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
他一惊,几乎要掩饰不住眼底的情绪。
“你是这么想的。”
他暗自松了口气,装作满不在乎的调笑口气,“这么想的人恐怕是你吧?我们的关系还没恢复到那种程度。”
“我是有这么想过,但现在是你。你忘了,我说过我做一件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所以再累也要做下去?真是孩子气的想法呢。”他以完全恢复常态。
夜玫瑰皱皱眉,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
“觉得我招你嫌了?”血蔷薇笑了笑,那笑容在夜玫瑰眼中简直不堪入目,“没有谁规定我们俩必须和睦相处。”他把最后几个字音咬得很重。
“少废话,我找你不是为了和你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夜玫瑰已经感到不耐烦,“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小打小闹我不反对,可你这次倾巢而出究竟是为什么?”
夜玫瑰的话乍听之下似乎是有些奇怪,血蔷薇却是心中雪亮。这个系统的世界需要扩张以容纳更多“灵体”的生命,其中还包括各种各样的“意识体”。万物皆有灵,但凡是生命,都有“灵”的存在,而生物间的弱肉强食也可被看做是一种无意识的“噬灵”行为。正常情况下,“噬灵”是给予“噬主”的“灵”的补充,但如果以“谋灵”——这也可以被近似地看作是谋杀——来噬灵,则会给噬主带来后患。一般情况,灵的等级如果是“噬灵”较低,副作用也会相对较小,到灵体散灭归入“亡种”中再入轮回返回世间的这一过程中也就基本不会受到干扰,且也在作为“噬主”的灵体的承受范围之内。但如果是“噬主”的等级较低,那么后果便极易不堪设想。而如以非正常手段——其中就包括兴兵——以至阳之谋行阴事,则其结果极可能会比个体的“谋灵”更为惨烈。万人之灵,皆尽永不复出,其中的怨恨就可想而知了。许多战场百年之后仍旧荒芜,也与这不无关系。在某些人,兴兵,也就是谋灵,而且是数量庞大以双方性命为祭祀的谋灵,其利可知。只是反噬太大,以致会影响后世血脉传承与后代“灵”的质量,因此,以兴兵谋灵,也就几乎成为所有知情者所默认的禁术。
至于“意识体”,主要是指具有完整鲜明的个体性“灵体”,而不指拥有群体性意识的“灵体”。虽然与“灵体”相比要少上许多,但仍然是一笔巨不可数的数字。更何况,还有不可计数的“亡种”。虽然,“亡种”与“灵体”不在同一个世界,但相对应的,由某一个系统的世界所诞生的“亡种”也必然归入这个世界的阴处——也就是所谓的冥府、地狱等地。神界几乎也是每个世界所相应拥有的,但它们有时可以通过某些手法如让时间带扭曲而汇集到一起。其中连一点法力都不用的方法是直接进入元界下属的神殿,每个系统的世界都能以这种方式沟通。当然,平常各个世界的种族都只在各自的世界中,各自为政,占据一方,互不干扰。但此次兴兵,不比从前。以前也会因为一个系统的世界所能容纳的能量太少而进行战争以此借机扩张相应的世界或是几个小种族互有矛盾而相战,可是都不比这次。以至于不仅是两界元老等高层人士,甚至连人间的某些教会人员与灵能者都略有风闻,揣测这次战争究竟要做什么。尽管这种情况在人界是少数,但在平时,他们是连知道的可能都不会有的。对此,夜玫瑰也更多了一分警戒,想找个时间问问血蔷薇,于是才出现了今天半路拦截的一幕。
“不为什么,我还以为你很清楚我要做什么。”血蔷薇一半是装傻,同时也是在挖苦夜玫瑰,“你不是也能预测未来吗?”
“哼,你少装蒜,预知能力是克罗索的事,我所拥有的也只是一点点能怎么样?”他说,“况且这能力能不用则不用,你也一样。”
“我也一样?”血蔷薇一挑眉,“她们是对我们说过,不过也只是说‘尽量’而已,又没有禁止——就算我真的要用,她们也惩罚不到我。”
“你少跟我放肆,要这样做,你还没资格。”夜玫瑰说着,眼中闪过一道光,“你要逆天?!”
