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欲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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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欲燃-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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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样转眼之间,在她手里倒下,流血,变冷,变僵,真是一场噩梦。江婷婷倦缩在硬板床上,不停地颤抖,打冷颤。
  她为什么要走进那间民房呢?那间民房里的女人跟她有多大关系呢?因为对宁哲的爱?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吗?她对小雪说,你相信爱情吗?如果你爱上一个,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吗?你爱过一个人吗?我爱上了一个男孩子!小雪说,是吗?他对你好吗?给我讲一讲吧!江婷婷告诉小雪,如果非要找出爱他的原因,那也非常简单,他是唯一默不做声躲在身后护送她的男孩,年如一日,风雨无阻。他是唯一写长信给她的人,红豆从信封骤然滚落的时候,她感到心中穿过一串奇妙的电流,他成了第一个走进她的心灵的人。她问小雪,这种体验你有过吗?
  小雪翻翻身,小床便吱吱地响。江婷婷紧紧靠着小雪的身体,还是不住地发抖。小雪问,你为什么不睡?你很冷吗?这山上比城里要凉得多!小雪要下床为她取棉被,被江婷婷从被窝里拉住。江婷婷哭道,我想他,我想他!
  小雪握着她的手,闭上眼睛,渐渐起了鼾声。
  江婷婷整夜亮着双眼。
  父亲去后,一切繁华都随着去了,原先拥有的都开始发虚,泡影一样转瞬即灭,只有宁哲的爱情是真的,实实在在的,贴贴切切的,可以用手去触摸,用心去感受的。他成了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心灵依靠,她要跟他在一起,她对任何赞同她与宁哲的人都视为亲人。宁芬是宁哲的亲姐姐,也就成了她的亲姐姐,宁芬的敌人自然成了她的敌人,江婷婷在很短的时间里,与宁芬一同恨上了那个与自己无怨无仇的女人。对天起誓,她没有杀心,可是,她根本就无法解释究竟什么原因,那女人在她的手里倒下,而她的双手,沾上那女人的鲜血。

第六章  你是谁(4)
天亮的时候江婷婷勉强打了个盹。当清晨的光线从窄小的木窗射进来,当她从困顿中睁开双眼,顿时惶恐起来,强烈地感觉到危险正在悄悄逼近。黑暗可以使她暂时躺下,阳光却使她惶恐不安,她立即从床上跳起来,穿好鞋子,准备随时出发。小雪从小学校后院的鸡窝里摸了四个鸡蛋,炒一盘鸡蛋是山里人待客的最高规格。
  十九岁的小雪已经开始变得粗糙,皮肤失去了该有的水分,牙齿发黄,头发稀落,小腿粗壮,短粗的手掌上结着厚茧,还没有结婚,就变成了一个承受着生活磨砺的农妇的模样,已很难找到童年伙伴的身影。这让江婷婷心疼不已。可是,现在,她不仅不能帮助小雪,还要给小雪增添麻烦,需要小雪的帮助!
  土屋门口到处是一滩一滩的鸡尿与鸡屎,小雪放下鸡蛋,拿起笤帚打扫。并主动介绍,山里生活太贫乏,经过校领导特批,买来一群鸡仔,结果染上鸡瘟,一只一只都僵硬在鸡窝里了,到现在只剩下三只,课余养着它们,一来增加生活情趣,二来给伙食添些营养。每天清早,趁学生还没入校,把鸡放出来放放风,到了上课时间,鸡就得一整天圈在笼子里。
  从小雪的嘴里说出“情趣”这两个字,让江婷婷深感意外,突然一下子回到童年,可此时,她已没有心情去追寻童年可爱的时光。
  小雪做早饭的时候,江婷婷洗完了脸,她善始善终地把脸盆里漂着香皂沫的半盆水,端到门口泼掉了。小雪系着围裙抓着菜刀追出来时,半盆水已经淌在地上,无法再捡起。小雪张着嘴,呆了半天,说,不要啊,不要倒水啊!
  江婷婷呆呆地问,半盆洗过脸的水还要留着吗?
