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多救点人,那年啊。”小四子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听说西边九条龙带打了好大一场胜仗,可是伤了好多人。”
赵普微微愣了愣,摸下巴,“哦……我知道,那应该是五年前的事。”
“我们跟辽人最硬那一场么?”欧阳问。
“只有那一场伤的人比较多。”赵普点点头,皱眉不解地问小四子,“这跟公孙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不是说郎中不够用么?”小四子说,“好多地方都招郎中,快马送去西边的呢,爹爹也想参加,但是……”
“但是什么?”展昭纳闷,以公孙的医术,那肯去救人简直太好了啊!
“但是招募郎中的人说,什么九王爷下令啦,不要瘦不拉几的书生,没拉到边关就死了。”小四子鼓着腮帮子,“爹爹每次喝多了酒或者晚上睡不着,都会说起这件事,然后骂那个九王爷骂得都是狗血喔!”
众人沉闷片刻,一起望赵普。
赵普搔着后脑勺还问欧阳,“我说过这种话?”
欧阳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不要瘦不拉几的书生是你的口头禅……”
赵普摸鼻子,有些挂不住,“不就一句话么,你爹也忒小气了,记仇记那么久……还有你爹什么构造啊?骂我还能骂出狗血来?”
展昭瞧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放下杯子,“是狗血淋头。”
“哦……”众人一起点头,恍然大悟,随后看白玉堂,很是钦佩。
“你这也是独门绝技?”展昭凑过去问白玉堂。
白玉堂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天分!”
展昭让他逗乐了,白玉堂顺手,往他眼前放了个橘子。
“说了半天就这么点事儿。”赵普觉得没什么,“改明儿我给你爹赔礼道歉,说他胸大不是文弱书生,成了吧?”
小四子瞧了他一眼,“哪有完啊?还有呢!”
“还有?”赵普好奇,“我还说什么了?”
“爹爹说,他后来亲自骑马去了边关一趟,想去救人的!”小四子道,“赶路就赶了小半个月,到了边关没想到门口的侍卫赶他走,还说……”
“说什么?”赵普纳闷。
“还说,什么王爷最讨厌书生,别闹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回去看书。”小四子撅个嘴,“爹爹说他在门口骂人,后来一个当兵的只好进去找王爷。“
赵普搔下巴颏,“真有这种事?”
“嗯。”小四子点头,“不过后来那当兵的出来说,说九王爷说,这书生也不容易,竟然真从中原跑来漠北。”
众人都点头,欧阳也点头,“是句人话啊。”
“后面还有哪!”小四子叹了口气,“爹爹说他稍微缓了缓怒气,那士兵接着说,说九王爷说,快找个郎中给那书生看看,赶了那么多路,累死没……”
……
小四子的话说完,就见现场一片沉默。
良久,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欧阳指着赵普,“赵普,你德行叫狗吃了啊,怎么这么嘴欠啊你。”
“我有么?”赵普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当然有啊!”小四子闷闷,“爹爹说,他后来在军营外面等了一天,都没有人放他进去看病,天黑的时候,看门的士兵过来给了他些吃的,说元帅和将军们这几天都好忙,出关去了,让他不要等了,晚上大漠很冷的。”
赵普又摸了摸鼻子——有过这种事啊?
“后来爹爹回到了家乡,之后他碰到了一个拒掉半条腿的人。”小四子说,“说是退下来的伤兵。”
赵普微微皱眉。
“那个人因为下雨腿疼,来找爹爹看病。”爹爹说,“是个庸医锯掉了他的腿,如果他在,一定能治好,恨死什么九条龙,屁个英雄,大狗熊……”
展昭下意识地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那意思——这句不是成语。
小四子说完,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紫影对赭影使了个眼色,赭影轻轻摇摇头,那意思——别闹了。
再看赵普,沉着脸不说话了,坐在一旁发呆。
欧阳突然问小四子,“那什么,你爹这么本事,不去考功名,就在家乡给人治病,跟着事儿有没有关系?”
