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贝里·芬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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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贝里·芬历险记-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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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这我知道。不过光靠他们是靠不住的。事情从一开始起,他们就是这么一回事——什么事都得由我们来干。这些人啊,就是喜欢轻信人家的话,死脑筋,根本不注意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嘛,要不是我们给他们提个醒,那就不会有谁来干涉我们。这样一来,尽管我们吃了千辛万苦,这场越狱,会变得平淡无奇,落得一场空——什么都谈不上。”

“那好啊,拿我来说,汤姆,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嘛。”

“去你的。”他说,仿佛不胜厌恶的样子。我就说:

“不过我不想埋怨什么。只要你认为合适,我都行。那个女仆的事,你有什么打算呢?”

“你就是她,你半夜里溜进去,把那个黄脸丫头的袍子偷出来。”

“怎么啦,汤姆,那样一来,第二天早上便麻烦了。因为那可以断得定,她很可能只有这么一件嘛。”

“这我知道。不过嘛,你送那封匿名信,把信塞到大门底下,最多十五分钟嘛。”

“那好,我来干。不过我穿自己的上衣,也一样可以送嘛。”

“那样的话,你就不象女仆了,不是么?”

“是不象。不过反正不会有人看见我是个什么模样嘛。”

“问题不在这里。我们该干的是:尽到我们的责任,而不是担心有没有别人看到我们。难道你丝毫没有原则观念么?”

“好吧,我不说了。我是女仆。那么谁是杰姆的妈妈呢?”

“我是他的妈妈。我要偷萨莉阿姨的一件袍子穿上。”

“那好吧,我和杰姆走了以后,那你就得留在小屋里啰。”

“也留不了多久。我要在杰姆的衣服里塞满稻草,搁在床上,算是他那乔装改扮了的母亲。杰姆要穿上从我身上脱下来的萨莉阿姨的袍子,我们就一起逃亡。一个有身份的囚徒逃跑,就称做逃亡①。举例说,一个国王逃走的时候,就称作逃亡。国王的儿子也如此,不论是否是私生子,一概如此。”——

①原文为evasion,意为“躲避”。

汤姆就写下了那封匿名信。我呢,按照汤姆的吩咐,在那天晚上,偷了那黄脸皮丫头的衫子穿上,把那封信塞到了大门下面。信上说:

当心。灾祸快临头。严防为妙。

一位不相识的朋友

第二天晚上,我们把汤姆蘸血画的骷髅底下交叉着白骨的一幅画贴在大门上。再下一个晚上,把画了一付棺材的画贴在后门口。一家人这么恐慌,我可是第一回见到。他们吓得魂飞魄散,仿佛他们家到处是鬼,在每一样东西的后面,在床底下,在空气里,隐隐绰绰的,都是鬼。门砰的一声,萨莉阿姨就跳将起来,喊一声“啊唷!”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她就跳将起来,喊一声“啊唷!”她没有留意的时候,你偶然碰了她一下,她也会这样子。不论她的脸朝那个方向,她总是不放心,因为她认为在她身子背后,每一回都有什么妖怪之类——所以她不停地突然转身,一边说“啊唷”。还没有转到三分之二,就又转回来,又说一声“啊唷”。她又怕上床,可又不敢坐着熬夜。汤姆说,可见我们那套办法很灵验。他说,搞得这么灵验,他过去还没有过。他说,这表明,事情是做得对的。

于是他说,压轴戏如今该上场啦!所以第二天,天蒙蒙亮,我们把另一封信准备好了,并且正在考虑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因为我们在吃晚饭时听到,他们说,他们要通宵在前门后门都派黑奴看守。汤姆呢,他顺着避雷针滑了下去,在四下里侦察了一番。后门口的黑奴睡着了,他就把信贴在他颈子背后,随后就回来了。这封信是这样写的:

你们别泄露我的秘密,我是有心做你们的朋友的。现下有一帮杀人犯,是从那边印第安领地来的①,要在今晚盗走你家的黑奴。他们一直在试图吓唬你们,好叫你们待在屋里,不敢出来阻拦他们。我是这一帮团伙中的一分子,可是由于受到宗教的感化,有心脱离这个团伙,重新做人,因此愿意揭露这个罪恶阴谋。他们定在半夜整沿着栅栏,从北边偷偷摸进来,带着私造的钥匙,打开黑奴的小屋,将他盗走。他们要我在稍远处放风,一有危险,便吹起白铁皮号筒。不过我现在决定不照他们的办,根本不吹白铁皮号筒,而准备他们一进来,我便学羊的声音,喝喝地叫唤,望你们趁他们在给他打开脚镣时,溜到小屋外,把他们反锁在里面。一有工夫,就可把他们杀掉。千万要按我的话办,如果不照办,他们就会起疑心,惹出一场滔天大祸。我不想获得什么报酬,只愿知道自己是做了一桩好事。

