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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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如血-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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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保良最初还以为张楠的家就住在公园的附近,没承想她会驾车载他驶出了城区。这是保良自到省城定居以后,第一次在通往郊外风景区的林荫大道上乘风飞驰,沿途的美丽景致令人心旷神怡,何况身边驾车的又是一位风度优雅的白领美女。

轿车驶入了别墅区的高大拱门,门边一尊形状奇异的巨大岩石上,写着“枫丹白露”四个金色大字。车子辗转逶迤,在高大的法国梧桐中穿行深人,林荫掩映间不时露出的几幢造型古典的欧式小楼,有如油画一般深沉人目。保良从书上知道“枫丹白露”是法国皇帝的一座行宫,用在这里倒也贴切。保良原以为他家住的那座小院就算是省城最好的独栋住宅了,到了这种别墅社区,才知道什么叫做美景华屋。

张楠家就住在这片林荫的深处,白色的房子搭配了褚红的.瓦顶,颜色对立却极致协调。屋里的装饰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格调,并不一味张扬富有,,而是更多讲求晶位的细微。这里除了张楠之外,还住着她的父母。据说原来还住了一位小保姆的,一个月前辞职搬走了。

张楠的父母以前一直在国外教书,去年才退休回国闲住。

张楠还有一个姐姐,也嫁在国外,帮丈夫打理一间公司,至于那公司做些什么业务,张楠在与保良的一路闲聊中,没有具体提及。

当然,保良也没有提及他自己的历史,以及家庭成员的复杂关系。他只说他的母亲已经去世,父亲和姐姐都在外地,他一个人在省城工作,平时就住在朋友那里。

张楠把保良带到她家,介绍给她的父母认识。她的父母对保良都很热情,握手问候彬彬有礼,那样子不像雇来一位清洁工人,倒像接待一位远道的朋友,先是寒暄,后是入座,继而沏茶,还拿来糖果。十分钟后保良主动提出干活的要求,张楠才带他到需要清洁的地方去看,楼上楼下,院里院外,像是一圈参观游览。经张楠同意,保良决定安内必先攘外,先从院子干起,用张家的铁锹和扫帚,清理了整个院落,又擦了窗户的玻璃。整个上午张楠都陪在院子里,站在阴凉处和保良聊天。她说没事你干你的,边干边聊干着不累。

保良感觉到了,张楠对自己很感兴趣,关于他的爱好特长,脾气个性,都有问及。保良说他没什么爱好,小时候爱站在他家后山的砖窑上看鉴河的流水;他也没什么特长,非要挑一样说的话,那就说田径运动吧,他得过全市中学生比赛的四百米亚军和四百米接力的第三名。张楠说所以我看你脸和上身都挺秀气,可腿好像挺粗的。保良说粗吗?我还觉得细呢。

至于个性,保良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个性。若论遗传,他和姐姐正好相反,姐姐的个性随父亲,急躁、强硬、脾气太梗;保良的个性像母亲,沉默、少怒、较有耐性。张楠说那我是你和你姐之间的中和,我认准的事,非干不可,但我也从不发怒。耐性吗好像差了一点……保良说这样才好,好多事确实不能过于执着,明明干不成还非要坚持到底,最终可能反而害了自己。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张楠让保良洗手吃饭,饭是从别墅区的会所叫过来的,五菜一汤非常丰盛。保良连连推辞,问周围有没有小商店他去买个面包就行。张楠的父母也过来劝他一起上桌,说这么多菜如果吃不了非浪费不可。

保良就坐下吃了,吃得好不自然。

吃完午饭,张楠问保良要不要给他找个屋子休息一会儿,保良说不用了我赶紧干活吧。下午保良就去清洁书房。从窗户到书柜,仔细地一一擦拭干净,还搭了梯子小心地擦了书房的玻璃吊灯。那吊灯是从国外进口来的,上面悬了许多紫色的水晶。

保良在书房干活时张楠就在书房里用电脑打字,不再与保良互相闲扯,但保良仍然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不时向这边巡睃,虽然目光大方平和,可一旦投在保良脸上,保良脸上就会立即产生火一样的热度。

