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萍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风起萍末- 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朱由检四下一望,杨涟知他心意,摒退左右。朱由检这才叹道:“父皇登极已有数日,那郑娘娘当年为了福王能立为太子,使出百般手段。现在为争当皇太后,据了乾清宫,不肯搬出,大失纲常妇道,这还是小事。近日又得知那郑娘娘怕父皇追究当年之事,设计遣了七名美艳宫女,丝萝为衣,环佩叮当,珠光宝气,仿妲已、褒姒手段,日夜饮酒做乐,诱惑父皇。小王恐父亲勤政辛劳之余沉溺其中,体弱不支,龙体失和,心急如焚。若贸然进宫苦谏,一怕父皇怪罪,二则有失皇家体面,不知如何是好。此事关系国运,请先生助我。”

    “此事当真?”杨涟讶到。“王爷如何得知。”

    “千真万确。小王今日去问姆娘安,遇慈宁宫太监魏进忠来请,言父皇在乾清宫逸乐。小王留了个心眼,偷问内待才知。内待又说父皇今日无法上殿视事,怕莫不是淘空了身子,龙体有恙。长此下去,小王心中十分忧虑,特来府上与都御史大人商议。”朱由检急道。

    “这妇人手段如此恶毒,该诛九族。” ;杨涟大怒,右手一拍,振得桌上茶盏嗡嗡做响。 ;“难得信王思虑周全,殿下莫慌,老臣即刻联络同僚,明日早朝一同上书,奏请皇上下旨让那郑贵妃速速移宫,再言当年媚惑先皇,干预朝政之罪,除此蛇蝎妇人,以正朝纲。”

    两人又细细商议了一回,朱由检回府自去准备。

    第二日早朝,众臣在皇极殿外苦等多时,才见光宗步履蹒跚,由两个内待扶掖着出来升殿。一时间,殿上众人惊得面面相觑,鸦雀无声。杨涟等人在早朝前和各大臣都通过消息,大家都有心里准备,却没想到皇帝已经如此不支,几个老臣早已按耐不住,伏地大哭道:“皇上保重龙体。”

    司仪秉笔太监崔文升轻咳一下,各位大臣这才按品秩分班列队,三呼万岁。御座上朱常洛苍白的脸上露出点笑意,向他点了点头。崔文升尖声道:“大学士方从哲何在?”

    方从哲出班跪倒。崔文升宣道:“先帝遗命,尊郑贵妃为皇太后,礼部应速具仪,不得少缓。”说完就要卷帘退朝。方从哲急忙奏道:“此事万万不可,若是先帝遗命,为何现在才说,其中必有弊情,臣请皇上明察。”

    礼部侍郎孙如游出列奋然道:“先帝在日,并未册封郑贵妃为后,且今上又非贵妃所出,于情于礼均不合,此事如何行得?”朱由检更是哭拜在地,大声嚷道:“父皇,不念祖母王恭妃儒人牵衣诀别时耶?”。殿上群臣纷纷跪倒:“请皇上三思。”

    光宗脸含羞惭,呆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崔文升急得直搓手,他得了郑贵妃的巨额贿赂,只当这是件手到擒来的小事,不料却是如此棘手,一时间没了主意。

    左副都御史杨涟看到火候着不多了,出班奏道:“自古以配而后者,乃敌体之经,以妃而后者,则从子之义。故累朝非无抱衾之爱,终引割席之嫌者,以例所不载也。皇贵妃事先帝有年,不闻倡议于生前,而顾遗诏于逝后,岂先帝弥留之际,遂不及致详耶?且王贵妃诞育陛下,岂非先帝所留意者?乃恩典尚尔有待,而欲令不属毛离里者,得母其子,恐九原亦不无怨恫也。郑贵妃贤而习礼,处以非分,必非其心之所乐,书之史册,传之后禩,将为盛代典礼之累,且昭先帝之失言,非所为孝也。中庸称达孝为善继善述,义可行,则以遵命为孝,义不可行,则以遵礼为孝,臣不敢奉命!”又奏道:“皇上龙体关系国家大运,当自珍惜。故请皇上速延太医入宫探视,老臣等入内宿值,以保万全。”

