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见周总兵已经有些狼狈,心里偷笑,嘴上却严肃地道:“周总兵,如果你再不让开道路,让百姓进府衙告状听审,本府可就要依照皇上的圣旨命人将你拿下了!”
包拯话音未落,旁边早就摩拳擦掌的白玉堂已经按捺不住;手腕一用力,钢刀就拽出了半尺长,一双凤眼紧紧盯住周远的脸,那架势,仿佛只要周远敢说一个“不”字,他立刻就会削掉他的脑袋。
按理说包拯抬出了皇上的圣旨,这边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白玉堂严阵以待,周远应该识趣退下了。可是这位周总兵却偏偏就是一个死心眼,听了圣旨二字,虽然心里害怕,却仍然梗着脖子不后退。
“这小子,这是找死啊。”白玉堂眯着眼睛,身上已经冒出了一股杀气。
展昭就站在白玉堂的身边,见他杀气腾腾的样子,眉头一皱,忍不住抬手按住了他拔刀的那只手。
白玉堂一怔,忙看了展昭一眼,小声道:“你拦我干吗?”
展昭却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答道:“周总兵不是坏人,包大哥也不是真心想要抓他。”
“我知道,可是他堵在门口挡路,太烦人了!”白玉堂郁闷地皱了皱眉。
展昭往包拯和公孙策那边看了一眼,小声道:“不必着急,我看包大哥他们肯定有办法。”
未等展昭说完,果然见公孙策迈着方步走到包拯的身边,白净的脸上同样是一片肃然的神情。看着周远梗着脖子寸步不让的样子,公孙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突然冷冷地道:“周总兵,我们大人几次三番好言相劝,你却一意孤行。其实是谁派你来的,我们大家心知肚明。如果这件事闹大了,不要说一个安乐侯,就算是庞家的太师和大将军,恐怕也无法承担皇上的雷霆之怒。周总兵,你现在大可以带着你手下的几百人站在府衙门口,但是公道自在人心,就算是你阻挡了百姓们告状,你能把安乐侯的罪行也一起抹去吗?到时候秋后算账,才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你周总兵一片好心,难道不怕好心办坏事,害了你想要保护的人吗?!”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说进了周远的心里。他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心中不由得几番起伏不定。他真是在指点自己啊。周远听懂了。公孙策刚才说的那些,其实就是告诉周远,他们并不是没办法对付庞昱,甚至是庞统和庞太师。
没错啊,就算庞昱背后有将军和太师撑腰,而眼前这位包大人的背后,那可是皇上。皇上亲自封他为钦差,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代表了皇上。他周远在包大人面前算什么?代表庞家跟包大人对峙?阻止包大人审案?这不是给将军帮忙,而是给将军惹祸啊!
想通了这一节,周远只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再看眼前这一黑一白的两个书生,除了害怕以外,竟然再也没有别的感觉了。紧握着刀柄的手心出了一把的冷汗,黏腻的感觉让周远皱紧了眉头。此时他握着刀,站在包拯和公孙策的面前,却一步也不敢上前。沉默地对峙了片刻,周远只能狠狠跺了跺脚,转身一挥手。
训练有素的亲兵看到周远的手势,立刻向两边撤了下去。百姓们见此情景,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兴奋与释然。二人点了点头,包拯上前一步,面对百姓们朗声道:“从今日起,两天之内,凡是有冤情的百姓都可以到府衙来递状纸。不会写状纸的,可以口述,我们会有专人帮你们写。本府奉了皇上的圣旨来到陈州,自会秉公执法。无论你们告的是哪一个高官,还是什么皇亲国戚,本府保证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伴随着百姓们潮水一般的欢呼,包拯与公孙策再次并肩迈步,回到了府衙的内堂。展昭和白玉堂站在后面,将方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直到两位大哥走进去了,白玉堂才郁闷地撇了撇嘴,闷闷地道:“真没劲,那个周总兵怎么这么容易就缩了。”
展昭一怔,看着白玉堂脸上郁闷的神情,不由得感到好笑。
