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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公道?”
“黄巾此次进犯兖州,却于巨野、乘氏两县秋毫无犯。且主公出城迎击黄巾,势单力薄之际,也不见李乾出兵援助。李乾素以豪侠自诩,此次面对青州黄巾不发一兵一卒,必有内情,望曹公详查,莫叫主公枉死!”
典韦叉手在孟小满身后侍立,孟小满跪坐在堂上主位,冷眼看许汜慷慨激昂的痛陈李家罪状,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句果然如此。
早在接到鲍信书信的时候,她就预感到自己即使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当上兖州刺史,这个位置恐怕也不会好坐。她并无朝廷任命,要让兖州所有官员都心服口服实非易事。如此匆匆上任,恐怕会生出许多事端。
果不其然,才刚第一天,就有人迫不及待站出来,把难题摆在了孟小满眼前。
孟小满早听李典提过李乾及其麾下乡勇之事,并不相信李乾会与青州黄巾合谋。况且这些地方豪强的特点孟小满多少也知道几分,他们大多自视甚高,虽然不少人拥兵自重,常常生出许多事端,但却断不可能与他们看不起的黄巾逆贼合谋。何况许汜所告的理由实在太过牵强附会,简直可笑。要说刘岱之死怪素无交情的李乾不肯出兵相救,那倒不如先埋怨埋怨这青州黄巾为何来攻打兖州了。
其实,许汜哪里是真的怀疑巨野李家勾结黄巾,他只是曾与李乾交恶,又听说曹操麾下有一员将领是李乾之侄,才故意拿出这件事来故意为难曹操,想看看曹操到底要如何解决此事。
许汜心里打得好算盘:若是曹操出言为李家辩解开脱,那叫人听了,难免就得怀疑刘岱之死说不定是曹操暗中操作。曹操本来就是仓促上任,还未得人心,若有这等谣言,自然对其不利。若是曹操不为李家说话,或许可以赢得兖州刺史府中众人的好感,只是如此以来,又必寒了原本属下之心,说不定还要得罪李家,今后这个刺史之位,恐怕就要坐得更加艰难。
只是许汜的算盘却叫李典在一旁听得怒发冲冠,他就是平时脾气再好,现在也忍不下去了。
李典自幼父亲早亡,由伯父李乾一手带大,对李乾十分崇敬。要知道李乾当初组织乡勇势力,本来就是为了抵御黄巾,避免兵乱为祸乡里,这才能得到乡人尊敬,踊跃追随,而后修筑城池坞堡,保得一方太平,自此声名远播,黄巾故此轻易不敢来犯。怎么如今竟然被这小人说成是与黄巾合谋之徒?!
幸好跪坐在李典身旁的赵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李典臂膊,才算没让李典冲上去把许汜痛揍一顿。有赵云一拦,李典稍稍自激怒中恢复了一丝理智,知道此时此地决不能动手,只能怒视着许汜,心里也把主持公道的希望寄托在孟小满身上。
兖州刺史府的一众僚属看到李典这情形,就猜到此人必是李氏族人。那些原来还对许汜突然在曹操面前对李家发难懵懂无知的,现在也都恍然大悟的看起了好戏。就是被陈宫、鲍信说服,亲自前去迎接孟小满的从事万潜、毕谌等人也想看看,这个待人客客气气,谦逊有加的曹孟德,会如何回应许汜这般挑衅。
听了许汜这等故意滋事、胡搅蛮缠的话,再看兖州众人俱是袖手旁观的姿态,荀彧也不禁皱起眉来。他知道许汜是故意找事,就想起身反驳他几句。不料他刚想动弹,就觉袍袖被身边郭嘉死死压着,一时间竟站不起来。荀彧侧过脸,正想叫郭嘉让一让,却见对方低垂着头,双目似瞑,好像正打瞌睡模样。坐在郭嘉另一侧的陈宫显然早就看见了郭嘉这幅模样,眉头皱得死死的,叫荀彧忍不住觉得有些尴尬。
荀彧正想推推郭嘉把他叫醒,但他看了一眼仿佛睡得正香,死死压住自己袍袖纹丝不动的郭嘉,又看了一眼上座神色如常的曹操,突然心中闪过一丝了然,改了主意,自己也重新端坐好,不打算开口了。
——在这种关头,这件事情确是交给主公解决更为妥当。
果然,孟小满眉毛一挑,先安抚的看了一眼李典,然后转向了许汜。“许中郎,你言李家与青州黄巾勾结可有真凭实据?”
