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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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如血-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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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晚上,本地的学生大都回家去了,校园内立刻冷清走来,在学生食堂吃饭的人寥寥落落,饭菜的质量也变得极其马虎。

保良吃完晚饭就去了学校的图书馆,一边看书一边等着菲菲的电话。此前他两次发现马老板都在周末,周末晚上十点左右,通常是城市里夜生活最旺的时刻。

出乎保良意料的是,他的手机不到晚上七点就发出了震动,保良看了半天才认出荧屏上显示的,竟是他家的电话号码。他心跳了很久才按下了接听的按键,电话里传出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保良万没想到,来电话的竟是他无比讨厌的杨阿姨。

杨阿姨在电话里的声音温和委婉,这种委婉即使不含歉意,至少也表达了一种和解的意愿。她说:“喂,你是保良吗,我是杨阿姨。保良你怎么好几个礼拜都没回家呀,你没生病吧,你爸爸挺担心的,让我打电话问问你。

保良拿电话的手有些发抖,那一刻他无条件地原谅了所有的人。他说:“啊,没有,我挺好的,学校里课挺紧的,我想在学校多看点书,所以这两个礼拜就没回去。”

杨阿姨说:“噢,没生病就好。你爸主要怕你出什么事,没事就好。没事也想着回家看看,省得老让你爸爸着急。”

保良说:“啊,我知道。”

杨阿姨又说:“今天是周末了,也该放松放松了,学知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学校里要是没活动就回家休息休息。今天家里炖了一锅鱼,你吃饭了吗?要还没吃就回来吃吧,反正我们也都不饿呢,可以等你。”

保良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柔软起来:“啊,我吃过了杨阿姨,你们先吃吧。我待会儿没事就回去,你们先吃吧。”

杨阿姨一直略显拘谨的口气也彻底松弛下来:“好,那你先忙吧,事办完了就回来吧,啊。”

挂了杨阿姨的.电话,保良的心情,几个星期以来从没这样好过。他合上了书本,决定现在就回家去。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了雨丝,雨在脸上的感觉,或有或无。保良没回宿舍去换便服,直接从图书馆去了学院东门,乘公交车赶回市区。这一路他心情舒展,带着对杨阿姨的感激和对父亲的歉意,以及重返家庭的喜悦,连天上的雨雾,路上的泥泞,在他的感觉中全部变成了温情的象征,使人依依。

快到家时,保良轻松了一路的心情反而忐忑起来。他家巷外的大街,他家门前的小巷,虽然只是数周间隔,竟然陌如隔世。在巷口他看见了他家院里的灯光,那灯光的色泽与宁静,过去从未察觉似的,竟是那样动人。

在走进巷口的同时,挂在腰间的电话再次发出震动,震动声打破了这份动人的宁静,甚至有几分嘈杂生厌。来电显示是个座机的号码,那几个数字保良早已看得烂熟,这号码在这个时间突然出现,倏地一下拦住了保良的脚步。

那就是“焰火之都”对面小卖店的电话号码。

保良赶到“焰火之都”门前不久,李臣和刘存亮也先后赶到, 大家在路边……起盘问菲菲,才知道她只是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是不是马老板她也不敢完全肯定。保良带着刘存亮和李臣跑到路边的停车场一辆车一辆车地仔细察看,果然看到了两辆和马老板的车一样颜色的别克轿车,保良上次没能抄下那个车号,印象中的数字和停车场里的这两辆“别克”都有点相近。保良让菲菲再到马路对面盯着,让李臣刘存亮分头守着这两辆“别克”。保良自己穿着警服,不便在车前盘桓太久,大家说好各自的任务,便分头缩进路边的暗影。晚上十二点钟,刘存亮最先看见,菲菲神色慌慌地急步穿过马路,朝他们这边跑过来了。紧接着李臣就看到马老板夹着个小皮包,低头向车场走来。他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一边走一边打着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突然冒出的几个憧幢人影,正以合围之势向他逼近。