  当然要留着啊。小雪看着正迅速渗往土里的水,心疼的眼神就像看着被无故泼掉了的油。小雪喃喃说,这水留着,还可以洗手,洗脚,洗衣服,还可以洗抹布,擦桌子啊,用途还多得很。江婷婷心里突然像被鸡的尖嘴狠狠啄了一下。很快,她就亲眼目睹了,这里地势太高,吃水实在困难。一个村只有一口井,老师们用的水,多是小学生利用课余帮忙打回来,水井在村口,来回一趟七八里路程,小学生细瘦的身子像一根竹杆,鞋子磨得露出脚趾头,抬着水桶的小胳膊皮包骨头,仿佛指头一捏就会断掉。两个竹杆一样的小孩,用刀削一样的瘦肩和竹杆一样的胳膊,抬着一桶水,小心翼翼走在山路上,若一不小心洒了一滴水,都会心疼得不得了,恨不能趴下去舔进口中。
  江婷婷心中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动,为自己泼掉的半盆水感到深深的抱歉。可是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来表达这种歉意了,她要逃命。她注定了要做人们眼中的一个恶人,坏人,不懂得爱,不懂得珍惜,不懂体恤别人。
  小雪做饭的时候,江婷婷一直在屋后的鸡笼旁边团团转,她担心警察追来,这里视野很宽,可以望到多条通往山下的小路。炒鸡蛋她没有吃几口,胸口胀闷,头晕,没有食欲。饭后她就要求离开。小雪说,你不是要多呆几天吗?江婷婷说,我昨天来的时候比较冲动,现在冷静下来,我还是赶回学校上课,这学期课程很紧,耽误不得。小雪说,回去后不要跟她(继母)吵了,别让你奶奶生气。江婷婷说,我暂时不想回家里,不想见家里人,我直接回学校,所以,……我想向你借点钱。

第六章  你是谁(5)
一提到钱,小雪脸上立刻变得难受起来。江婷婷也考虑到了,现实生活太残酷,很轻易就把昔日慷慨的人变成吝啬鬼。小雪每月工资只有四十块,吃粮主要从地里种,萝卜白菜丰收的时候,几块钱买上几百斤,泡一缸咸菜吃一年,全年十二个月的生活费控制在二百八十元之内,另外她还要穿衣,补贴家用,一个生活极困难的人,哪里会有多余的钱来做慷慨之事?江婷婷说,你能把衣服借一身给我穿吗?我身上的衣服该换洗了。小雪眼中闪过纳闷,但没有询问为什么,也没有犹豫,立刻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裤,给江婷婷换上。江婷婷说,你没衣服换了吧?我的衣服留在这里,你把它们洗干净了,留着穿吧。小雪看着她衣服上的红色血迹,江婷婷惨然一笑,这都是红墨水,昨天我不小心撞翻了墨水瓶。小雪点点头,送江婷婷到村外,送到返城的长途车站口。
  江婷婷依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但她清楚这里不能久留,任何一个与她有关系的地方,都会是危险之地。上车的时候,她忍不住哭了,她觉得小雪对她太好了,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来报答。小雪也哭了。小雪说,你遇到事了!大事!!江婷婷摇摇头。小雪说,不要瞒我,你昨黑一夜未睡,其实我也一直没睡,我担心你,又不敢问你,不知你遇了什么大事儿。江婷婷搂着小雪,企图从她身上获取一点安慰和力量。小雪又道,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我无能为力,我心里难受极了!
  因为不能帮她,小雪呜咽得很凶。江婷婷说,我会记得你的,我会永远记得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是你帮助了我。小雪闭了闭眼睛,就在江婷婷临上汽车的时候,小雪从怀兜里掏出一叠钱,说这是她帮她姐姐卖毛栗子的钱,还没有给姐姐送过去,你急用钱,你就先带上。江婷婷握住钱,无力拒绝,她流着泪把钱分出一半,另一半塞回小雪手中,然后一拧头就上了车。车要开时,小雪又飞跑着追来,将一只袋子从窗口塞到江婷婷手里。
  小雪朝着尘土飞扬的车尾盯了半天,是返回县城的长途车。
  江婷婷并没有返回县城,更没有返回惹出人命的城市。当汽车往前开了一站,停下来上人时,她就果断跳了下来,在路边小店里买了一瓶汽水,一口气喝掉,然后撒开双腿,掉头朝着相反的方向,朝着大山深处一路狂奔。小雪送给她的袋子被她紧紧抱在怀里,里面是一堆面包和香肠,她抱着它们,就像抱着自己的命。
  她牢记着男孩最后的一句话:不要与任何人联系。她知道这话决不是随口而来,这是一句叮咛,一句嘱托,并且,具有较高的专业技术含量。生死关头,宁哲绝不会害她,更不会让她送死。她对他的爱深信不疑。
  “感觉怎么样?”讲完一段,枫芸感觉喉咙极度干燥起来,她端起杯子,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又问,“能够吸引你吗?”
