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卧室的监控窗口里,还可以看到我自己的样子——坐在电脑屏幕前,一片白光笼罩着我的脸。
于是,我抬起头来看着窗帘箱,监控窗口里我的脸正对着镜头,黑白脸庞略微有些变形,我对它点了点头,电脑屏幕上也如此这般了一番。
现在我可以肯定了,这些摄像探头和监控系统,全都是苏天平自己安装的,可我依然搞不清他的动机,仅仅是因为恐惧吗?
我又看了一下系统的工具栏,发现这套监控系统是可以24小时工作的,连接着电脑主机下面的监控录像机,可以同步将录像画面转成电脑视频各式。
看着监视器里的自己,我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仿佛那些探头已经刺穿了我的身体,把骨头里的那点灵魂都给抖出来了。
好恶心啊,我赶紧关掉了电脑,但并没有关闭监视系统。顶上的探头依然处于工作状态,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每一寸风吹草动,我倒要看看到明天早上会发现什么?
虽然我把卧室的床单和床铺都换了,但还是不敢睡在这张床上。我抱了条从家里带出来的被子,仍然像昨晚那样躺在客厅里,空调的热风很足,吹在沙发上教人忘却了冬天。
我在厨房留了盏灯,从厨房里打出来的微光,让客厅不至于漆黑一团。
临睡前我看了看头顶,对着那只隐藏在暗处的眼睛说——
“晚安,偷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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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风书苑_荒村归来(蔡骏)
荒村归来·第三日
昼
清晨,六点。
残留的阴影仍然覆盖着我的眼皮,仿佛某个人就站在我面前,伏下身子盯着我的脸,他(她)在微笑。
从他(她)口中呼出的气流轻轻卷过我的皮肤,渗入不断收缩的毛细血管,再沿着我的动脉急速前进,闯入我心底最隐蔽的大门。
住在那扇门里的人是——小枝。
小枝抬起头看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柔声道:“哦,你终于来了。”
黑暗瞬间消逝,我睁开了眼睛。
在大口的喘息声中,我已经难以回忆刚才所见的一切,只感到额头充满了汗珠,心跳快得吓人。
我依然躺在苏天平的客厅里,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空调机对着我吹,身下是那张长沙发。
清晨的客厅依然昏暗,只有厨房门里亮出一线微光,宛如黑夜里幽幽的烛火。
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再用鼻子仔细地嗅了嗅,这房间似乎多了一股特别的气味。我摸着墙壁上的开关亮了灯,又到卧室和卫生间检查了一遍,似乎并没有异常的情况,我仍然是这房间里唯一的高级动物。
可我断定这房间里的气氛不对,特别是睁开眼睛之前那奇怪的感觉。于是我顾不得洗脸刷牙,先打开了卧室里的电脑,进入摄像监控系统之中。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五个监视器的窗口,昨晚它们一直都在正常工作着,应该已经留下了监控录像。
果然,我打开“查看以往监控”的菜单,把监视器的时间调回到昨晚十一点钟,屏幕上出现了我临睡前的场面:客厅里异常昏暗,只有厨房露出的灯光照亮了一角,我裹着被子躺在沙发上,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另外四个监视器没有任何动静,除了厨房以外的灯都关了,画面宛如被定格了似的,只有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向前走。
总不见得一直看到天亮吧?我在菜单里找到了快进按钮,监视器窗口的时间飞速运转起来,很快就从子夜跳到了凌晨。
没几分钟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忽然客厅的幽光里浮现了一个阴影,立刻吸引住了我的眼球,我赶忙再倒回去几秒。
那是一个奇怪的阴影,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人,或是某种动物,总之在探头的监视下,那个阴影缓缓地向沙发靠近。
然后我看到沙发上我的脸被覆盖住了,是那个阴影遮挡住了探头的视线,大约过了一分钟的时间,阴影又缓缓地从我身边离开,消失在了客厅的监视器里。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双手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难道醒来前的那个阴影不是幻觉?确实有某个东西靠近了我,甚至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只感到心跳越来越快了。
不——我把监视器的画面又回放了一遍,把客厅的监控画面放到了三倍大小,可还是看不清楚那个阴影。
可那个阴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其他四个监视器,在同样的时间里并无任何异常,事实上只有厨房的电灯亮着,其他几个监视器都沉浸在黑暗中。特别是玄关位置的探头画面,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从这房间里自己出来的?就像房东太太所说的那样——闹鬼。
怎么又回到了幽灵?我想起了这房间里曾经响起过的夜半歌声,接着是监视器上的阴影,一抬头又见到了卧室窗玻璃上的.......
所有这一切都像是个巨大的漩涡,它们已经吞噬了苏天平的灵魂,接下来还会是谁?
我踉跄着离开了电脑,跑到卫生间里打开热水,拼命的冲涮着自己的脸,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傻傻地笑了起来。
清晨,我出门去吃了早点心,在寒冷的街道上转了许久,最终又回到了苏天平的房子,看来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打开苏天平电脑的屏幕保护,依然是监视器的定格画面,我摇摇头退出了监控系统。现在我要继续昨晚的工作了,不知道苏天平的电脑里还藏着什么秘密?于是我进入了“DV档案”文件夹,用昨天使用过的“ring”密码,打开了下面的子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的名字叫“地”,同样需要密码才能打开,昨晚我就是在这里止步不前的。
我怔怔地凝视了“地”许久,这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后面应该还跟着一个字,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地宫。
这两个字的组合让我后背心一阵发麻,似乎又一次坠入了荒村黑暗的地下。可苏天平的
确去过地宫,那也许是他永远的恶梦,所以他以此设置了文件夹的名称?
