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班流涎富厚骗费金银的小人。
艳姣虽幼,目击能知,暗想:“晴园这分家资,皆是我前生分与他的,怎奈他挥金如土日逐消磨?”心中未免愤愤不平,又见会了几场冤案官司,自己却毫无胆气才干,专托那几个流名讼棍,唯将银钱挥用而已,岂知人祸未消,天灾又至,遭了一场回禄,把一座峻宇雕墙的房尽变为瓦砾之场,其中明珠美玉、异玩奇珍亦俱付诸一炉。
那时迁了住居,焉及得祖居之高大华美,正所谓沧垒变幻转眼,可怜无奈相犹不回头,唯将田产变卖以为挥用之资。约又过了数载,花贵、花荣已被晚母朝夕洒骂忧病死了;艳姣时已十二岁,不料长了一岁,那晚母欺凌之态更甚一年,饥无食,寒无衣,哑口吞莲,苦于谁诉。
一日晚间偶从继母房前经过,听得喃喃有笑语声,心窍异之,因见窗外有块假山石,艳姣遂跨身攀上,轻将舌尖润破纸窗偷觑里边。只见槐氏与一少年坐在床沿裸体相戏,艳姣认得此人非别,即槐氏之表弟:“平日间不常来往的,不知何时勾搭上?今父亲不在家,乘隙行此勾当。”
只听房内一阵啧啧亲嘴声,淫荡喘笑声,视内只见二人在榻上赤条条嘴对嘴搂成一处,那表弟腰下一件白松松、头粗根细约五寸余长的东西翘翘的,只见继母玉指捏住那东西,看一会,弄一会,用嘴含吮一会,那物被吮吸的渐粗渐长,青筋暴暴尖尖红头。
继母把两脚高高翘起,那表弟就把这五寸长的东西向继母小便处插了进去,一抽一抽;继母双手扳住那表弟屁股,乱颠狂颤,口声嗷嗷声不绝。
见二人欢态频形,娇声屡唤,看到出神之处,顿觉两颊微红,不觉一阵热烘烘从腹下流出,阴户似小解一般,伸手一摸湿淋淋的,不禁失声。
声音惊动房里交欢之人,见槐氏顿时把那少年推开,顺手牵一汗巾,束好胸膛,口中嚷道:“哪个泼胆贱人,在窗外窃视?”
艳姣急欲逃避,岂知闻声胆破,慌忙走下一足踏空,已倒身于地,负痛不止。
此槐氏已持灯出外相照,不能遁匿。槐氏走近,一把揪住拖进房中,狠声骂道:“你这该死贱人,胆敢潜身窥探我们去,今日自投死网,决难饶你。”
艳姣跪地哀告道:“女儿偶从此间行过,听得母亲在房不知与谁人言语,依儿听不仔细,只道是父亲今日回家了,故立于窗外一视,不知母亲与表母舅在房闲谈,女儿实无异心,还祈女儿无罪。”
槐氏道:“你之泼贱尚敢巧言哄我,既道是你的短命父亲回家,明朝自见,何必在窗外窃探,及见我与表母舅在房,就该速避矣,你啊呀之声为何而出,这是你明明窥探我事迹,欲向你父亲跟前去搬弄事非。”
艳姣道:“女儿若有此心,身随灯灭,母亲暂恕女儿数日,若果造言诽谤,然后处置女儿也未为晚。”
槐氏道:“我看你年尚幼,倒会放刁藏恶巧语哄人,将来长大如何容你?”
艳姣见话不来头,只得跪向奸夫身旁哀求救命,那人冷笑道:“此事我如何做得主,生死之柄在你母亲掌中。”那槐氏硬心如铁,就解下束腰汗巾重把衣襟钮好,然后将汗巾递与那人,两头拽住顿时欲把艳姣缢死。
艳姣观物惊心,自叹今宵必死,唯是乞怜求救顿足呼号。正欲收缢,只听得晴园在外面嚷道:“奸夫泼妇休得如此无礼。”急急奔入内,却被那人当心一拳打倒纵身而出,艳姣颈上的汗巾,槐氏遂顺手牵去了,只见晴园倒伏于地,叫痛连声,指着槐氏骂道:“原来你这淫妇在家干出如此泼天大事,少不得死在我手。”
槐氏被骂竟毫不知过,反而昂然与丈夫争论道:“你日夜在外伴宿青楼,全不念我在家中影只形单,孤帏寂寞,竟活活做了一个孤孀,是谁之过?我不去寄迹于秦楼,荡身于楚馆,这是放债于你处的了,你为何但知有已不知有人,狠心至此,我今日将此命拚了你罢。”遂尔乱恸乱噬。
艳姣心内虽十分怀恨,不免上前动劝道:“母亲且请息怒。”反被槐氏举足跌开,艳姣只得吞声忍气,步回房内默睡,暗想:“槐氏如此狠心虎胆,我父亲旦夕要被她吞噬矣,教我弱质伶丁亦无力可救。”是夜神思恍惚,枕席难安。
明日起来,并不见父亲出外,意欲进房问候,却又苦于槐氏不容。不意过了数日,一日到黄昏时分,听得槐氏在房咿咿哑哑的啼哭起来,艳姣正在疑惑,只见槐氏住哭出房说:“丈夫患病数日,适才已经气绝,叫那杨家表弟快通报亲戚,整备丧事。”