一位不相识的朋友——

①诺顿版注:指当年的俄克拉荷马,当时为印第安人领地,不法之徒不少

第40章 钓鱼——警戒委员会——一阵快跑——杰姆主张请医生

吃了早饭以后,我们兴致很高,便坐了我的独木船,往河上钓鱼,还带了中饭,玩得很开心。我们还看了一下木筏子,见到木筏子好好的。我们很迟才回家吃晚饭,发现他们惶惶不安,不知道前途吉凶。他们叮嘱我们一吃好晚饭便上床去睡觉,却并没有告诉我们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灾难。对那封刚收到的信,他们也一字不提。不过那也是不必要的事了,因为我们跟不论哪一个人一样肚里清楚。我们走到楼梯半中间,萨莉阿姨一转身,我们就溜进了地窖,打开食柜,把中上的午餐食品装得满满的,带到了我们的房间里,随后就睡了。到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我们便起身了。汤姆就穿上了他偷来的萨莉阿姨的衣服,正要带着饭食动身。他说:

“黄油在哪儿?”

“我弄了一大块,”我说,“搁在一块玉米饼上。”

“那就是你忘了拿搁在那儿啦——这里没有啊。”

“没有,我们也能对付。”我说。

“有,我们也能对付嘛,”他说,“你就溜到下边地窖里去一趟,弄一些来,随后抱着避雷针下楼,赶上来。我就去,去把稻草塞进杰姆的衣服里,假扮成他妈的模样。等你一到,我就学羊叫,呣的一声,然后一块儿逃跑。”

于是他就出去了,我也去了地窖。一大块黄油,象拳头般大,正在我刚才忘了拿的地方。我就拿起搁了黄油的大块玉米饼子,吹灭了我的烛火,偷偷走上楼去,平安无事地到了地窖上面那一层。不过萨莉阿姨手持蜡烛正在走过来。我赶快把手里的东西往帽子里一塞,把帽子往头上一扣。再一瞬间,她看到了我。她说:

“你刚才在下面地窖里啊?”

“是的,姨妈。”

“你在下面干什么?”

“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

“没,姨妈。”

“天这么晚了,是什么叫你这个样子下去,是你见了鬼么?”

“我不知道,姨妈。”

“你不知道?汤姆,别这样回答我的问话。我要知道你在下边干了些什么?”

“我什么事都没有干,萨莉姨妈。要是能干过什么那倒好了。”

我以为,这样她会放我走了。要是在平时,她是会放我走的。不过,如今这么多怪事不断,只要有一点儿小事出了格,她就急得什么似的。所以她斩钉截铁地说:

“你给我到起坐间去,耽在那儿等我回来。你卷进了与你丝毫不相关的事。我决意要把这个弄清楚,不然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于是她走开了,我把门打开,走进了起坐间。我的天,这么一大群人!有十五个农民,一个个带了枪。我怕得要死,便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在一张椅子里坐下。这些人围坐在一起,其中有些人偶然谈几句话,声音放得轻轻的。一个个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可又装得若无其事。不过我知道他们真正的心理,因为你可以看到,他们一会把帽子摘下来,一会又戴上,一会儿抓抓脑瓜,一会儿换个座位,一会儿摸摸钮扣,如此等等。我自己呢,也心神不定,只是我自始至终,并没有把帽子摘下来。

我确实巴不得萨莉阿姨快来,跟我说个清楚,高兴的话,就揍我一顿,随后放开我,让我好告诉汤姆,我们怎样把事情搞得太过火了,怎样已经一头撞上了一个天大的马蜂窝了,怎样该在这些家伙失去耐性找到我们头上来以前,就和杰姆溜之大吉,一逃了事。

她终于来了,便开始盘问我,不过我无法直接了当地回答。我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这伙人如今已是焦躁不安,其中有些人主张立时立刻马上就动手,去埋伏好,等候那些亡命之徒。还说现在离半夜整只有几分钟了。有些人则力图劝说他们暂时按兵不动,静候羊呣呣叫的信号。姨妈呢,偏偏盯着我问这问那。我呢,浑身发抖,吓得要晕过去了。房间里又闷又热,牛油开始在化,流到了我的颈子里和耳朵根的后边。这时,有一个人在叫:“我主张先到小屋里去,现时立刻就去,他们一来,就逮起来。”我听了差点儿昏过去,同时一道黄油从额骨头上往下流淌,萨莉阿姨一见,马上脸色白得象一张纸。她说:

“天啊,我的孩子怎么啦——肯定是他得了脑炎,准没有错,脑浆正往外流啊!”

