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兴冲冲地跑到这栋楼,也许是过于年轻气盛了,我居然把敲门都忘记了,便径直走进了心理学实验室。”
“你见到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回答:“不,是耳朵听到的——刚进来时我并没有见到许教授,只听到从实验室里间,隐约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女声,在某种怪异的音乐伴奏下,唱着一些特殊的曲调。现在想来还是难以解释,刹那间我像是被电了一下,那诡异的女声仿佛直接进入了我的大脑皮层。但我又实在听不清她唱了什么,好像是在唱什么歌词,但肯定不是中文普通话,也不像粤语等方言,更不是任何一种我听过的外语。”
易风书苑整理
易风书苑_荒村归来(蔡骏)
荒村归来·第三日
昼(5)
孙子楚的回忆让人身临其境,似乎楼梯上真的响起了那女声。忽然,我想起了自己的另一部长篇小说,难道会是——不,我赶紧摇了摇头说:“会不会是古汉语呢?”
“不知道,反正当时我一个字都没听懂,只是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可那歌声的节奏越来越快了,惹得我好奇地推开里间房门。就在这瞬间,那奇异的女声突然停止了,实验室如死一般沉寂下来。这种寂静使我更加心慌,只能悄无声息地走进去——”
我的心被孙子楚吊起来了:“唱歌的女人是谁?”
“没有女人——这是个布满书架的小房间,我只看到许教授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似的。当我忐忑不安地走到他身边时,他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我,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明自己的来意,抱歉刚才没有敲门。但许教授根本没有原谅我的意思,他向我大声嚷嚷起来,粗暴地把我推出了房间。”
“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从来都不是!许教授一向都是彬彬有礼的,也从没听说过他有失态的时候,他的样子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我非常惊讶,还来不及分辩,就被赶出了实验室。”孙子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沿着台阶走了几步,“当时我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要知道过去许教授对我的印象非常好,我原本满腹的信心,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里。”
我紧跟着上去了:“所以你不喜欢这个地方?”
“对。那件事没过三天,人们就发现了许子心留下的遗书,然后就再也没有他的踪迹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顿时心里就凉了,联想到那天的所见所闻,原来许教授如此反常的表现,正是他自杀的征兆,从此我就有了一种深深的内疚心理。”
“为什么?你认为他的出事与你有关吗?”
“我不知道,可我总觉得那天如果我先敲门的话,就不会擅自闯入许教授的小房间,也不会听到那种奇异的女声了。对,当时一定有某种特别的事情,是我这个冒失鬼的突然闯入,打断了许教授的某种特殊进程,甚至可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他才会对我大发雷霆。”
“别这么想了,这只是你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孙子楚苦笑了一下说:“许教授留下的遗书里没有写自杀的原因,三年来也从没有人搞清楚过,而我再也不想来这栋楼了。”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三楼,整条走廊里没有任何灯光,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的样子。孙子楚带着我走到最底端,对着一扇厚厚的铁门说:“这里就是心理学实验室。”
他用楼下拿来的钥匙打开门,小心地走进实验室,我紧紧跟在他身后,只闻到一股陈腐的气味,也许三年来一直没有开过窗吧。
实验室的空间非常大,很整齐地摆着桌椅,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孙子楚仔细地端详了片刻,轻声说:“嗯,好像还是三年前的样子。”
我用手掩着鼻子说:“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比如笔记和工作日志之类的。”
“工作上的东西可能都被学校收去了吧,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虽然实验室里依然是三年前的空气,但我却产生了一种其他的感觉,仿佛身后又多了一双眼睛。我立刻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但身后什么都没有,也许除了看不见的幽灵。
“知道吗?曾经有一种传闻,有某学生半夜里走过这栋楼下,看到这个窗户里亮起了鬼火般的微光。”
我赶紧摇了摇头:“别说了,再说就真的把幽灵招来了。”
易风书苑整理
易风书苑_荒村归来(蔡骏)
荒村归来·第三日
昼(6)
这时,我注意到了实验室里间的门,缓缓走到那扇门前,我的耳膜忽然嗡嗡地叫了起来,仿佛又听到了那女人幽幽的歌声......
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吗?不,难道是凭空从脑子里创造出来的声音?
我情不自禁地捂住耳朵,轻轻地推开了里间的房门。
“喂,等一等!”
孙子楚在后面叫着我,但我根本没有在乎他的话,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就在走进这个房间的同时,我的眼睛被对面的墙壁深深刺了一下。
因为我看见了——
瞬间,就像有一团火烧照了眼睛,让我颤抖地后退了一大步。
“哎呦!”原来孙子楚的脚被我踩到了,他在后面推了我一把问,“怎么了?”
我只是怔怔地站在门口,凝视着小房间对面的墙壁,就和苏天平卧室里的窗玻璃一样,这面墙上也画着一个大大的!