艳姣心内明知父亲死得蹊跷,怎敢多言惹祸,不数日丧事已毕,槐氏的表弟竟常在家中坐落,一应家务杂事,槐氏尽托他料理掌管,正是权握令行,二人只是把艳姣狠狠凌虐,故自晴园死后,艳姣之受苦更百倍于往日。
然究以艳姣在家,视眼中钉,一日竟把她远卖于武林钱塘门外一家姓汪的为婢。那家人是个大户,主人号雪塘,年约三旬余,颇能优侍下人,见了艳姣甚喜她眉目清秀,与她更名为艳艳。怎奈主母妒悍,暴虐更甚于槐氏,艳姣自到他家那为婢之苦,更不待言,吃打受骂。
过了两载已是十四岁了,身躯渐渐长成,抚形自顾,竟婷婷一娇女子矣。一日窃镜相照,只见眉横翠黛眼净秋波,虽脂粉不施,而丰姿自尔,绰约一副俊俏面庞,彷佛与前生无二。更可异者,年虽尚幼,一点欲心早有,时勃发如火,不能遏过,只碍于主母拘束维严,故不敢通情奴仆。岂知主母见她年渐长大,面容又如许秀丽,心中愈加不悦,万般凌辱无事生非,那家法相加更甚丫鬟几倍。
那日正值三春时候,后园中碧桃花盛放,命艳姣前去攀折。艳姣奉命来到后园,觉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一派春光,正是愠人天气。因恐在园留恋来去迟延,归房又不免见责,故不敢恣情观玩,只是急急欲欲觅那碧桃花树攀折数枝,无奈树皆高耸举手难攀,正在树下徘徊观望,只见那边来一园童笑吟吟对着艳姣问道:“姐姐呆立在此做甚去?”
艳姣道:“我奉娘娘之命到后园折取碧桃花枝,怎奈树高不能相折,恳哥哥踏上与我折取数枝下来。”
园童笑道:“你看如许高树,我又不是猴猿,如何教我扒上树枝。既然你要折花,那边假山旁侧有几株低矮的可以折取,你且随我前来。”
艳姣随那童子行转过假山侧旁,见里面有一座亭子,两旁围着纱窗,中间设着杨妃睡榻,榻上枕褥齐备,即时被园童引进亭中,竟拥抱入榻上求欢。艳姣此时已是撩乱春心不能止遏,只得顺水推船,凭他宽衣解带,共赴阳台。
岂知抚弄移时,唯觉痛苦交加,不能承受;那园童尚未肯止戈,艳姣只得厉声大喊,挣起下榻,将衣裙束好,自步向假山上折了碧桃花数枝,胆战心惊,急急到房内。
只那主母竖眉怒目骂道:“你这该死贱人,我命你到园折取花枝,为甚么去了多时?”
艳姣战战兢兢跪地禀道:“婢子奉娘娘之命往园内折花,见碧桃花树尽皆高耸层层,攀援不着,因在园中寻觅许久,始见有数株低矮的,旁着假山侧畔,婢子遂折此数枝到来,故尔略迟了,须乞娘娘恕罪。”
那娘娘骂道:“你这贱人偏会胡言说谎,明明在园内偷闲,不知干须甚么勾当,还敢在此造舌么!”遂喝令众侍女将她上下衣裙剥尽,仰缚于春凳上,并用皮鞭痛抽一百。艳姣苦苦哀求才曾了十记,打得皮开肉肿,惨不可言,这种利害家法不止此一则,艳姣身受其苦,亦不止此一遭。
话删絮烦,书提总令。又一日,艳姣偶从主人书斋经过,见主人在禀迨握笔吟诗,作吟哦之状,听得他吟成起二联,口中只顾念道:“一点娇黄点额头,怀春人倚隔江楼;六朝旧事凭谁问,三月闲情只独愁。”
艳姣倚立门旁听了许久,那主人忽抬头看见问道:“莫非娘娘遣你到此,请我上楼去?”
艳姣回言:“不是。”
主人道:“既非娘娘差遣,你在此偷闲玩耍,少顷娘娘知道,怎免那利害家法相加。”
艳姣道:“婢子岂敢偷闲,因见大爷在此吟诗,故停立窃听。”
那主人笑道:“我吟的诗句,你哪里听得来?”
艳姣答道:“岂说婢子能听,就是适才大爷来成的诗,婢子实能续下。”
主人不信,遂唤艳姣进内,将诗笺付与她道:“你既如此说,试续下四句与我看。”主人话罢,遂自度开。
艳姣侧立几旁,把尖纤玉手轻执银毫,即续四句道:“残月岸旁牵客梦,晓莺声里送君舟;最怜飞絮飞花后,又见萍飘付水流。”
艳姣续罢,送过诗笺。主人接览不胜惊异赞道:“原来你竟有如此俊逸诗才,即残月一联尽,可压我前句矣。”又去书页中取出一题,上写着题苏小小墓,主人谓艳姣道:“我与你联句吟就此诗,你可必酬接否?”