小四子歪个头,“嗯……有人叫爹爹考功名的,爹爹肯定能考上状元的,他乡试都考过一回,当时是第一名呢!但是后来就再也不考了,说他讨厌做官的,尤其是那些黄色的棋!”
众人愣了一会儿,齐刷刷看白玉堂。
白玉堂无奈,“皇亲国戚。”
……众人点头,齐刷刷看赵普——可恨哪,毁人一生啊!
这会儿,赵普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说起来,他平时其实都懒哒哒的,头一回这样严肃。
展昭和白玉堂跟他不熟悉,紫影和赭影可清楚,这种表情,只在赵普脸上见过几次,打仗伤了很多士兵的时候、朋友死了的时候、他娘病了的时候……
欧阳对展昭使了个眼色,努努嘴示意他别让小四子再说了,赵普估计这会儿不太好过。
展昭点点头,往小四子嘴里塞了两片桔瓤儿。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吃着桔子,感觉身边众人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就四外看了看。
“都吃饱了没?”欧阳问紫影和赭影。
紫影点头,赭影跑去付钱了,赵普起身似乎是准备回去了。
“唉。”展昭叫住他,指了指还坐在凳子上的小四子,“你把小四子抱回去给公孙吧,我还有些事办,估计得晚回去。”
赵普看着小四子,表情很复杂。
展昭道,“那几个地址我们一会儿去找就行了,你处理你的问题去吧。”
“我留下帮忙。”欧阳举手,示意赵普,抱着小四子去给公孙道个歉吧,这事儿总得解决。
赵普和小四子对视了一会儿。
小四子伸出双手,那意思——抱抱。
赵普伸手将小四子抱起来,小四子坐在他胳膊上跟他对视,问他,“你不开心呀?”
赵普一挑眉,“这你都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呀。”小四子捏着赵普垂在肩头的几根头发转啊转,“回去好好跟爹爹道歉呀。”
赵普笑了,“你其实不呆么。”
小四子笑眯眯,“那是。”
赵普抱着小四子走了,紫影和赭影对展昭白玉堂摆了摆手以示告别,也跟着走了。
身边欧阳就坐了下来,笑眯眯看着两人,“二位,边找人边说吧?”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欧阳突然这么着急。
尧子陵有些好奇,问白玉堂,“天都快黑了,你们找谁去?”
白玉堂没来得及开口,欧阳笑嘻嘻说,“自然找姑娘喝花酒去,你去不去?”
尧子陵微微一愣,突然笑了,“你确定要带着玉堂去喝花酒?那场面……”
“咳。”
白玉堂咳嗽了一声打断尧子陵的话,展昭却是很好奇,那场面如何呀?
“走吧,边走边说。”白玉堂站了起来。
“我也去吧。”尧子陵托着下巴问,却是没站起来。
“你吃饭吧。”白玉堂说完,转身走了。
尧子陵似乎早有预料,抬手。
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展昭之前就注意到了,应该是尧子陵的随从,可能和赵普的影卫差不多。
尧子陵让黑衣人去点菜,展昭和欧阳少征起身离去。
展昭走在最后面,下楼梯的时候,就看到尧子陵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他身上划过,带着几分盘算。
展昭下楼梯,微微皱眉——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见过人不少,对人的第一印象多少有些判断。尧子陵这个人属于深不可测的类型,应该很难从他身上读出心事或者情绪,不过刚才那一眼,阴森森的,一种被毒蛇盯着的怪异感觉。
下了楼,众人往第一个地址的方向赶。
白玉堂就问展昭,“谭金后来出了什么事?”
“哦,据说……”展昭还没来得及说,身边欧阳突然说,“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问。”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他。
“刚才那个是谁?”欧阳指了指后方的酒楼,就是他们刚才吃饭的地方。
“尧子陵。”白玉堂说。
“哦……”欧阳想了良久,点点头,“他啊。”
“怎么了?”展昭不解地问他。
“嗯……”欧阳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白玉堂,“他跟你很熟?”
