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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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狂-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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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儿叹了一口气,〃毕竟他们是你的父母,你没有和她那个吧。〃 
  江希凡道:〃我自然是没有,即使有,我也和哥哥一样不知道罢了。〃 
  〃真可怕,真可怕。〃李云儿缩在江希凡的怀里,〃等你哥哥的葬礼过后,你搬出来吧。好吗?〃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江希凡看了看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江希文出现在白洁梦中是极其阴森的,全身,甚至牙齿里都是血,他在床上哭,没有穿衣服,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门上。白洁高兴道:〃孩子你回来了,到妈妈这里来。〃 
  江希文刚一靠近,白洁的胸口一阵剧痛,太阳照着她的白发,刺眼的白,睡衣也是白色,是纸做的冥人。              
  所有的镜子都被打碎。江鼎盛在劝阻她的时候,被镜子尖锐的碎片割伤了手背,并不痛,比不过心里的痛。他只是用血手抱着她,〃没关系,这样也很漂亮,我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白洁痛哭着,尖叫着,直到江鼎盛端来一杯水,〃乖,吃下去,你就能见希文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的。〃       
  三颗安眠药下去,白洁软软地倒在浴室,江鼎盛背她去房间。 
  七天以后是葬礼。在这期间,江希凡不想回家,他有种杀人的冲动,遗传的力量是可怕的。 
  情绪狂躁的时候,李云儿会在身边呆着,抚摩他的头发和背,〃还有我呢,我在呢,你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江希凡想江希文的时候会哭,他永远忘不了江希文死的惨状,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 
  Lycopene、茄红素、育亨宝、洋芋、精氨酸、弗洛蒙、尾草、锯齿蒲葵、Triazolam、颠茄、石南花、木天蓼,让人浑然忘我,飘飘欲仙。真正的喜欢,是否只依赖一根头发,一句情话,一张面壁思过券,甚至空洞的回忆,就能引人遐思,诱人销魂。 
  明知宝物得来难, 
  在手何曾作宝看, 
  直到一朝遗失后, 
  每思奇痛彻心肝。 
  明天会怎样,后天会怎样,将来会怎样,不要去想,想了也白想。李云儿表面平静,内心恐慌,没来由地恐慌。黑暗中,江希凡就在身边,却也仿佛已经失去。枯坐到清晨,推了推他,〃起床了,不去上课了吗?〃 
  江希凡醒来,〃请假吧,一个星期。〃 
  〃我想念诗给你听,我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李云儿也终于有发愁的时候了。 
  〃念吧,不要太长,我会睡着的。〃江希凡庆幸至少有人分担他的烦恼。 
  李云儿道:〃春日春风有时好,春日春风有时恶,不得春风花不开,花开又被风吹落。〃 
  〃果然伤感。〃江希凡转过头去又睡了。早晨七点,这个时候第一个到达教室并且面带微笑的人,是最虚伪的。最悲伤的假期是丧假。 
  看吧,即使悲痛,世界仍然继续,该吃得吃,该睡得睡,江希凡知道,只有养足精神,才能继续今后的日子。 
  白洁接了白昭宁来的电话。 
  〃姐,你也别太难过,毕竟去了。〃白昭宁眼眶红红的,〃不如先在这边放几天,到时候我来处理就好。〃 
  白洁哽咽着,〃这孩子,一下喝那么多……丢下我们就不管了。〃 
  〃唉,各人命各人定,保重身体要紧啊,姐。〃白昭宁安慰着。 
  江鼎盛这几天没有去公司,只是一心在家陪着白洁,她一闹就给她吃药。真好,有这样一个男人。白洁醒来的时候总是念叨着江希文的好,从小时候讲起,一直到他死去之前。 