  “下次什么时候见面?我要接着听!”吴懈掐掉烟,手一招,“买单!”
  服务员微笑着走过来,微笑着告诉他,这位小姐已经买过了。吴懈抬头瞅着枫芸,枫芸无声地笑笑。她就是这样,他买一次,她必定也要买一次,从来不欠别人的情,包括他。吴懈摇摇头,站起来,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笑。
  因为不喜欢医院,痰就一直耽着,喉头总不爽。出门的时候,包里装着一次性杯子,以便克制不住时吐痰。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挺挺就能过去,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这样,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出现在医院。现在,喉头的痰就像魔鬼,没完没了纠缠着她,不治治它,看来它不会轻易罢休。枫芸挂的是专家号。一一回答医生的提问。由一场感冒引发,不疼不痒,就是有痰,从药店买过各种各样的化痰药,贵贱不见效,现在已影响到工作和生活,麻烦得很。医生给做了全面检查,开单子做肺透。报告出来,上面盖一个戳:肺部###未见异常。医生问平常做什么工作。枫芸说,主业教师,副业唱歌,不是吃粉笔灰就是吃烟灰。医生说难怪,给开了药,都是中药,医院配制好的成品,只需加热便可服用。她问医生,要紧吗?医生木然地望着她,可能有些慢性咽炎,问题不大,慢慢调理,尽量少说话,少用嗓,少吃各类灰尘。 。 想看书来

第六章  你是谁(6)
中药味道极苦,极难下咽,还有一种让人恶心的滋味,初喝时简直无法忍受,喝上两口,如果不及时换一口清水,就会恶心得呕吐出来。但没几天,枫芸便能品茶一样,一口一口地喝苦药水了。把每周两歌减为一歌,取消了也不行,不是老板不同意,而是她自己无法忍受不能唱歌的生活。当然,音乐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唱歌是她钟爱音乐的重要表达方式之一。只要能唱,她就能够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并且活得有意义,有内容。当然,她生活的意义不仅仅在唱歌。这只不过是一份业余兼职。
  白天,她是私立学校初中部的英语教师。穿着“宝姿”套装,与教师###同一种色系,含而不露,把优雅与###蕴藏于朴素大方之中。###穿着难受,看着呆板,她不喜欢。领回来全被她压在柜底,除了学校强调的活动,她基本都穿自己的衣服。她是学校唯一自己掏钱买“工作服”的教师。站在讲坛上,自信从容,念英文课文抑扬顿挫,发言标准,她的学生都喜欢她,漂亮,真诚,认真,和善,更重要的,她亲切,不论待谁,优秀生还是差生,她都会像一位亲切和蔼的大姐姐。她主动给一位差生补课,三个月后差生的成绩从倒数十名跃至正数十名。家长感激得不得了,送来一沓钱,说都是她的功劳。被她坚决拒绝。家长过意不去,拉着她非要去吃顿饭,她请求家长不要给她增添负担,与陌生人出去吃饭对她来说是最大的负担。家长感动不已,现在哪里还有无偿的补课?她说,我不为赚钱,只想做一件事,一件想做的事。家长无法理解,这女人为什么愿意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她说,我已得到回报,孩子的成绩证明了我的能力,让我更自信,更开心,这就是回报。
  宁哲自信还年轻得很,额角却已出现了皱纹。他知道这都是想她想的,找她找的。上天不负有心人,花儿谢了,头发却还没白,她终于被他找到。
  透过面具的几个洞,他只能看到眼睛和嘴唇。这就够了。这已足以可以让他分辩她脸上的表情,神情,气质。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天大的变化。那时候她还是一个青春女孩,浑身无一处不是灿烂活泼的青春气息。现在,她神情凝重,岁月的痕迹已挂在眉梢;现在,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的女人,不再是那个简单的女孩。
  没变的是她的眼睛,尽管覆盖了霜尘,写尽了沧桑,但执著、倔犟、不屈不挠、宁折不弯的眼神没变。他认得这双眼睛,认得这眼神,并在大脑里,在心里,一直铭刻着这眼神。尽管这双眼睛变得柔和起来,但里面那股傲气和霸气,依然存在。那是骨子里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掩藏得住。
  舞池的亮光打在她的假面上,转瞬又旋转到别的方向。
  枫芸又隐在一片幽光之中。
  她还在唱着那首《无题》。
  她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在歌声里回忆往事,泪光朦胧。
  因担心被人遇到,江婷婷专挑偏僻狭窄的小路走。任何一个有眼睛、有耳朵、有嘴巴、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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