“你这人真是奇怪,周总兵自己撤了,免得麻烦岂不是好事?莫非一定要打起来你才高兴?”展昭瞄着白玉堂脸上不高兴的神情,笑道。
听展昭如此说,白玉堂只得恨恨地将钢刀收了起来。但是收刀的同时,他仍然没有忘记往周远那边瞪上几眼。展昭看的好笑,忍不住打趣道:“我看你就是因为眼看着包大哥和公孙大哥两个书生用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那些亲兵,自己这个大侠却没有用武之地,所以才觉得不服气吧?”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嘴角一勾,闲闲地道:“你也别只顾着看我的笑话。要我说,这个周总兵没有这么好打发。他现在是没办法阻拦包大哥开堂审案,可是审完了又如何?要我说,襄阳与陈州之间虽然路途遥远,但是以庞大哥的脚程,恐怕再过三五日也就到了。若是庞大哥豁出去要保他的弟弟,周总兵有了靠山,这几百个人再加上庞大哥,够我们对付的。”
说罢,白玉堂撇了撇嘴,又瞪了周总兵一眼,冷哼道:“不过,就算再难对付也不在话下,我才不会怕他们。”
白玉堂艺高人胆大,自然是不会害怕这些亲兵。展昭相信,就算庞统亲自来了,以他跟白玉堂联手,制服对方也不成问题。可是,他毕竟做了几年的朝廷命官,很多事情想的就要比白玉堂多一些。若是庞统真的来了,纠集周总兵手下那几百名精兵与开封府对峙的话,他们要如何迎战?
包大哥或许会紧急调集陈州附近的兵将助战,就算他们愿意听从包大哥的调遣,这万一真打起来,事情的性质就彻底变了。庞大哥的行为,就算用最宽泛的律法去要求,也是一个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哪怕他有再多的理由,再大的苦衷,也没有办法让这个行为合理化。更何况,解决安乐侯这个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
想到这里,展昭的眉头忍不住纠结了起来。
“你又在想什么呢?”白玉堂见展昭纠结,立刻关切地问道,“莫非在忧心我们斗不过庞大哥?”
展昭微微一怔,挑眉看了白玉堂一眼。二人对视了片刻,展昭摇了摇头,叹道:“我不担心。有你帮我,别说是一个庞大哥,就是再来两个,我也不担心。”
这话说得白玉堂心里痛快,被自己喜欢的人欣赏,真是这世上最舒服的感觉了。但是痛快过后,白玉堂很快就注意到,展昭的神情依然没有松弛下来。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呢?”白玉堂皱眉道,“自从这一次我们重逢以后,我就留意到你经常这样,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展昭,如果当官让你这么难受的话,还不如干脆辞官,跟我一起回陷空岛。到时候每天闲云野鹤,行走于江湖之上,岂不更加开心?”
“辞官?”展昭微微一怔,诧异地看向了白玉堂,“怎么突然提起了辞官?”
年少的时候展昭的眼睛很大,每次这样无辜地看着白玉堂的时候,他总会心虚,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欺负了他一样。而这几年没见,少年的五官身形好像杨柳抽条一样张开,眼睛没那么大了,但是这眼神跟当年还真是没有多少区别。虽然人看上去成熟了,但是这无辜的样子,真是每次看到都会让人忍不住心疼。
而且,因为现在他们的关系变了,除了心疼以外,更有一种亲密的难以为外人言说的感情,会在白玉堂的心底酝酿,让他的心一会儿温暖,一会儿酸涩,真是甜蜜的折磨。
展昭这样无辜地看着白玉堂,二人对视了片刻,白玉堂只得无奈地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知道你心系天下百姓,让你辞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了白玉堂的笑言,展昭却没有笑。相反,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盯着白玉堂嘴角的微笑,展昭皱着眉头说道:“玉堂,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过这种日子,让你感到很烦?”
白玉堂一皱眉,立刻反驳道:“当然没有!跟你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开心!”