  〃我想帮他做法事,让他在天上过得好好的。〃白洁对江鼎盛道,〃我总是梦见他在水池里说苦说冷说害怕。〃 
  江鼎盛点头,〃听你的。但你要吃饭,好不好?〃 
  白洁冷冷地转过头,一字一字道:〃我……要……请……最……好……的……法……师。〃 
  坐到餐桌前,佣人端上一碟番茄鸡蛋,白洁吐了,桌布上全是胃液混合牛奶和来不及消化的安眠药。 
  江希凡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李云儿说道:〃你别这样泄气,一日之计在于晨,把事情办好了,你一辈子都得这样。〃 
  李云儿道:〃那你叫我声'老婆'好吗,想听一下有什么感觉。〃 
  〃老婆。〃江希凡开始穿衣服,今天要回去。 
  李云儿从后面抱着他的肚子,两条腿还在床上,太阳照着,腿白得像尸体,阳台上晒着昨天的衣服和悲伤。 
  〃不知道我们的小孩会漂亮成什么样子?〃李云儿看着江希凡高傲的鼻子。 
  江希凡回头看了看她,即使有烦恼,也烟消云散。 
  〃我先出去,你叫外卖吃,不许自己弄菜,手才好了不久。〃江希凡拿好钥匙,〃我最迟晚上都会赶回来。〃 
  〃知道的,我会一直一直等你。〃李云儿钻到被子里。 
  江希凡从门口退回来,吻了吻她的脸,带着一股奶味,估计半夜又到冰箱偷喝牛奶了,说是以形补形。李云儿笑了,真是个最好的家伙,长的也好,对自己又好,一定是上辈子做好事了,让我这么傻的人有这么好的运气。 
  于是,屋子里就只剩一个人,出奇的安静。 
  家,已经残破,但仍然是家。 
  进去,愕然,白头发的白洁跪在地上,对着客厅角落的观音佛像念经,江鼎盛陪在旁边站着。两人一回头,看见江希凡。 
  白洁的眼眶一红,江希凡抱着她,她曾经那么坚韧隐忍,现在那么脆弱无助。他是她生的,他只属于她,是这样的吗,不是,又或许是。 
  〃不要再离开我,我只有你了。〃白洁洁白的头发晃得人头晕,指甲紧紧掐着江希凡的胳膊,〃和她分手。〃 
  江希凡觉得世界崩溃了。 
  江希凡推开白洁,用了力,白洁倒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似乎在唱歌,歌词背诵流利,声音是抽刀断水水更流的况味,〃君生日日说恩情啊,君死又随人去了啊,世人都晓神仙好啊,只有儿孙忘不了啊,痴心父母古来多啊,孝顺子孙谁见了啊……〃 
  没人知道这个时候唱这个是什么意思。              
  江鼎盛一步走到江希凡面前,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 
  江希凡看也不看他,自己上楼收拾东西。 
  白洁的眼泪滚滚又烫烫,圣洁的爱还是不伦的爱,占有的爱还是天经地义的爱,绝望的爱就是永恒的爱。这一推,让人心寒啊。       
  李云儿在睡,梦见江希凡和她一起逛街,牵自己的手,肩膀很累,江希凡帮她提着包包,顿时就轻松。醒来的时候,十四点十四分。 
  衣服,鞋子,帽子,画板,其他什么都不带,其实已经带得够多的了。下楼的时候,白洁和江鼎盛在客厅站着。江希凡把车钥匙和信用卡往桌上一扔,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我出去住,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我哥葬礼我会回来。〃 
  走到门口,江鼎盛一句话,江希凡只有狠狠地把行李往地上一摔,有时候,终究走不出那道门。 
  保安队长高胖子在网球场上奔跑,可怜那个陪练的,左闪右闪,死了人,网球还是要打的,强身健体呀,嘿咻嘿咻。 
  江鼎盛说:〃你不想那个女的马上死,就给我回来。〃 
  白洁虚弱的脸上浮现一丝感激的笑容,看了看江鼎盛。果然还是爱我的,我难过,他会帮我,他多爱我,他为了我杀了他自己的父母啊,这样的爱,几个人能有幸遇见。 
  李云儿看电视看到下午,电话也没响,自己下楼吃东西。烧烤的兴旺的炭火烟气惹得李云儿胃口大开,男人不在,吃点垃圾食品算了。 
  一大碟羊肉,鸡肾,开始是鲜活的温热,然后是屠刀血肉模糊,最后是香喷喷地上桌。这一桌都很便宜,羊肉是很有羊肉味的,鸡肾脆崩崩的。 
  吃着吃着,摊主一脚把烧烤架一踢,卷起肉串蹬上自行车就跑。一辆车停下,城管来了,又扑了空,于是坐在李云儿身边和她说话:〃美女,你吃得下吗?〃 
  〃当然啦,你要不要吃一串?〃李云儿举起那串羊肉,油顺着铁签流下来。 
  〃你吃的是猫肉刷羊油,小心烂脸。〃那人扶了扶帽檐上车了。 
  李云儿爱猫爱狗,蹲在地上吐。黄昏,夏天还没到,黑夜还没到,那些可怕的预感到了,太阳啊太阳,你照着活人,照不到死去的人,死去的人很冷,甚至比不过这一摊热气腾腾的猫肉。 