“有何不可?”血蔷薇的神情像是在聊稀疏平常的家常事,“逆天,不也挺有趣的。”
“啪”清脆的一声响,血蔷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前的夜玫瑰。直到脸上麻木的凉感转为滚烫的辣痛,他的脑子才转过弯来。他本以为,以夜玫瑰的脾气,不发作则已,一翻脸肯定会拔刀相向,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直接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
他知道夜玫瑰只有在最生气的时候才会如此对待自己,上次……上次他冲自己发火,也是这样吧?血蔷薇不禁黯然了脸色,对夜玫瑰解释道:“这次战争,我也是……”
可夜玫瑰已气得不想再理他,飞一样地离开了,全然忘了自己能施展遁形之术。
原地只剩下他在苦笑。
第十三章
“这就是你的计划?你确定夜玫瑰就会乖乖就范?”一位司权神在圆桌边质问血蔷薇。他老了,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
血蔷薇镇定自若,仿佛一切定然在其掌握之中:“您老放心,以夜玫瑰的性子,他断然再聪明也会接招。”是啊,如此在乎他人性命的掌权者,真是舍他其谁?
顿时座上一片唏嘘。片刻之后,一个年轻的主神代表他所属的水系神氏表决:“我们拉希米德一族同意方案通过。”
“我们土系连哈斯切一族同意方案通过。”
“我们火系优庞瑞拉一族同意方案通过。”
“我们生命系……”
“我们……”
“我们风系撒切里一氏同意方案通过。”一位中年主神致意。
最后,会场上一片寂静,人们都不说话了。所有神族,除了光明系的主要代表欧拉一族的族长,已将方案全数通过。但光明系的力量在神界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所有的主要事件的处理,几乎都要获得光明系神族的首肯才能真正执行。于是,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就都集中在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
老人很衰老,干枯瘦小的身体上披着宽大厚重的白色礼袍,让人想起严冬里褪光了树叶的细枣树,全身布满着风化了似的皱纹,满是褶子的脸意外的平和,并不像一位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人。
此刻,老人拄着一根盘虬曲结的实木细拐,颤颤巍巍地起身,他的身子像一片卷起的枯叶般似要在风中颤抖,“血蔷薇大人,老身有件事望能请教,不知可否?”
血蔷薇笑了,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老师不必拘礼,学生愿洗耳恭听。”
血蔷薇之所以会叫欧拉一族的老族长“老师”,有点常识的高位神都略知一二。多年前血蔷薇不知从何而来投奔神界,他得以进入高层就是倚靠这位老族长的大力引荐。按老族长自己的话说,这后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后哪怕再过十几万年,都不见得会再出现一个天分如此之高的年轻人。过了这村没那店,绝对得好好将他安置在神界里。况且,血蔷薇当时的实力便已经高得离谱,据多方情报显示,以血蔷薇的实力,瞬间杀死数十个主神以上级别的存在根本不在话下。而且凡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在神界里一个能力如此高深莫测的存在,又怎会轻易把自己的全部实力暴露出去?因此,欧拉老族长引荐血蔷薇时可是下了巨本,同样也让血蔷薇了解了不少有关神界内部的秘辛。可相比从前,今天的老族长似乎……
“血蔷薇大人,老朽斗胆请教,即使能让夜玫瑰中计,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就一定会为我们所有吗?毕竟他的属下也少有怕死之人,再加上我们本就势均力敌,就算取得胜利,对自己的损伤也会相当之大啊。”
一时间满室悄然无声。虽然这些问题大家一开始也都谈论过,但在未定局之前,各族更关注的是眼前马上有可能获得的利益。而此刻不同,事情即将定下,原本沸腾的热血也有所平息,现在回头考虑,老人的话不仅正确而且句句中的针针见血,能赢得巨大的利益与这些系统的世界的主导权固然是大好事,可如果影响了血脉传承种族繁衍,就令人犹疑了。得不偿失的傻事,谁都不愿干。
可血蔷薇却笑了,好像早料到会有此一问似的,胸有成竹地答道:“请您老放心,关于这点我早有准备,不敢说绝对,但几乎是全在掌握之中的。”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只听见老族长似是安慰的口气说着:“或是我真的太老了吧,总觉得流这么多血,死这么多人,付出这么多代价去换取这种权力,究竟值不值得。”
血蔷薇笑容不减:“那是老师宅心仁厚。至于权力,要夺权就会有流血牺牲,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咳……”老人那张还剩下几丝生气的核桃脸颤抖了一下,“流血牺牲……在所难免吗?”他低下头,仿佛很用力地考虑了很久,“好吧,光明系通过方案。”
铮,在座的各位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松懈下来,血蔷薇笑吟吟地向众人一鞠躬,“多谢各位贵客代表各系神明对鄙人寄以厚望,在下必将不负众望,兑现诺言!”