傍晚,张楠从电脑屏幕前站了起来,宣布今日收工。保良这时早就擦完了书房,又擦了客用卫生间,让张楠一一过目验收。张楠说不用了肯定特别干净。张楠的母亲也过来表示感谢,并再次邀请保良吃饭。保良坚决谢绝,说自己晚上还有事情,不能多扰。张楠也不勉强,付了保良二百四十元钱,保良坚决退回六十,说今天最多只干了六个小时,三六一十八,这点活儿收一百八十元已经不好意思。

关于保良如何返城的问题,双方也互相客气了很久。保良不让张楠再开车送他,他来的时候看见社区门外有公共汽车的站牌,表示坐公交车回家也很方便。最后双方各让一步,由张楠开车把保良送出枫丹白露,送到公交车站,然后让保良自己乘坐公交车返回城区。张楠在公交车站与保良分手时约他下周再来,说还有客厅、卧室、厨房和库房,都已多日不曾打理,积重难返,都需要认真彻底地清扫一番。

女人的鼻子比狗还尖。

晚上保良回家,菲菲非说保良身上有一股香水的味道,逼着保良交待来源。菲菲虽然还没专业到能闻出香水的牌子及男用女用,但她知道保良就是过去兜里有钱的时候,也从来不在身上擦油喷香,所以他身上的这股香气,铁定来自女人。

保良说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天要去人家家里干活吗,人家家里就有女人。

菲菲又反复盘问张楠家里的情况,保良挑三拣四,避重就轻地说了。他没说张楠的年纪长相,也没说这个活儿并非公司的安排,而是自己私自受雇。最惑他规诉菲菲,这家的活还没有干完,下个周日还要继续去干。

周一,保良照常到公司上班。每周固定一次的班前会开过之后,班长开始分派一周的工作。保良仍被分到国贸大厦的清洁项目,当他听到国贸大厦这几个字时,心里有种微妙的兴奋,那感觉不同常态。

不料,临出发前保良又被叫住,让他先到经理办公室来。在经理办公室保良没有见到公司的经理,也就是在国贸电梯厅里邂逅的那位鉴宁老乡,而是见到了坐在经理室沙发上的两位公安局的便衣。

这两位民警他都见过,一个是他在古陵分局报案时向他问话的民警,姓金,还有一个是个女的,当然又是夏萱。

姓金的是个探长,他和夏萱来此的目的,还是为了杨阿姨和嘟嘟被杀的案件。金探长说他们找了保良很久,昨天晚上才查到他在这家“保时洁”上班。关于权三枪的下落,公安机关已在全省乃至全国发出通缉,但至今尚未发现有力线索,目前调查工

作已经陷入困境,所以他们又回过头来再找保良。

保良说:“你们应该想办法找到权虎,权虎一定知道权三枪的下落。”

金探长说:“权虎我们也在反复查找,目前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除了他买的那个旧院子,目前尚未查到他还有什么其他产业或者落脚之处。”

保良说:“听说他好像搞过一阵船运生意,只是不知他的公司在哪。”

金探长说:“鉴河沿线所有船运公司的工商登记资料我们都查过了,没有发现权虎注册的公司。”

保良说:“他注册公司会不会用了我姐的名字,我姐叫陆保珍,那些资料里有没有我姐的名字?”

金探长断然摇头:“没有。”

保良与金探长说话的时候,目光尽量不看夏萱。他注意到经理室墙上的镜子里,自己被阳光晒黑的面容。他和夏萱同在一个学校读书,同在一个靶场练武,虽然只是短短的数面之交,但保良在那一届新生当中比较有名,因为他爸爸在学院当过副院长,而且,他是一个英雄的后代,他父亲的事迹在公安学院的师生当中早已随处传颂。在那一届新生的眼里,夏萱也是个很受瞩目的人物,她在保良领取警服时的回眸一笑,在靶场上的英姿飒爽,都在保良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但是,这样一个让他产生梦想的女孩,却几乎见证了他的所有耻辱,从吃摇头丸被抓,到被学院开除,再到凶杀现场的父子反目,他知道自己在夏萱的眼里,已经一钱不值,更何况他现在坐在她的对面,又是这样一副风吹日晒、穷困潦倒的处境。

而夏萱的目光却极其平静,在金探长与保良对话时她始终 金探长又问了些关于权三枪过去的经历,社会关系,以及他都去过哪些城市之类的问题,从他的表情上看,保良提供的那点情况,并不令他十分满意。谈到无话时他的电话恰巧响了,他接起来说了两句,便起身走到屋外去了,把保良和夏萱二人单独留在了屋里。

两人之间的沉默,虽属必然,但保良还是如坐针毡。他低头不看夏萱,却知道夏萱的目光一直停在他的脸上,也许,她在看他左耳垂上的那只漂亮的耳环。

“你在这儿工作还适应吗?”

