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夜深了。
展昭洗了澡,擦着头发回到房间,就见白玉堂靠在窗户边,望窗外的景色。
红樱寨的建筑结构十分精巧,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瀑布、水潭以及远处的山谷。
“还不睡啊?”展昭走到白玉堂身边,伸手一搭他肩头。
白玉堂转过脸看了看他,道,“肖长卿虽然打发走了,但只是治标,没有治本。”
展昭长长叹了口气,“哎……你觉不觉得这帮老人家不可理喻?”
白玉堂无言地笑了笑,可不是么。
“南海四圣的确算是武林至尊,不过他们真是加起来都打不过我外公,何苦还要纠缠?”展昭抱着胳膊,“我就想不通了,人活到一百多岁总得讲点道理吧?感情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西海圣女死的时候外公一定也很难过,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因为对方对你好就要娶回家啊,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白玉堂伸手,轻轻摸了摸展昭的脖颈,以示安慰。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给外公招灾惹祸。”展昭郁闷,“本来好好的,他们也知道外公就在魔宫,也没见他们蹦跶着上门说要了什么旧怨。可就在知道我和我娘的身份之后他们倒来报仇了!按理来说我和我娘这些年人缘也不错啊。”
展昭越说越觉得不值,“单说我娘这几十年做了多少好事啊,难道就不能冲淡点旧怨?真不讲理!”
白玉堂倒是难得见展昭发牢骚,大概这次牵涉到他外公又牵涉到他娘,所以实在忍不住了。
“也许,问题真的是出在你和你娘身上。”白玉堂给展昭递过去刚才喜儿端来的参茶。
展昭捧着茶杯睁大了眼睛看白玉堂。
白玉堂道,“如果你和你娘若也是魔头,那倒还好了。谁让你俩非但不魔头,还是正经八百的大侠?”
展昭眉间拧了个疙瘩瞧着白玉堂,那意思——没明白!
“在他们看来,殷候过的不好他们才安心,他无子孙或者子孙都是混球他们才满意。”白玉堂无奈一摊手,“可是过了一百年,他们才知道殷候生活美满,还结婚生子,更是有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外孙……怎么不叫他们气炸了肺?”
展昭眨了眨眼,皱眉,“那么闲么?”
白玉堂无奈一笑,“通常闲得会去找人麻烦的,都过的不太好。过得好的,没工夫找人麻烦,都在被人找麻烦。”
展昭被白玉堂绕了两圈,倒是有些晕了,仰起脸看了看月色,伸懒腰,“算了,先睡觉!”
白玉堂依然靠着窗户没动,看着月色。
展昭见白玉堂没动弹,觉得有些纳闷,摸了摸下巴,就坏笑了起来,“哦!五爷难道怕睡了再做梦?”
白玉堂回头看了展昭一眼,被戳中了心事有些无奈。
白玉堂的确不太想入睡,怎么说呢……之前还没搞清楚是怎么睡着的又怎么做的梦。关键是在梦里发现自己完全不受控制,这对于挑剔又讲究的白玉堂来说,简直不能忍受。
展昭揉着趴在床边用大脑袋蹭他的小五那柔软的背毛,边劝白玉堂,“睡吧!不睡的话也会不知不觉就做梦,睡下去,能做梦见见邪羽也不错啊,问他把金骷髅藏哪儿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正想关窗户,不过脑中突然什么一闪而过——展昭刚才那句话,“不睡的话,也会不知不觉就做梦。”似乎戳中了哪个点……
白玉堂靠在窗边发呆。
首先,他敢确定自己当时是没睡着的!又不是痴呆,睡没睡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其次,自己、公孙、小四子和庞煜都做梦了,可同一环境下的展昭、赵普却没做梦,问题应该不是出在人身上,而是有某一个切入点!他和公孙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睡着的情况下做的梦,而小四子和庞煜是睡着的情况下做的梦……他们四个一定是经历了一个共同的时刻,是什么呢?