假定真的是“地宫”的话,那么文件夹名称已经是“地”了,密码中就不可能再出现“地”,那么密码就是“宫”?
我立刻试着用“宫”的汉语拼音键入密码:gong。
但屏幕上显示密码错误,我又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再试一试英文吧,英文“宫殿”该怎么拼?
palace
如今这个词早已失去了高贵气质,不过我还可以试试。
我小心地打入“palace”作为密码,不曾想竟通过了验证,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文件夹“地”!
好的,又一次猜中了苏天平的心思。
“地”里还有一个DV视频文件,我立刻打开了播放器。
电脑屏幕变成了一片黑底,接着跳出一行白色字幕:
明信片幽灵(第二集)
画面变成了夜景,在白色的路灯照耀下,还能看出是第一集的那条街道,只是变得异常清冷,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大概已是子夜时分了吧。
镜头前还有一些树叶的黑影,似乎摄像机是隐藏在树丛的后面。镜头焦点始终保持着同一角度,朝着马路对面的明信片小亭子。
我屏着呼吸盯着电脑屏幕,这诡异的DV镜头让人身临其境,仿佛自己也到了子夜时分的街道上。阴惨的路灯有些闪烁,感觉与热闹的白天完全不同,仿佛从人间回到了地狱。
突然,音箱里响起了轻微的画外音:“你看到了吗?现在我躲在马路对面的树丛后面,镜头对着那个明信片亭子,我已经等待了整整一天,等待那神秘女孩的到来。”
这是苏天平的声音,他是对着机器压低了声音说的,语气有几分神经质,我只能把电脑的音量又调高了很多。
接下来镜头又被切换了几次,但基本上都是同一个角度,街道更加显得阴冷,不见一个人影出没。
苏天平的画外音又响了:“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支撑得下去?”
就在此刻,镜头远端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如幽灵般缓缓“飘”了过来。
凌晨的街头一片寂静,音箱里只传来苏天平轻微的呼吸声,我的心也随着画面的变化而悬了起来。
DV镜头迅速调整了焦距,对准那个移动的影子,路灯下渐渐显出一团白色人影,最后停在了明信片亭子前。
在微微晃动的夜景镜头里,那个人从头到脚套着白色的滑雪衫,头上还戴着连衣的帽子,竖着高高的衣领看不清模样。然后他(她)走进了明信片小亭子,在里面停留了大约两分钟,亭子的门始终紧闭着,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白色的人影又走出了亭子,夜色里依然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向街道另一边匆匆地走去。
镜头迅速移动了起来,树叶不断打在镜头上,让我感到天旋地转起来。接着画面就切到了亭子门口,苏天平的手推开亭子,多媒体上的灯光直冲镜头。随后镜头对准了地下,果然又是一张印有那女孩容颜的明信片!
画外音骤然响起:“这是第19张!”
镜头猛烈地晃动起来,一只手捡起了明信片,紧接着画面又切到了凌晨的街道上。
在光影安谧的街道尽头,依稀可辨一个白色的人影。
现在音箱里可以听到苏天平急促的脚步声,镜头像波浪般剧烈地起伏,让电脑屏幕前的我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自己是绑在镜头上的一只虫子,正随着DV机器在凌晨的街道上狂奔。
接着镜头不停地切换,每次都似乎离那白色人影更近一些。而且角度也有了很大变化,原本镜头是在肩膀的位置,但现在似乎下降到了腰部。镜头稍微有个仰角,好像还有黑影遮挡在镜头四周,感觉就像是电视新闻里的偷拍曝光镜头——
对,苏天平一定是把DV机器藏到了书包里,只露出一个镜头对着外面,就像针孔摄像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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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第三日
昼(2)
从这个角度看出的画面更加诡异,感觉就像是小孩子的视野,不知道转过了几个圈,当我看得有些恶心时,苏天平终于追到了那个人影。
突然,画面停滞了下来,白衣人缓缓回过头来,路灯幽光打在她的脸上,镜头里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
就是她!
镜头定格了大约十秒钟,因为是把DV藏在书包里偷拍的,仰角的镜头略微有些变形——她独自站在画面正中,白色的帽子白色的大衣还有白色的球鞋,在黑夜的街道背景衬托下,宛如一个白色的幽灵。
对,她就是明信片里的女孩子,是苏天平苦苦等待的那个人。是她每天在明信片亭子里拍照片,做好了自己的明信片又丢弃在地上。
我又把播放器的画面给放大了,对准了定格中的她那张脸,感觉就像她渐渐向我走近,她那苍白而美丽的脸庞越来越大,直到占满了整个电脑显示屏。
继续放大就有些模糊了,但我的手已经不听脑子使唤了,下意识地不停点击着鼠标,让她的脸渐渐超过整个屏幕,放大到只剩下一双眼睛。
她在看着我。
那双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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