“事实摆在眼前,哪里还要什么凭据!”许汜语塞一瞬,强辩道。
李典得了孟小满的眼神,心中稍定,又听这许汜强词夺理竟至如此,不怒反笑了起来:为这种小人生气,简直多此一举。
察觉到李典讥讽的眼神,许汜脸皮虽厚,也觉得有点不太自在,急忙说道:“曹公如此询问,莫非是想要庇护李乾之流不成?”
说着,他那眼神不住的向李典的方向飘,显然意有所指。
“本将军为守兖州免遭黄巾之祸而来,虽是暂摄兖州刺史之位,也不会心有偏袒。只是,这事情却要在众人面前说个明白,辨一个是非曲直,才好定论。许中郎昔日被刘公山倚为心腹,当不会不明白这等粗浅道理?”
孟小满淡淡道,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种威严气度。她平时极少以官职自称,这次却是故意拿出将军的名头来压住许汜。既然许汜不愿意承认她这个兖州刺史,那她也大可不必倚着这个官衔来与许汜斗口。从军衔论,孟小满是将军,许汜只是从事中郎将,二者根本不可相提并论。她在酸枣面对袁绍等人尚且不惧,何况区区许汜?
其实今天这情形,孟小满也是第一次遇到。她自假冒曹操以来,周围的部下不是曹操昔日忠心耿耿的旧部,就是专门来投曹操之人,莫不对她十分敬重。就是郭嘉总爱开些玩笑,但也确无恶意。而这次遇到这兖州刺史府的众僚属却截然不同。他们多少都有些抵触孟小满这个新任刺史,却又迫于黄巾的压力不得不倚靠她,其中有许多人更不乏恶意,总巴望着能捉住她什么把柄——许汜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奇怪的是,见许汜这样故意生事,她发现自己非但不觉得十分气恼,反倒生出一种奇异的兴奋感来。
这种感觉孟小满并不陌生,当初郭嘉戳穿她假冒曹操,后来在濮阳城外对战黑山军,她都有类似的体验。但遗憾的是,每一次,她都不曾分辨出这种兴奋感究竟缘何而来,这次似乎也不例外。
“那是……自然。”听了孟小满的问话,许汜的声音不自觉弱了几分。他也没觉这个曹孟德的表情语气有何变化,但心里却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发毛,更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挑今天发难,是不是做错了。
但是话已出口,现在许汜骑虎难下,想后悔也晚了。
“既明白道理,为何拿不出真凭实据?”孟小满瞪着许汜厉声道:“无凭无据,那之前所说,岂不都是你的胡乱猜测?”
眼见着面前的曹操板起了脸,周身散发着武将征伐沙场磨砺出的凌厉杀气,许汜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半步,咽了口唾沫。
要知道,许汜本是文士出身,虽然如今位居中郎将之职手握兵权,却不长于武艺,更别提亲自上战场厮杀了。虽说这时代讲究君子六艺,可文武双全的毕竟也是少数。他之所以主动跳出来生事,全因听陈宫推崇曹操时,说其颇有君子之风,便不由的在心底生出“君子可欺之以方”的轻视心思来,打算给曹操来一个下马威。可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忘了眼前这人可是久经战阵的将军,和他平日交际的那些只知清谈,彼此间顶多唇枪舌剑一番的文士根本不能相比。更何况,这许汜还不知道,眼前这曹操,可不是什么可欺之以方的君子,而是圣人口中难养的女子。
“贼人狡诈,吾确实不得凭据,然吾之推测合情合理,还请将军明鉴!”许汜额头冒出冷汗。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句句都是给曹操挖好的陷阱。谁知曹操细节详情全都不问,是非黑白一概不分,就只揪着他要一个真凭实据——他哪里有什么凭据?更何况被孟小满这般一吓,许汜心里早已经怯了,头脑混乱,就是本有如簧巧舌,此刻哪里还能说的出来?
“合情合理?”孟小满闻言冷笑一声:“要说合情合理,许中郎,你身为从事中郎将,所司职责为何?”