展昭却被他这么快的回答弄得愣住了,忍不住呆呆地道:“我说的不是开心的时候,而是因为官场的事情纠结的时候——”
看着展昭似乎又陷入了另一种纠结之中,白玉堂无奈地笑了笑,凑过来附身在展昭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听完了这几句话以后,展昭只觉得耳朵发痒,脸上发烧,最后却意外地没有狠狠瞪一眼对面这只厚脸皮的白老鼠,而是用水汪汪的眼神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狠狠点了点头。
第4章 。陈州案(31)
“真的?你答应了?”白玉堂盯着展昭微红的脸颊微笑。他知道,对于这个腼腆的展小猫来说,在大庭广众的场合听他说这种亲密的话,没有立刻翻脸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还能陪着他往下说,真是难得的很。
展昭瞄了白玉堂一眼,又往周围看了看。虽然那些当兵的不再拦路,但是由于百姓实在太多,能进门告状的还是少数。此时大多数人还围拢在府衙的周围,等待着轮到自己以后再进去。
“就算是我答应了,眼下也脱不开身。”展昭看着白玉堂,无奈地笑了笑。
白玉堂嘴角一勾,也笑道:“这还用你说?起码要把陈州的事情了结,不然就算你答应了,还要看小皇帝答不答应。他要是非要治我得罪,别说陷空岛,就是开封府恐怕也没得住,直接住天牢好了。”
展昭闻言,不轻不重地瞪了白玉堂一眼,“你现在也知道怕了?”
白玉堂又笑了,“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怕么?”
“白五爷胆子大,这不是江湖朋友的共识?”展昭好笑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叹了口气,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一双漂亮的凤眼在展昭的脸上身上瞄了几下,才装作无可奈何地道:“可惜遇到了某人,就让我这一身的胆子都没了。我现在是生怕自己出一丁点的事儿,到时候皇上要杀我,你岂不是要急死。若是我真死了,你不是要哭死?”
“白玉堂!”展昭眉头一皱,只觉得方才那调笑的心思完全被白玉堂这两句话弄得无影无踪,“你这个人,我看你不是胆子大,是没心肝才对。没事喜欢咒自己死,你说你是不是太无聊!”
其实刚刚说完那句话白玉堂自己也觉得后悔了,又看到展昭跟他生气,便忙凑过去赔罪。展昭也不理他,回头看了一眼府衙前依旧人山人海的架势,眉头微皱,沉吟道:“这么多百姓要告庞昱,恐怕他这一次是死定了。”
白玉堂神情也严肃了起来,思索片刻,他却并没有附和展昭的话,而是微微一笑,用一种古怪的语气淡淡地道:“我看未必。”
“哦?”展昭一挑眉,诧异地道,“你是说庞昱不会死?”
白玉堂冷笑道:“展小猫,你少说也当了几年的官,那么在你看来,这些年因为犯法被处决的官员中,有多少是因为百姓告状丢掉性命的?”
展昭一怔,皱着眉思索了良久,却只能摇头。这样想来,便明白了白玉堂的意思。
“你是说,以民告官,是不可能成功的。”展昭轻轻摇了摇头,“可是这次不一样。这已经不是一两个百姓的问题,而是陈州城几乎所有的百姓。再说,这一次问案的是包大哥,他还是皇上的钦差啊。”
“展小猫,你这话说的真不像是一个四品官。”白玉堂笑道,“包大哥再厉害,也不过是大宋朝的一个官员。官员获罪,或是贪赃枉法被同僚弹劾,或是站错了队倒了靠山,被排除异己的人干掉。还有被皇上厌恶,失了圣心,皇上非让他死,他不得不死。但是民意?民意不过是想要杀人之前的一个借口而已。更何况庞昱这种人,他背后有靠山,靠山不倒,他怎么会死?”
展昭又思索了片刻,轻轻点头道:“以前庞昱的靠山是皇上,现在皇上派了包大哥来查他,那么他这个靠山算倒了还是没倒呢?”
白玉堂轻轻摇了摇头,“那就要看皇上还打不打算重用庞家了。这个庞昱只是庞家的一个小人物,剩下的那两个,才是皇上最为忌惮的人。”
“忌惮?”展昭一怔,“你是说皇上忌惮庞大哥和庞太师?”
白玉堂笑了笑,看着展昭那惊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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