艳姣答曰:“能。”
主人起句吟道:“花腮柳眼泣斜阳。”
艳姣遂握笔题云:“不见苏家小小娘,谁把芳魂埋携李。”
主人见了此句,沉思久之,然后接道:“空留残梦绕钱塘,春藏古巷浑无主。”
艳姣不假思索遂接道:“月冷吴山怨自长,油壁香车人去后。”
主人接道:“青螅聊复踏贤倡。”
不知联句之后,又有何事,自有下回细表。
第十六回 空幻中果报既昭 鹦鹉唤大梦始觉
诗曰:
前生孽债此生偿,受尽颠离暗自伤;
三载秦楼恣蝶采,十句禅院任蜂狂。
欲心劝尔须征遏,淫报从知不渺茫;
两世风流一梦觉,回头幸未晚榆桑。
话说艳姣与主人联句吟成七律一首,主人惊叹道:“我平日才名流布合郡,文人学士皆奉我诗宗,今日与你联吟,反令我一时应接不暇,真异事也。我有一题在此,还要试你一试,与我再赋七律一首。”因即取出诗题相示,艳姣接览,写着未开花一律,韵限开字,遂谩展云笺轻提银管,竟以自己比了花,正意夹写的吟就一律。诗云:
倾国名花满院栽,一丛蓓蕾破新苔;
芳心羞向东君诉,含芷还须羯鼓催。
愿我藏姣如有待,笑他卖俏独先开;
无穷春色勾留住,吩咐狂风莫浪摧。
看倌你道艳姣自幼并不曾读过一句书,为何能吟诗联句,这皆是他前生的宿缘,因迷魂汤不饮,所以满腹锦绣词章,并不遗忘一须,仍是一才子也。那主人看了艳姣所吟之诗,喟然长叹道:“此诗风流倜傥,回然不群,即觅诸名人彦士之中,为花朝月夕唱和之一乐,未识尔意如何?”
艳姣道:“婢子得蒙垂眼,何感如之,但恐主母不容,难谐好事耳。”
主人道:“我今夜归房,须把甜言蜜语苦苦恳求她一番,必祈相允而后已。”
那时主人起身把双扉掩上,欲与艳姣度高唐之梦。
艳姣道:“婢子来此,已担搁许久,恐主母见责不敢从命。”
主人注目疑思道:“我实忘怀,汝须急急进内为妥。但有一言告汝,你主母夜间睡性颇好,若再多饮了几杯酒,竟尔熟睡如泥,毫无知觉。我今夜将她劝醉,可与汝后楼相会,你须先至那边俟我。”
艳姣允诺,遂急急启扉而出,来至楼上,却喜主母在床午睡正酣,不至究查加责。
日间无话,到了晚来,忙向厨房催取夜肴送去,自有众侍女轮值在旁斟酒,见主人频频相劝,那娘娘已饮得两颊晕红,渐形醉态。少顷掇去残肴,服侍娘娘安寝好了,众侍女亦各自安睡。艳姣因主人有约,只得悄悄行过厢楼,把后房门轻轻挨开,将身闪进,只见一轮皓月映照当窗,艳姣又把纱窗轻放,那月光射满楼中胜比高烧银烛。
无何主人至,遂尔拥入锦帏,鸳鸯勾颈,岂知初鼓交矛值至敲残五更,略破含花,顿觉裂痛交加;艳姣因不敢败主人之兴,只是紧咬银牙,熬痛忍痛,以承受耳。既尔雨收云散,各自抽身订以明宵,仍在此间赴约,艳姣把门窗掩好,自归寝所,和衣而寐,暗想:“女子破花果有如许艰苦者,我今夜含花已破,明日再会阳台自有乐,而无苦耳。”
话删絮繁,单说艳姣与主人后楼赴约,接连数次,讵知交合之际,虽已破瓜,一如未破瓜时一样艰苦,无一次不咬牙频蹙。看倌们你道此何以故,这皆是彼苍欲报他前生极恶,恐其为淫债之偿,未必不反受淫中之乐,故使伊生成熟如炽火之牝蕊偏又生就狭,不容物之牝户,巫山会上仅觉有咬牙蹙额之形,并不得勾颈畏腮之乐,造物之禀性赋形能曲为一人布置,有如此果报之,可不畏哉,此是表语不必多提。
却说艳姣一日谓主人道:“婢子前日承蒙许列小星,未识曾在主母跟前道及否?”
主人道:“我也日挂于怀,所以逡巡不敢进言者,盖有深意存焉。娘娘的性情你也深晓,倘我言既出,她执意不从,恐一惊狮吼,难聚鸳帏,不特无以为久远计。即目前之欢爱,亦将断绝矣。”
艳姣道:“离合自有定数,焉能虑得许多,须与主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