夏萱突然开口,嗓音柔软而又圆润。保良仓促抬头看她一眼,随即又仓促移开视线。

“啊,还可以吧。”

“你这身板,干得了这种活儿吗?”

“……还行吧。”

“你后来去看过你爸爸吗?”

“没有。”

“你应该看看他去,毕竟是你的爸爸。他当时可能也是一时生气。”

“啊。”

停了一会儿,也许夏萱看出保良对这事的回应不太积极,于是主动换了话题:

“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跟朋友住在一起。”

“跟李臣对吧?”

保良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你认识李臣?”

夏萱的表情,始终镇定如一:“我们知道你在省城有几个鉴宁的同学,我们先查到了李臣的单位,昨天晚上在他那个台球馆 里,才问出了你的单位。”

保良这才想起.李臣昨夜加班太晚,就住在了台球馆没有回家,难怪今天一早警察能够找到这儿来。

金探长接完电话回到屋里,对保良的这场问询也就此结束。金探长临走给保良留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了两个不同的名字和两个不同的电话,金探长说:“你以后要是想起什么线索,希望能及时与我们联系。我姓金,她姓夏,找我找她都没问题。”

金探长和夏萱的访问,让保良更加明确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权虎和姐姐,早就不知去了哪里。连公安机关动用庞大警力都找不到他们,更不要说保良单枪匹马一人。

杨阿姨和嘟嘟的死于非命,不仅将成为保良一生的愧疚,而且也断了他继续寻找姐姐的念头。他仔细回想了凶案发生的前后过程,对过程的回顾与分析让他不寒而栗。那天清晨他与权三枪在那个小院意外邂逅,权三枪随即跟他去见父亲,到家后抬枪便打,连打三枪,毫不手软。当然他是冲着父亲去的,可见他对父亲……他曾经的恩人……已结下深仇大恨,必欲杀之,绝不留情。他是权力的养子,尚且报仇心切,权虎作为权力的亲儿,更要不共戴天!保良无法想象,权虎与姐姐的夫妻关系,因这样一场家族仇恨,又该如何相处。他只能推断,如果姐姐现在仍与权虎一起生活,那么她对她的娘家,对她的父亲,甚至对她的母亲和弟弟,早已丧失了原有的情感,早已和她的丈夫一样同仇敌忾,立场鲜明!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姐弟之间又怎能团圆?

保良的左耳,依旧戴着那只耳环,那只耳环现在的意义,与其说是对姐姐的牵挂,不如说是对母亲的纪念。

也许在夏萱看来,保良的耳环只是一个叛逆的标志,一个不 良青年的另类装点。而在菲菲心中,耳环增加了保良的魅力,使他更加亲和可爱。或许,这只耳环在张楠这类女性的眼里,也是一个异类,但有点神秘,有点浪漫,而且,有点性感。

周日早晨。保良乘公交车往郊外去。

张楠的银色“奥迪”,像是早早地等在了离枫丹白露最近的那个公交车站。

这一天张楠家又多了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张楠向保良介绍那是她的表姐。表姐也住在这个别墅区里,目前在家担任全职太太,丈夫常常出差,她便常常过来陪张楠父母聊天做伴。这一天保良先是打扫客厅,那位表姐便在一旁充当指挥,这里先擦那里先搞,直把保良支使得晕头转向。幸亏打扫厨房时表姐被张楠父亲邀去下棋,保良干活儿才得以专心致志。

保良打扫厨房时张楠就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他们这时都已不再彼此拘谨,各自干活儿一同聊天,时间过得轻松愉快。张楠不许保良再叫她张小姐,也不许保良又改口冲她叫“姐”,她说咱们现在也聊成朋友了,就按朋友的规矩互称姓名好了。我以后也不叫你陆师傅了,就叫你保良,你以后就叫我张楠或者小楠,叫楠楠也行,我们家人都叫我楠楠。

保良不傻,保良看得出来,在这个宽大向阳的厨房里,在这里的雇主与雇工之间,正有一场爱情在不动声色地悄悄展开。保良明明知道,他是有“女人”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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