展昭托着脸看着靠在窗边发呆的白玉堂,再一次赞叹——这耗子长得真好看!光看脸就可以吃下一碗白饭!又想到下午从浴桶里将某人捞上来时候的情景,展护卫托着脸,哎呀,非礼勿视……但是看见了也没有办法,啧。
同样托着脸发呆的,还有公孙。
此时,公孙房里,小四子搂着被子已经睡着了,公孙就趴在他身边,双手托着脸,望着小四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发着呆——梵琼花的药性按理来说是很低很低,一定要睡着了的人闻了才会做梦。可梵琼花并没有蒙汗药的作用呀!为什么自己会不知不觉就中招?然后又没有中迷药的那种昏沉感觉,真是活见鬼了!
公孙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小四子的肚子。
小四子显然也没睡熟,动了几下,笑眯眯搂住他蹭。
公孙笑问,“醒着呢还是做梦呢?”
小四子一只眼睛睁开一点点,“醒着呢。”
公孙又戳了戳他肚子,小四子咯咯笑着在床上滚来滚去。
“爹爹我口渴。”小四子闹了一会儿,就跟公孙要水喝。
公孙爬起来去给他倒了杯水拿过来。
小四子撅个嘴,“是花茶么?”
公孙不解,“你想喝花茶啊?”
“不喝花茶!”小四子接过公孙递过来的杯子瞄了一眼,见是白水,就拿起来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嫑花茶!喝那个睡了醒不来。”
公孙微微一愣,盯着小四子瞧了起来。
良久,公孙突然一拍被子,“啊!”了一嗓子。
小四子被他吓了一跳,同时屋顶上摔下两个影卫来,冲进来就问,“先生出什么事了?!”
公孙哭笑不得,赵普那几个影卫有些过于紧张。
“没,想起一件事情!”公孙用一旁的小被子将小四子一卷,抱起来直冲展昭和白玉堂的屋。
因为就在一个院子里,所以没几步就到了。
公孙跑过去的时候白玉堂正在窗边发呆呢。
“白兄!”公孙劈头盖脸就问,“你今天上午喝花茶了没?!”
白玉堂微微地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喝的山茶花茶?”公孙却接着问。
展昭也从床上爬起来了,跑到窗口,“嗯,我们上午到客栈的时候,伙计给我们上了两壶茶,一壶是金莲花的,一壶是山茶花的。玉堂说不喜欢金莲花的味道,所以喝口味比较清淡的山茶花茶,我喝的金莲花。”
“山茶花的茶水……”
这时,不知何时赵普也走了出来,他想了想,道,“我们来的路上小四子说口渴,紫影在茶寮买了茶。”
紫影点头,“嗯,许县的人好似习惯喝花茶,而且他们通常都是上两壶茶,一壶金莲花一壶山茶花。有些人是两壶茶对着喝,这两种茶对在一起之后会产生一种滑腻腻的口感,不过很多外地人都喝不惯,所以会挑一种口味喝。”
众人都看展昭。
展昭点点头,“是有这种喝法,花茶的品种其实很多,不过只有老人家才会那样对着喝哦,年轻人大多单喝,本地人反而喝绿茶更多,反倒是外地人喝花茶的情况更普遍。山茶花查是许县的特产,很多外地人慕名来喝,还会当土产买。”
赵普让人详细统计了一下,发现,今天上午喝过山茶花茶的,只有白玉堂、公孙、小四子以及庞煜。而其他人都是喝其他的花茶和绿茶,军营的士兵和衙役们都喝的随身行囊里的水。
“于是……”天尊凑过来问,“问题出在山茶花身上?”
“喜儿!”展昭叫来了喜儿,问她,“有山茶花么?”
喜儿歪个头,“山茶花?少爷你不是不喜欢喝花茶的么?”
“寨里有没?”展昭问。
“嗯……山茶花和金莲花多是客栈酒楼里卖的茶哦,红樱寨里没有,那个容易坏的,但是买一次又很多,所以一般人家家里不备的,都是做买卖的地方才喝。而且那个茶好淡口,喝一泡之后就没味道了。”
“那许县的山茶花都是哪儿来的?”展昭问。
喜儿想了想,“茶叶铺里买的吧,不过有些讲究一点的人家会买山里摘的。”
“山里有?”展昭问。
“嗯!在茶叶铺里卖的那种一大筐一大筐的都是茶园种的,而那种农户挑着挑子出来卖的都是山里摘的,稍微贵一点,不过口感更好。”
“经常有得卖?”白玉堂问。
“有呀。”喜儿点头。
众人都看公孙。
“很可疑!”公孙道,“最好都买来一一查!”