于是大伙儿都跑过来看,她呢,一把摘下了我的帽子,只见面包啦、剩下的牛油啦,都掉了出来。她立刻把我一把抓住,搂在怀里。她说:

“哦,你可吓坏了我啦!现在我又多么高兴,原来你没有病啊。我们如今运气不好,碰上了祸不单行。我一见那浆子,以为这下子你的命可要保不住了。一见那颜色,分明和你的脑浆一个样啊——亲爱的,亲爱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说一说你到地窖里去为的是什么,我根本不会在乎嘛。好了,睡觉去吧,天亮以前,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马上就上了楼,又一眨眼便抱住了避雷针滑下来。我在黑地里如飞一般冲往那个披间,心里急得连话也差点儿说不成。不过我还是赶快告诉了汤姆说,大事不好,必须马上就逃,立时立刻就逃,一时一刻也不容耽搁——那边屋里已经挤满了人,都带着枪哩。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说:

“不会吧!——真是这样!多棒啊!啊,赫克,要是能从头再来一次的话,我打赌,准能抬来两百个人!只要我们能推迟到——”

“快!快!”我说,“杰姆在哪里?”

“就在你眼皮底下。只要手一伸,你能摸得到他。他衣服穿好了,什么都准备好了。现在我们就溜出去,发出羊叫的暗号。”

不过我们那时已经听到大伙儿的脚步声,正一步步逼近门口。接着听到摸弄门上那把挂锁的声音,只听得其中一人在说:

“我早就对你们说了,来得太早啦,他们还没有来嘛——门是锁着的。好吧,我现下把几个人锁在小屋里,你们就在黑洞洞里守候着,他们一进来,就杀死他们。其余的人分散开来,仔细听着,看能不能听到他们摸过来。”

有些人便进了小屋,只是黑漆漆的看不见我们,差点儿踩着了我们。我们这时急忙往床底下钻。我们顺顺当当钻到了床底下,从洞中钻了出来,行动迅速,轻手轻脚——杰姆在前,其次是我,汤姆最后,这都是按照了汤姆的命令的。如今我们已经爬到了那间披间,只听得外面不远的脚步声。我们便爬到了门口。汤姆要我们就地停下来,他往门缝里张望,可是什么也望不见,实在天太黑了。他低声说,他会听着,看脚步声有没有走远。要是他用胳膊后捅我们一下,杰姆就必须先走,由他压阵最后走。随后他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啊,听啊,听啊,可是四下里一直有脚步声。到最后,他用胳膊后捅了捅我们,我们便溜了出来,弓着腰,屏住了呼吸,不发任何一点点儿声音,一跟着一个,轻手轻脚,朝栅栏走去,平平安安地走到了栅栏边,我和杰姆跨过了栅栏,可是汤姆的裤子给栅栏顶上一根横木裂开的木片给绊住了,他听到脚步声在走拢来,他使劲扯,啪地一声把木片扯断了。他跟在我们后面跑。有人叫了起来:

“是谁?答话,不然我要开枪了。”

不过我们并没有答话,只是拔腿飞奔。接着有一群人追上来了。砰,砰,砰,枪弹在我们四周飞过!只听得他们在喊叫:

“他们在这里啦。他们在朝河边跑啦!伙计们,追啊!把狗放出来!”

于是他们在后边穷追。我们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因为他们脚上穿的是靴子,又一路喊叫。我们呢,没有穿靴子,也没有喊叫。我们走的是通往锯木厂的小路。等到他们追得逼近了,我们就往矮树丛里一躲,让他们在身边冲过去,然后在他们后面走。他们为了不致于把强盗吓跑,把狗都关了起来。到了此时此刻,有些人把狗放了出来,这些狗便一路奔来,汪汪直叫,仿佛千百只一齐涌来,不过这些毕竟是我们自家的狗,我们一收住脚步,等它们赶上来,它们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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