最先迎上去的是刘存亮,字正腔圆地叫了一声:“马老板!;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这三个字叫得像是背书。马老板站住了,看到厂面前的拦路者是三个男人,前边两个是便衣,后面的一个是警察。路灯昏暗,他惊惶的日光集中在发问的刘存亮脸上,似于没有认出另一个便衣就是“焰火之都”过去的一个服务生,更没认出位置稍后的那位警察,就是几次缠着他打听权虎的那个小伙儿。他惶惶然地停了脚步,嘴里不山自主地答了一声:“啊。”但显然,这种张皇更多代表的只是疑惑而非慌恐:感到惶恐的可能反而是对面拦路的盘问者,刘存亮磕巴了一下才发出威吓:“马老板,我们盯你很久了,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马老板大概从刘存亮貌似威严的口气中,听出了几分稚嫩,他的镇定也似乎由此而生,他反问:“你们是哪儿的,让我跟你们上哪儿去?” 在刘存亮语迟的片刻,李臣顶上二来喝道:“少哕嗦,我们是公安局的,你是想跟我们走一趟还是在这儿把问题谈清楚,你可以自己选择。”尽管,这几句话他们事前练过几次,但如今说来,仍不免丢词落句,口吻的处理,也不十分妥切,马老板的自信与疑心同时加深,脚步也开始往后退去。“你们是公安局的,你们有证件吗?”保良见他要溜,忍不住冲了上去:“姓马的,权虎到底在哪儿?你要不说就跟我们到局里去说!”马老板这下认出保良来了:“你不是权虎的内弟吗,你是警察?”

保良喝道:“我不是什么权虎的内弟,我是公安局的,我好好让你说你不说,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保良上去抓住了马老板的肩膀,李臣也上去扣住了马老板的一只胳膊,刘存亮咋呼着在一边装腔作势:“走!”马老板这时似乎开始屈服。

“你们抓错了人,你们松手,我说,我跟你们说……”

保良先松了手,李臣却依然抓着马老板的胳膊,马老板突然发力,试图挣脱,李臣被甩丁一个趔趄,但未被甩脱。保良迅速扑了上去,他们三人打成一团。刘存亮被这个场面弄惊丁,站在一边发抖发愣。上来帮忙的倒是女孩菲菲。菲菲这时早巳跑过马球路,见到这边开打,便冲过来奋勇增援。菲菲的加入使保良们的面目进一步暴露,马老板拼命甩开他们,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向街心奔去,一辆巡警的车子恰巧在街角开过,马老板一路奔逃一路狂呼:

“救命啊,绑架啦!有人绑架啦!”

远处的警车蓦然停住,随后突然转向起步,加快速度向这边 开来。情势急转直下,看见警车后,最先仓皇撤退的就是身穿警服的保良,李臣菲菲和刘存亮见状也一齐调头,朝街角小巷口四散而逃。警车上下来的巡警向几个方向同时追去,保良没有回头张望的机会,但能感觉到至少有两名巡警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因为至少有两个人的声音在不停地威吓:“站住,站住,不站住开枪啦!”保良把警帽摘下拿在手里,不顾一切地见路就跑,他从小到大的田径成绩在这个夜晚真的把他救了,跑了两条街加一条小巷后,他终于甩开了追捕的巡警。他在另一条小巷里气喘吁吁地脱下了警服的上衣,用上衣包了大盖帽再卷成一团,夹在腋下,镇定了片刻才走出巷子,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乘车直接回到了他的家里。

他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家里的灯都黑着,时间已是午夜,父亲和杨阿姨肯定早就睡了。他神色惴惴放轻脚步,摸索着走到自己门前,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过道的端头,犹如惊悚电影中的女吊一动不动。

过道的灯忽然亮了,那个人影一手还攥着灯绳,保良惊恐地看清那人原来就是嘟嘟。嘟嘟穿着睡衣,保良衣冠不整,两人互相呆视片刻,看上去同样惊魂未定。

嘟嘟大概是小睡刚醒要去卫生间的,让保良这样一吓竟放弃如厕,转身退回卧室去了,连走廊上的灯也忘了关掉。保良也定了定喘息,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进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月拨打李臣的手机,李臣的手机关了。刘存亮和菲菲因无手机没法联系,也不知他们此时是否已经落网。即便他们不供出自己,保良知道,巡警们根据马老板的描述,在李臣等人的亲近朋友畔展开调查,查到自己也很容易。为个人目的身穿警服恫吓公民 不知该当何罪,弄不好会导致学院处分保良,而保良一旦背上处分,刚刚恢复的父子关系必然再生危机。父亲最是恨铁不成钢的,最容不得保良在学业和荣誉上有任何过失。