  电话响了,李云儿扶着腿站起来,电话号码是家里的,略略有些失望,〃爸爸。〃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有你的男朋友。〃李爱书最近总是噩梦连连。 
  〃快了,他办完事情我们就回来,做点好吃的。〃李云儿道。 
  一直到晚上七点,李云儿打电话过去,没接。再打,没接。江希凡的电话被拿走了。 
  白洁给他夹菜,〃多吃点啊,你瘦了很多。〃 
  江鼎盛道:〃分手对你和你妈都是好事,你们在一起没有好结局。〃 
  〃为什么这样做?〃江希凡看着那把刀,切牛排的刀,但如果自己死了,李云儿怎么办。 
  〃你妈要你怎样,你就要怎样,你妈不喜欢她,你要和她在一起,她就要死。你自己选择吧。要么,你就杀了我们。〃江鼎盛叉起一块肉在嘴里咀嚼。 
  〃哥哥的死,你们不难过吗?〃江希凡看见刀锋在引诱自己。 
  〃所以我才更加珍惜你。〃白洁拿起刀,〃你要杀了你妈妈,对吗?那你下手吧!〃 
  江希凡只要轻轻一按,那脆弱的脖子上的皮肤就可以割开,但他割在自己的胳膊上,肉体的痛苦能减轻精神的痛苦。 
  电话又响。 
  〃说,和她分手,永远不见面。〃白洁微笑着递过电话。 
  江鼎盛气定神闲。胸口仿佛写着:〃你是我的孩子,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我们让你怎样,你就要怎样。〃 
  〃喂。〃江希凡的血掉在白色碟子里,浅浅的一盘子。白洁叫佣人去拿医药箱。 
  〃你怎么不给我电话,我担心呢,事情办完没有,我吃了烧烤吐了,我一个人睡觉很害怕,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李云儿一咕嘟说了一串。 
  〃我们分手,好吗?〃江希凡低头说道。 
  〃我们见面说,好吗?〃李云儿预感到他旁边有人。 
  〃不见面了,你保重。我送你的画要收好。〃江希凡道,〃以后也不想见面,就是这样。〃 
  李云儿想再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画?那天江希凡和自己做游戏时随意画的,被李云儿收在床下的那幅画?李云儿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那天在家无聊,两个家伙在下完跳棋以后决定来玩猜字游戏。李云儿画了日落图,一家三口站在炊烟袅袅的屋子旁边。江希凡说是〃春〃字。好简单,于是奖励插插一次。完了以后,轮到江希凡,他画竹子,竹叶浓墨涂染,枝叶分处中留白线。李云儿问他是不是学宋徽宗的画法,江希凡说你很有眼光呢,怪不得泡到了我。 
  其实,李云儿猜错了,植物之中竹难画,古今虽画无似者。每个人眼里,事物不尽相同。或者你觉得僧人头顶神圣的戒疤在另一个人眼里是丑陋的瘌痢。 
  而竹林中的寺庙若隐若现。真是,乘兴随意,自然天成。 
  〃是个'等'字〃。李云儿一脸崇拜地说,〃请签名送给我,将来拿去拍卖赚大钱。〃 
  题词为〃你是我的最爱〃,但签名是个不小的蜻蜓,很痞。              
  〃一定是他妈妈不想让他出来见我,他要我等。等,我会等的。〃李云儿叹气,继续打开电视无聊地看。 
  等吧,只要你说要我等,我就等,只要你值得我等待,我押上我的一辈子。 
  费青龙也在等,等一个人,心里很想,很爱的一个女人;也许,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     
如果有,怎舍得让我们就这样分开。 
  阿冬在春天疯长,春天,万物滋长,这话说的有道理。他在亲费青龙脸上那条肉蜈蚣,电视里的少儿节目是一个小孩子亲父亲的脸,还有歌声,〃宝贝爸爸亲,忙碌了一天,宝贝真是乖,宝贝亲爸爸,玩耍了一天,爸爸真是累……〃 
  哪怕是小鬼娃娃,模仿能力也是与生俱来。 
  刘思远在看报纸,角落一则小新闻:露山市光济庙观音阁重建,农历九月十九日进行开光仪式…… 
  阿冬从费青龙的大腿上爬过来,扯那报纸,刘思远不耐烦地对费青龙道:〃抱他去那边。〃 
  费青龙一脸的口水,口水中有血丝。阿冬刚吃完中饭,血糊糊的死耗子,天知道他怎么在屋子后逮到的,那片树林已经茂盛,大老鼠够阿冬吃一顿。 
  那种腥味,带些鱼的味道。 
  李云儿餐桌上的鱼却是死耗子的味道,一个人吃中餐,被那些疑惑和猜测纠缠,餐厅的每个人都是多余,马路上的车,为什么没有江希凡的车。走出餐厅,走上天桥,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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