是小女仍是黄花闺女,并未许人,却不知娘娘的意思是……”
仙童一时间竟没有说话。
难道是触怒仙人了?可是女儿怎么会怀孕呢?朱家豪心跳如鼓,汗水越出越密,一滴滴掉落到园中的泥土之上。耳旁是嗡嗡之声,他不用猜也知道,那些宾客们会怎么想他们家。怕是之前就对他有些嫉妒或非议的人家,现在已经在偷笑了。
他的胸腔在前一刻充盈着被仙人眷顾的喜悦,此时却像吞了成千上百个砰砣一般,凉凉得直往下坠。
林平之的后颈被脑后的那一群萤火虫的翅膀扇得略微有些发痒,但他明白的很,若是此刻伸手去抓,不仅仙童的光圈被破坏了不说,端庄的形象也就崩塌了。他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继续按照曲非烟的计划,用一种和蔼但略含不悦的语气说道:
“难道你还怀疑观音娘娘法旨会有错不成?”
“信男不敢啊!不敢!”朱家豪惶急地磕了一个头,“只是,我女儿她确实还未曾婚配!请仙童明鉴!”
此时,心中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客人们纷纷来回打量着半空中仙童的脸色,以及朱家豪的神情。他们心中大多是相信仙童的话的,对朱家豪抱着些许幸灾乐祸的神情——豪门大院,出点这种风流事也是常有的,。
只听得仙童柔美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凡人真是的……”
林平之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但曲非烟对他的叮咛嘱托、威逼利诱,却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你长得这么可爱,那些女孩子都及不上你,就扮一回不好嘛?就一回,啊?这也是为了光光呀!”他还记得曲非烟在劝说他的时候,小掌抱着他的脖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咬了咬牙,继续用他所能发出的最柔软娇嫩的声音说:“我也只不过是个办差的,观音娘娘的旨意,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就找你女儿问个究竟。”
现在?这么多人就在身旁,这话可该怎么问?朱家豪脸一阵青一阵白,腮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朱兄,无论如何,还是去看看吧。”一个客人说道。
“此言有理。”众人纷纷附和。朱家豪五十整寿,却对外宣称女儿生病了不能出席宴席,本来就让有些人心里犯起了嘀咕,此时他们有仙人指点,更是将这事信了个十成十。
“虽然你似乎不大喜欢娘娘给你的这份寿礼,但我毕竟是把这差给办完了。朱家豪,你还是去瞧瞧你的女儿,还有你外孙罢。快去吧——”仙童庄严地点了点头,摆出了一个天女散花、嫦娥奔月的姿势。
“去——吧——”随着这两个字回荡在半空中,载着仙童的云朵慢慢飘远,百花香气也逐渐消散。
众人沉浸在这一番俗世仙景之中,久久回味。一时间,大家的思绪都被那美丽无双的仙童给带走了,园子里静悄悄的。
“朱兄,你倒是去不去啊?大伙儿这么多人在,要是侄女儿是冤枉的,咱们也好作个证,观音娘娘管着世间万物,忙中出错也是有的。”
随着这一声询问,大家也都纷纷醒过神来,“热心”地催促起朱家豪来。
朱家豪心里明白,若是自己硬梗着脖子不去,落在众人眼里必然是心虚的表现,这朱家的名声就完了。可若是真的去了,若是女儿真有什么问题,这丑事不就传出去了吗?朱家的名声怎么样都是个完呀!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喽!朱家豪不由得在心里哭嚎了起来,面上还要装作正义凛然的模样来。
就与这个人声鼎沸的园子一墙之隔的地方,林平之七手八脚的把蒙在几只猫头鹰外头的棉花罩子拨开,好让令这团“白云”飘然起舞的功臣们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又用手势指示猫咪们抽回刚才自己在空中站立的细绳——虽然被“白云”遮挡住,但这由猫咪悄悄系在屋檐以及大树之间的绳子还是不能太粗,以免泄露了天机,所以虽然不是完全悬空,他在说一大段台词的同时,还是时刻使用着轻功来保持平衡。还有身旁的负责歌唱的百灵鸟们、散洒花粉的蝴蝶们,以及充当光圈的萤火虫们,此时也都完成了它们的任务。
“谢谢你们!”虽然听不懂这些动物的话语,林平之还是发自内心地对这些可爱的帮手表示了感谢。目送它们跑走、飞走之后,他赶紧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把自己身上的裙子换了,头上的双髻也拆散,重新盘了一个小男孩的发髻,再从怀里掏出帕子,将自己的脸狠狠地擦了一通。
“非非这个坏家伙,我以后才不要再扮女孩子了……”林平之双手抱头晃来晃去,哀鸣了几声,努力要将自己居然装成了一个小姑娘的丢脸事实驱逐出脑海。
稍稍平复一下心绪,林平之再次运起轻功,先是爬上了街边大树的顶上,又往林家内宅的屋顶跃去。
他刚完成了他这一部分的演出,现在要去看曲非烟和田伯光那边的情况,是不是也如同这边一样的顺利。
朱婉贞噘着嘴,拿簪子一下一下地拨着烛火。烛光映在她秀丽的五官上,显得很是俏皮可爱。
丫头婆子们在眼前晃的令人不耐烦,早就被她打发得远远的了。
一阵微风吹过,烛火摇曳了几下,突然灭了。
她并没有多想,伸手去摸桌上的火石。但是手指探了半天,原本应该放着火石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
皱起眉头,她准备叫丫头进来把灯给点上。但她尚未开口,便听见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叫她:
“婉贞,你好狠的心。”
这声音……是田伯光。他不是死了吗?那毒茶是她亲眼见他喝下去的,赵大清也说过,田伯光已经死在了他的刀下。
她捂住嘴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