展昭问喜儿,“能不能把许县的山茶花都买来?”
喜儿惊讶,“都要啊?”
白玉堂点头,“将许县所有用来泡茶的山茶花都买了,每一个茶铺的都标注清楚,分开存放。私人拿出来卖的,就问清楚他们是在哪儿摘的。”
喜儿想了想,“倒是可以,不过要雇当地人才行。”
白玉堂顺手拿了桌上的钱袋给她,问,“够不够?不够让白福再拿点。”
众人一起瞧了一眼钱袋,扶额。
展昭嘴角抽了抽,白耗子那个土豪又开始时撒钱了。
天尊还在一旁摸下巴,“不够吧,好多茶叶呢!”
喜儿看了看钱袋里的银子,嘴角抽了半天,“是买花茶又不是买大红袍,这银子半个许县都买下来了!”说着,丫头瞄了白玉堂一眼,顺手一拽展昭的袖子,拽到一旁,小声嘀咕,“少爷,白少爷这么败家的啊?那会不会好难养?夫人说的喔,娶媳妇儿要会过日子,光好看不顶用的喔……”
众人忍着笑瞧了白玉堂一眼,眼神满是促狭,那意思——矮油五爷,人家丫头嫌你光好看不贤惠。
白玉堂扶额。
一旁,殷候好意提醒了喜儿一句,“你家少爷才是被养的那个。”
展昭一个白眼飞过去,殷候望天。
喜儿捂嘴,“难道是姑爷?可夫人说是少奶奶,我打赌押了十两银子是少奶奶……哎呀。”
喜儿话没说完,被展昭拽住小辫儿晃来晃去,“少胡说八道!你才多大啊想些有的没的!谁让你们赌钱了?!”
喜儿捂着两边的发髻,直晃。
“咳咳。”展昭有些尴尬,“明天记得卖茶叶,低调点,别太引人注意。”
“哦!好嘞。”喜儿拿着钱袋蹦蹦哒哒跑了,跑出去几步又跑回来了,问白玉堂,“姑爷……唔。”
话出口又被展昭拽了一下小辫儿,喜儿赶忙改口,“白少爷,这银子能把所有茶叶都买回来了呢!”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公孙道,“按照许县中招的人数来看,也有可能不止山茶花一种有问题。”
“那我把所有的都买来。”喜儿跑下去,叫齐了几个姐妹连夜办事去了,貌似这茶叶都是早起买的,所以要早些准备。
“书呆,你觉得是有人故意在山茶花里下毒?”赵普问公孙。
公孙摸着下巴摇了摇头,道,“这个梵琼花的药性变异得很厉害,而茶花本身也有一定的药性,我怀疑是两种花种在一起,授粉的时候串了种,成了另一个品种,有药性但是外形更像山茶花,所以被人摘下来之后泡茶喝了。我们的中毒症状,可能是山茶花引起的,而非梵琼花。”
庞煜点头,“对啊!衙门里就没有梵琼花,不过我喝了山茶花茶水,然后我也做梦了!”
总算有了线索,大家倒是也松了口气。
“先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花茶都买来之后,一查便知。”包大人道。
众人都点头,如果是喝进去的毒,那比闻到的毒要好控制多了,大不了找到毒源之后,将那里的山茶花都摘干净!
于是,各自回房,放下心头大石之后也有了倦意,很快便入睡了。
……
而此时,许县的客栈里。
一叶夫人清点了一下这次的伤员数量,无奈叹气……一个殷兰瓷和陆雪儿,就让她们的人马折损了大半。好在这二人这次手下留情,所有人都是轻伤,连个骨折的都没有。
老太太忍不住叹气,这是何苦来的呢,想跑来找殷候报仇,可谁都知道,要报仇简直难如登天。
她拿着药箱经过肖长卿的房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哗啦”一声。
一叶夫人微微一惊,赶紧推门进去。
就见肖长卿站在桌边,满脸的怒容,地上有摔烂的茶壶。几朵被泡开了的山茶花湿漉漉软趴趴地散落在地上,茶水将原本灰色的地板打湿后,就成了黑色……淡色的茶花,也显得艳丽了些。
一叶夫人叹了口气,就见肖长卿脑袋上有一道红色的划痕,看来他也被冰珠擦伤了。
“肖岛主,何苦生气。”一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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