“这个……”许汜毕竟还没蠢透,听到孟小满这么问,心里不由得一沉。
“万治中,那你来说说?”
听孟小满点到自己,本想两不相帮的万潜心里暗暗叫苦,只得起身回道:“从事中郎将司协从刺史领兵、出征之职。”
“你身为从事中郎将,当对兖州军事知之甚详。那刘公山此番之败,莫非是因你与那黄巾勾结,将行军路线私下泄露的缘故?否则为何刘公山领兵出征,为兖州百姓战死疆场,而你许中郎倒是留在昌邑安然无恙?本将军如此猜想,岂不是比你那猜想更加合情合理?”孟小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一连串问话,说得许汜哑口无言,汗流浃背。
“这……这绝无此事!将军不可胡乱诬陷忠良……”
“忠良?你身为刘公山从事,知事不可为时而不及时劝谏,反而独善其身,苟且偷安,此为不忠。主公身死,你既不思报仇,亦不能尽节,是为不义。”孟小满猛地一拍面前书案,“许汜,你如此不忠不义,不思悔改,反而在本将军面前无中生有,虚言构陷他人,该当何罪!?”孟小满冲着吓得神思不属的许汜一声怒喝,随即抬起头,视线扫过堂上众人,问道:“以诸位看,此人应当如何发落?”
有万潜被拖下水的例子,再加上许汜已经被骂得哑口无言,兖州一干人等此时哪敢再开口说话,一个个低垂着头,袖着手,真又好像回到了当初刘岱做刺史时明哲保身的势头。
不过,他们不开口,不代表别人也会保持沉默。
“嘉不才,忝为曹军长史。虚言构陷,依照军法,该杖责八十。”郭嘉突然长身而立,朝孟小满稍一拱手,方才恭敬答道。看他精神样子,哪里还有刚刚瞌睡的模样。
孟小满一番话,已经说得李典大感解气,等听了郭嘉这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他也是个聪明人,明白郭嘉抢着回答,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开口插话。这件事李典既然牵涉在内,自然就不宜参与到处罚许汜的话题中。何况李典只是军司马,确实不比郭嘉这个长史说话更顺理成章。
许汜听说杖责八十,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跪地求饶,“汜实是为黄巾之事惶恐过度,误会好人,还请主公宽宥这次,汜永不再犯!”
与许汜交好的王楷等人也大着胆子起身求情,“请主公念在许中郎为兖州多年辛劳,此时又是用人之际,从轻发落。”
孟小满假作余怒未消,沉吟不语。最终还是荀彧、陈宫、鲍信出面求情,孟小满才“勉强”把处罚降到了二十棍。以许汜文士之躯,就是不重打,这二十棍也足够他在床上躺上两个月的了。
收拾了许汜,孟小满这才开始布置防御黄巾的准备,吩咐众人前去整顿兵马,招募当初逃散的官军重新编组成军严加训练,又遣使送信给各郡太守,约众人一起同御黄巾。
“谨遵大人之令。”有许汜的教训在眼前,兖州众人再不敢小觑孟小满,但有命令,无不遵从,整个刺史府众僚属的气象都为之一新。
“多谢主公加以维护。”等刺史府僚属离开之后,李典方上前感激的朝孟小满抱拳拱手行了一礼。
“曼成无需多礼。”孟小满笑道:“这些家伙本是针对于我,却牵连李家,是吾对不住你才是。”
“主公说哪里话!”李典连连摇头。“这许汜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他与我李家作对。既然他说出这样话来,我这就回家,说服伯父与主公一起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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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章 不速之客
李典如此说,孟小满自然喜出望外。以兖州如今的情况,任何一分力量都格外的珍贵。
只是之前李家为了巨野、乘氏两城的安危明哲保身,现在再要他们出兵与黄巾军相争,恐怕并不容易。李典想要亲自前去,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既然如此,就有劳曼成奔波一趟。只是若你伯父不肯出兵,也不要勉强。巨野、乘氏百姓全赖你伯父带领乡勇保护。肩头有此重担,他难免有所顾虑,吾亦能明白。”
可孟小满这话说得越是和缓,李典少年气盛,反而越想把这事办成,好报答孟小满今日相护之情。他点了点头,匆匆赶往乘氏县去了。
走了战战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