华……你说这才是你的名字,那么我希望,这次我也没有选择错什么……不知是谁,在背向所有人的心中如是想着。
而另一边,已回到神殿的血蔷薇对跪在他身后的人道:“密切注意欧拉族长,记得向我及时汇报情况。”
“是”的一声应下,对方已消失无踪。对不住了,忠于我的棋子啊……
第十四章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一个人在一个一眼望去苍凉凄清的后方庭中的花园里不断来回绕着圈子。说它苍凉,是因为偌大一个花园,除了外围种植了一圈冬青以外,就只剩中心一株巨大的半枯的树木,下部的枝叶近乎完全萎缩,只留下中上部一块零零散散的绿成一缕缕一丝丝的在喘息。而剩下的地方,竟然都只种植了那种最为普通的草!
“小心点,这片土地从成为我们家的产业开始,就成为了封印那个东西的地方,家族中的人历代都在此设立了许多阵法机关,检查时请防着点,小心别被伤到了。”
白银脑海里回响着白丘亮一在屋里准备时对他的告诫。说实话,他似乎在潜意识里觉得白丘亮一有些奇怪。可这人具体是哪里有问题,白银却总是说不上来。白银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它几乎从不出错。但这次——难不成因为快要开战的缘故,自己神经过敏了?
算了,想着就头疼。还是继续观察才是正事。“呼”,一丝异样的风刮过背后,白银立即起了警觉。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走着,偶然有草叶成片摇向风的对侧的哗哗声,还有接近于细不可闻的什么东西在地层之下涌动、引流的声音。
突然,从白银脚下冲出一股水样的液体,以这个水柱为边上的一点,地面猛地像是被一只手撕扯开来,围成了一个圈,水在环状裂缝中高速流动,在那成环的土里上下起伏。白银微微一笑,手杖在地面上轻轻划了一个半圆,又在一面飞速画了一道水的波纹。一道淡淡的白光随之迅速在空气中向上漫筑成一堵极薄的墙,它的气势看上去和周围的水完全不成比,似乎随时都会被冲溃。
可是,水在涌向那层弹指可灭的薄雾似的光后,竟出乎意料地改了性子,温和地绕着光雾的外侧缓缓流淌。白银扬起嘴角,左手结印,猛地一掌拍出,水立即退去,只剩下被水冲刷过的土地上散发着水和泥土的混合的气息。
白银撤去了防守结界,右手一转镶有镀银骷髅头的手杖便出现在手中,手杖轻轻敲着潮湿的地面,他在原地转了半圈后离开。
不知白银是否注意到,在那片被水冲刷得露出底下黄土的地面,在他离去后只一小会儿就重新生长出了青翠的嫩芽,挺拔的青叶吐着绿,片刻间便恢复原来的样子。
他继续在一望无边的草地中漫游。忽然,一阵清柔悦耳的笛箫合奏传入他的耳朵。他微微一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窸窸窣窣的从草丛中传出一阵阵轻微而连续的响动,白银立刻警戒起来。不久只见一条竹叶青从草丛底下冒出头来,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白银,但它马上就放下脑袋爬走了。
这时,又有数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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