    光宗无奈,只好忍痛许了。

    散了早朝,众人怕皇帝变卦,再受郑贵妃牵肘。由杨涟出面带了太医院太医并值班宿卫入值,将光宗安顿在文华殿,四下里锦衣卫、禁军团团护住,隔了宫女嫔妃,让皇帝安心养病。

    那郑贵妃等候多时,不见光宗转来,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叫下人去查看,皇极殿早已散了早朝,秉笔太监崔文升也不知去向。等到下午,宫女传报外甥郑养性来问安。原来杨涟怕郑贵妃再次生事,差左光斗与吏部尚书周嘉谟找来郑氏娘家兄长之子,诉之利害关系,倘若出事,便是弑君大罪,诛连九族。要他速速进宫劝贵妃移宫,并请收还贵妃封后成命。郑贵妃害怕了,比起当皇太后来,惹出大祸掉脑袋更可怖,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搬出乾清宫,到慈宁宫与西李做伴。

    光宗安心静养几日逐渐身轻体健,病情大有起色,可以起床处理政务。在众臣心里,朱由检的砝码又重了几分,与皇长子由校日日斗鸡走马相比,信王聪慧机敏,难得他年少沉稳,将一场大祸消弥于无形之中。

 ;。。。 ; ;
第5节 泰昌元年(一)(定稿)
    夜,黑沉沉的夜。

    朱由检感觉自己好象是飘浮在空中,沿着江堤平整的长路不知疲倦地走着。四周的街道灰蒙蒙一片,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coco…cola;enjoy ;coco…cola;远处的霓虹灯闪着妖异的光茫。这个地方好熟悉,他好象来过。对,他来过。他挣扎了一下,想停下来。黑暗中,远处的的榕树下闪出几双暗绿的眼睛,慢慢地朝他逼过来。他想扭头跑掉,腿好象灌了铅,一动也不能动,他想大声喊叫,可是喉咙中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它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朱由检惨叫一声,双手在空中挥舞,全身大汗淋漓醒过来。慢慢地睁开眼睛,床顶两侧悬挂着暹罗(今泰国)进贡的两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正发出柔和的光。这些日子以来,噩梦一直伴随着他,每夜的梦境几乎相同,在那个地方,他感觉到巨大无形的压力。是什么原因呢,他怔忡地想。

    外间睡着的明月夜被朱由检的惊叫声惊醒,仓促间慌忙起床,披了小衣冲进来,只见朱由检倚靠在床头,低哑着声音说:“我要喝水。”

    丫鬟们送进昨天夜里备好的茶壶,见没什么事,打着呵欠各自回房睡觉。朱由检的目光从明月夜倒水的背影转到茶壶上,不禁哑然失笑。这是一件由景德镇官窑专门为他打制粉彩白瓷,温润洁白无瑕的釉面上只画了一枝腊梅,正在凌寒开放。因为他只喝温开水,又经常在冬夜里惊醒,明月夜经他许可,派人交待内务府专门定做了这件宝贝。三个月后,内务府管事的刘太监亲自捧了,送到当时的太子府。明月夜埋怨他办事不力,刘太监委曲地讲,只是普通的器具很好办,可是要求在冬夜里能保温,这可是天大的难题。为了这件器物,全官窑的匠人和管事二个月没睡好觉。最后终于有人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用一件瓷壶做壳,里面再套一件用绵花层层包裹,其薄如纸的钧州白瓷。可是如何将两件瓷器合丝合榫地拼接起来,大家没了主意。还好他请教了宫里的木匠,将新烧的外层瓷器不制壶嘴,只留了一条上宽下窄的口沿,这样里层的瓷壶可以顺利装入,然后再用和田纯白的软玉打磨成榫口大小上下卡住,这才大功告成。置办此物,不计人工,材料花费白银近千两。朱由检今天再看到这件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茶壶,不无幽默地想,这可是一件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保温瓶,只是代价太昂贵了,人的创造力真是无穷。前些日子安排田庄试研钢材,这时才发现书本上所学与实际差距得太远,而他在大学所学钢铁制造技术,什么奥氏体,马氏体,珠光体,一股脑儿都归还给老师,早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还有点印象的是电视新闻里经常痛批的土法炼制地条钢。当年做银行信贷员的时候也曾经去过这样的工厂,满地的废铁、四处流淌的污水,随意堆放的焦炭和生产出来一拗就弯的劣质钢材,配上工厂主那张胖乎乎媚笑着的脸,让他不假思索地否决了贷款请求。