那一夜保良无法人睡,天亮后起床,在卫生间门口见到了父亲。父子之间谁也没有提起过去的别扭,保良叫了一声:“爸。”父亲应了一声:“回来啦。”于是干戈王帛。

早上吃饭,杨阿姨特地为保良和嘟嘟各煎了一份鸡蛋。父亲看着保良灰暗的面色和赤红的眼睛,问:‘‘学习任务很重吗,是不是睡眠不好?”保良简单应答:“啊。”然后低头喝粥,用以遮掩。

整整一天,保良在家里帮杨阿姨打扫卫生,擦窗子清阁楼整理前后院子,把家里积压的脏活重活全都干了。弄得一向懒惰的嘟嘟也不好不上来帮些零活儿。父亲嘴上指挥保良于这吁:那,脸上露着满意的笑容。杨阿姨也笑,但笑容多半还是一种生疏的客气。

中午,李臣菲菲先后给保良的手机打来电话,电话中短暂的交谈让保良万分庆幸。他们三人昨夜全都有惊无险,顺利逃脱。刘存亮胆小,昨夜脱逃后今天没敢回餐厅上班,一直躲在李臣的住处,而李臣一直没敢给保良打电话的原因,也是担心保良已被警察抓了。

这一天晚上,保良把警服塞在挎包里,换了一身便衣,说要目学校参加系里组织的一个活动。吃完晚饭就离开家门。父亲在他挎包里又塞了三百块钱,嘱咐他下周没事想着回家。

保良没回学院,他约了李臣刘存亮和陶菲菲,在夜里十点半钟一起去了巨石迪厅,由保良请客,在此狂欢了将近一夜。李臣和菲菲都是舞迷,刘存亮也很喜欢到迪厅这种地方寻找感觉,于是保良就把大家约到这里,用以表达由衷的感激。

在迪斯科舞曲震撼心魄的击打中,四个年轻人跳得大汗淋漓,发泄着昨夜的惊恐和失败的郁闷。菲菲自告奋勇,表示还愿为保良去“焰火之都”蹲守马老板那厮。李臣也酒后放言,说要叫上几个朋友憋着抽那老帽儿一顿。惟有刘存亮心存疑虑,空洞地主张强求不如智取。保良两口啤酒下肚,醉红了双眼,摆摆手说算了吧,谢谢大家了,我姐我也不找了,找着r说不定她也不认我了,所以找也没用!凌晨四点,大家尽欢而散,李臣和刘存亮拉着菲菲回住处睡觉,保良要搭早班车回公安学院。

他看着一辆出租车载着李臣三人欢笑着走了,才把挎包抡在肩上向远处的车站走去。凌晨的城市,熟睡未醒,街上没人。一辆红色的保罗轿车无声无息地从身后上来,缓缓地与保良并肩同行。摇下的车窗玻璃后面,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年轻,漂亮,但,已不单纯。保良认出她了,他在认出这张面孔的刹那蓦然止步,他不知她姓甚名谁,但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她就是不止一次被马老板挎在臂弯上的那个少妇。少妇的车子也停下来了,隔了车窗,话语轻盈:“喂,还想找你姐姐吗?”在这个微醉的清晨,天尚未全亮,在空无一人的街边,保良上了这个女人开的“保罗”。

这个女人看上去满面成熟,其实比保良大不了几岁。她脸上过厚的脂粉反而让她显得苍老不鲜,反而破坏了年轻女人应有的真实与娇嫩。从这个女人的口中保良知道了马老板并不是本城的“土 著”,他是东北人,与这个城市常有贸易往来。他的货物常常要从这里运往外地,保良要找的权虎,就是他在运输方面的生意伙伴。这女人只是从马老板口中听到过权虎这个名字,知道权虎经营了一家船运公司,但与权虎从未谋面,对权虎的妻子家室更是一无所知。在这个微冷的清晨,天尚未全亮,保良与这个女人坐在一家高档饭店的咖啡厅里,隔着各自面前的一杯热茶,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看到窗外的花园草地,在晨曦十一点点由青变红,由冷变暖。

女人的目光缓缓地上下打量着保良,最后落在他左耳的耳环上面。她声音哑哑,表情淡淡,漫不经心的盘问就从这只耳环开始。

“他们说,男人只有同性恋才戴耳环,你是吗?”
“同性恋?”保良笑笑,“那多时髦,我真想试试。”

女人也淡淡……笑,不再刨根问底,她说:“你对女人也有兴趣?你要找的姐姐,是你亲生的姐姐?”

保良收束了笑意:“对呀,当然。”

“你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保良,她叫陆保珍。”

“噢,你姐的名字不如你的好听。”

“是吗,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这个女人告诉保良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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