孙子楚战战兢兢地走到我身边,他也注意到了墙壁上的符号,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是个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一面是窗户,一面是光秃秃的墙壁,另外两面全是高高的书架,各种书籍从地板一直排到房顶。
房间里似乎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我缓缓走到那面墙前,仔细端详着墙上的。
没错,就是这个符号,用某种红色的颜料写上去的,就像两道鲜血组成的圆环。
它在看着我......
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它?难道它已经成为了我的某种记号和巫咒?面对着墙上腥红的,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了,要是再放点低沉诡异的音效,大概就更像恐怖片了吧。
孙子楚也走过来了,惊讶地说:“这个符号真奇怪啊,三年前我没见到过这个。”
我大着胆子摸了摸墙上的符号说:“这不可能是三年前留下来的。”
因为这颜料摸起来还有些湿,很可能是在最近几天,甚至是几个小时前才画上去的。
“不过,好像在良渚文明的遗址中发现过这个符号。”
我立刻提起了兴趣:“那你知道它的意思吗?”
孙子楚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它究竟是谁画的呢?”
实验室的铁门一直都紧锁着,三年来似乎没有人进来过,除非是不需要开门就能进来的——幽灵。
哦,我真的不想在小说里故弄玄虚了。
我和孙子楚都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我只能把目光投向两排书架,里面摆满了各种学术书籍和资料,其中大部分都是外文的,但我并未看到有《梦境的毁灭》。
也许怪味是从旧书里发出的,喜欢读书的朋友一定有这样的经验。孙子楚拉了拉我的衣服,压低声音说:“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好吧。”
我最后瞄了墙上那红色的一眼,便跟着他走出了这房间。
孙子楚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实验室的铁门,又牢牢地把它给锁上了,空荡荡的走廊里传出清脆的铁锁声。
缓缓走出这栋楼,在与孙子楚道别前,我又回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天,又阴沉了下来。
易风书苑整理
易风书苑_荒村归来(蔡骏)
荒村归来·第三日
夜
似乎是冷空气又南下了,入夜后的街道无比阴冷,我刚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吃了顿晚饭,便竖着衣领回到了苏天平的房子。
于是,我又想起了北京后海的那晚,或许从收到神秘的书迷卡片起就注定了,我将坠入这个陷井不可自拔——,看来在没有找到它的秘密之前,我还得在这布满探头的房间里挨一夜。
一进入苏天平昏暗的客厅,我就把空调热度开到最大,但湿气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就像那无所不在的幽灵和。
还没坐定喘一口气,我就听到了急促的门铃声,该不会又是房东“肥婆四”吧?
慢慢地打开房门,只见在黑暗的走道里,孤零零地站着个女孩子的身影。
看不清她的脸,只有黑色的长发从头两侧披下,这是个令人浮想连翩的轮廓。
她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白皙脸庞才从阴影中露了出来。
“春雨?”
我惊讶地叫了出来,赶紧把她请进了房间。春雨的目光是那样小心翼翼,先向房间里探望了几下,然后才脱下厚厚的滑雪衫。
她的口中不停地呵出热气,这才让我确定眼前站着个大活人。春雨还是很仔细地观察着,低头看了看客厅地板上的白色五角星,好像生怕房间里藏着什么怪物,已经锻炼得无所畏惧的目光,现在又恢复了敏感和脆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春雨紧盯着我的眼睛说:“就像你会住进荒村公寓一样,我知道你是那种死脑筋的人,遇到任何事都要打破砂锅查到底。”
“对,因为我是摩羯座的嘛,摩羯人好像都是这副德行,说好听点是坚持不懈,说难听点是顽固不化。”
说来也奇怪,在最近的几个月里,我忽然相信起十二星座学说来了,至少对我来说是无比准确的。
“不过,我想更重要的理由,是因为我们都和苏天平一样去过荒村。”春雨悄无声息地走到苏天平的卧室,仔细地看了看说,“原本我以为荒村只是场恶梦,我强迫自己忘掉关于荒村的一切。但自从苏天平出事以后,所有与荒村有关的记忆,都异常清晰地浮现了起来。这两天来我一直都忐忑不安,晚上在寝室里也睡不着觉,仿佛又回到了《地狱的第19层》里,成为了你小说里的女主人公。”
“所以你就过来看看了?”
“不,我是放心不下你。”春雨似乎想到了什么暧昧话题,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别误会,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也会出事?就像苏天平那个样子?”
我直率的插话让春雨有些尴尬,她低下头沉默了半晌说:“是的,不过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看着春雨小心的眼睛,我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内疚,或许这一切都是因我那篇《荒村》而起的。我在拯救自己的同时,当然还有义务拯救无辜而可怜的春雨,所以我必须把一切都告诉她。
于是,我从包里拿出那封“神奇来信”,信封上既没有邮票也没有日戳,只有接力出版社的地址。
春雨接过我从信封里抽出的卡片,满脸狐疑地问道:“这不是夹在《荒村公寓》书里的书迷会通票吗?”
“对,你看看通票上的姓名和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