    可是在这个时代,使用灌钢和炒钢法生产出来的百炼成材的钢产量是如此稀少,怎么样生产出上好钢材就成了他整日思索的难题。当年炎黄一族用青铜取代了石器,奠定了我华夏万年基业。铁器取代青铜,秦皇汉武开疆拓土,征服四夷,匈奴族远遁。如果能将铁转化为钢,必然能带来这个世界的巨变。焦炭好解决,将山西运来的煤炭层层堆好,放上一把火就可以烧结出来,虽然污染环境,浪费资源,却是个简捷易做的好办法。至于宝钢那种生产方法,还是等后人来发明吧。生铁也很充足,昨日去工部调阅了有关资料,仅河北最大的官营遵化铁冶厂就役使工匠2560人,一年的生熟体产量竟然有七十多万斤。至于全国的产量估计在6千万斤左右,按现在计量单位算为2万9千多吨。这还不包括民营铁厂的数字,不由得暗暗啧舌。在他的记忆中,这个时代西方年铁产量最多的俄罗斯也只有2400吨。可见明代15至16世纪时的钢铁产量已远远超过17世纪西欧最先进国家的钢铁生产水平了。

    田庄附近的一家年生铁产量有五六万斤的私营冶铁作坊已经用合理价钱收购下来,允诺薪水比以前多上三成,年终还有红包,坊里的工匠欢呼雀跃,大都肯留下来帮忙,当地官员都打过招呼,这是信王新购进的产业,他们再贪心也要掂量一下份量,不敢把手伸到这里来。作坊每年出售生铁的收入比往年要多出有数千两白银,足够维持工厂工匠工资。自己再投资十万两,权当科研经费。边上再买些荒地,办起一家练焦厂也不是难事,作坊以往生产精钢的做法是将铁矿砂炼成生铁,再由生铁炼成熟铁,然后由生铁、熟铁合炼成“灌钢”,这套工艺也保留下来。边上再起一座高炉,试验新式炼钢法,按朱由检的想法,这是两条腿走路。可惜的是他搜肠刮肚想了大半天,也就画出平炉的雏形,写出所需的配料和大约需要的温度。可怎么将温度的概念和各种材料配比交待给那些从各地收罗来的能工巧匠,他就犯了难,不由得感叹人材难寻。最后交给作坊管事的是一张天书一样的草稿,所有的一切都要一头雾水的工匠们自己慢慢去摸索。如果真的能顺利炼出精钢,下一步的计划是向父皇讨个工部的差事做做,集天下才智,也许能让灾难深重的大明朝有所变化吧。

    朱由检抿了一口温水,顺手拉住明月夜。明月夜身子一软,躺倒在他身边。朱由检往里面挪了挪,顺手提起被角,给明月夜盖好,柔声对她说,“这几日朱德雍他们被我派到南边,府里人手不足,你一个人管着若大的府邸,自己注意一点身体,别累着了。今儿正好,就在我身边陪陪我吧。”

    一时间,两人无语。明月夜闻到朱由检身体传来的异性气息,脸红得滴出水来。蜷缩着往他身边靠过去,把头枕在他的的臂弯处,再偷偷看了一眼朱由检,只见他呆呆地看着床顶正想心事,丝毫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欢喜还是忧愁。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朱由检并没发觉枕边人的心思,睁大了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窗棂染上一层浅白色,屋里摆放着的西洋自鸣钟当当当响了五下。

    鸡还未鸣五鼓,香山县丞刘敖早早就被手下唤醒了。伸手拿开缠绕在他脖颈上的玉臂,望着枕边人发呆。薄薄的锦被遮不住满室的春guang,皎好的面庞,深深的乳沟,如麝如兰的气息,让他又是一阵眩晕。那日宴请澳门佛朗机人首领韦奇立,商讨订购军火的事宜。酒桌上勾起了满腹思乡的愁絮,多喝了几杯,醒来时枕边多了这个让他迷醉的俏佳人。次日在众人的贺喜声中,他拥有了一个实际意思上的夫人。不过现在不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信王的使者已经在后堂等着,他强忍住再次将她压在身下的yu望,起身梳洗穿衣。

    他原本是广东总兵刘显之孙,辽阳总兵刘大刀刘铤之子。当年他父亲失手阵前,全军尽墨。一家待罪之身,因信王力保得以周全。凭二榜进士的功名和朱由检的上下打点,吏部委任到广东老家香山任县令,兼守澳官衙门同知。当任着与澳门佛朗机人通商的使命,这是一个让朝*下每个人官员都眼红的差使,他做得兢兢业业。

    当他轻手轻脚关上房门的时候,那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朱德雍在客厅踱着步。二十岁刚出头就升任信王府的大管家,在王府中的地位仅次于朝夕伴随在信王身边的明月夜,让多少人羡慕妒忌。信王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