“同门。”白玉堂回答,“不过不熟。”
“不熟的么?”展昭好奇。
“他是天山派的,不过也不怎么住在天山,我总共才去过几次天山派,平时都住在陷空岛。”白玉堂问欧阳,“有什么问题。”
欧阳伸手摸了摸鼻子,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其实赵家军这么多人里边,武功最好的是王爷当然不错了,排名第二的应该不是我,是邹良,我和乔广差不多,老贺不跟人打架,所以没比过,深不可测形。”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邹良人称哑狼,不声不响据说性格极诡异,但是武功非常好,杀气也重,是赵家军左翼将军,赵普一直用他来带兵突袭,不过欧阳为什么无缘无故说这个?
“你想表达什么?”白玉堂问得也直接。
“为什么不用邹良做先锋官,用我,知道么?”欧阳问。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先锋官火麒麟,名气大得很,不过为什么要他做先锋官,这谁知道?
“因为不才我有三个别人没有的能耐。”欧阳伸出三根手指头。
展昭和白玉堂专注听。
“头一个,我认路。”欧阳道。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欧阳少征是地理通,大宋谁都知道。
“第二点,我口才好,会骂人。”
展昭和白玉堂沉默——也算先锋官必备技能吧。
“第三呢?”展昭问。
欧阳少征又摸了摸鼻子,“我鼻子好!”
白玉堂不解,“鼻子好?”
“比狗还灵。”欧阳抱着胳膊,指了指白玉堂,“你身上没带熏香,不过你沿途总过住了三家客栈,这些客栈分别用了三种不同的熏香,还有一种衣服上的应该是家里带过来的味道。”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凑过去抓着他袖子闻,只能闻到淡淡的香味,这也能区别开来?
欧阳又一指展昭,“展大人早晨应该吃了馄饨,还吃过豆沙馅儿的包子,上衙门口的铺子吃过鱼丸,期间还吃了另一家的粉丝汤……”
“咳咳。”展昭赶紧咳嗽。
白玉堂看着他,那意思——你早晨这一顿够丰富的啊。
“鼻子果然很灵啊,那然后呢?”展昭问欧阳。
欧阳回头,瞧了一眼那客栈的方向,“刚才行刺王爷的黑衣人用的弩箭上面有一种松香味道。”
白玉堂微微皱眉。
展昭察觉到了他的神情变化。
“尧子陵身上也有这种松香味。”欧阳一摊手,“我刚才已经告诉王爷了。”
展昭和白玉堂不解地看欧阳,那意思——刚才你什么时候告诉赵普的?
欧阳再一次摸了摸鼻子。
展昭和白玉堂都想了起来,刚才赵普的确摸了两下鼻子,原来是在跟欧阳少征交流。
“王爷应该会派人跟踪这个尧子陵。”欧阳对白玉堂挑了挑眉,“既然一起喝过酒那就是朋友,不想瞒着你,既然你跟他不是很熟,那就好办了。”
白玉堂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展昭走上两步,“可能只是误会。”
白玉堂走了几步,开口,“无所谓。”
“无所谓?”展昭略微有些不解,白玉堂不像是那么无情的人,哪怕没什么关系,但看得出尧子陵挺关心他。
“对啊,无所谓。”白玉堂点点头,“因为不是他干的。”
展昭和欧阳都一愣,“这么肯定?”
白玉堂淡淡一笑,“他真要杀赵普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边说,边指了指脑袋,“他很聪明,我师父的功夫,脑子笨一点儿都学不会,天山派那个地方,稍微蠢一点都活不到明天。”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欧阳哭笑不得看展昭,“开封府办案讲证据的吧,这理由你都接受?”
展昭抬起头看他,“这理由不够充分么?”
欧阳睁大一点点眼睛——哪里充分?
但展昭已经和白玉堂继续讲谭金的事去了。
欧阳背着手在后头看着一红一白两人的背影……各种默契,脑袋里无缘无故就蹦出了“天生一对”四个字。
伸手拍拍脑袋,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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