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诺大的抽屉里空空荡荡,只放着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
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叠明信片,明信片左下角有张照片,是个年轻女孩子的头像。
好奇怪啊,当我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时,心脏仿佛早搏似的抖动了一下,然后眼睛就像被磁石吸住了,紧紧盯着照片上的人不能移开。
更确切的说,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像磁石。
世界上没有哪个人能逃过这对磁石,一旦被吸住就再也无法逃脱。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生怕再被她“咯噔”一下。
从这张明信片里看,她是个看似漂亮却又难以接近的女孩,看起来大概是二十岁左右。她的脸几乎占满了整幅照片,富有光泽的黑发从额头分开,自然地垂在脸颊两侧,一道亮光从头顶打在脸上,真是一个奇怪的拍照角度。
虽然明信片上的照片很小,但那双眼睛却是如此引人注明,说不清是忧郁还是沉思,仿佛她的灵魂已经出窍,或者这张照片拍的就是灵魂,而没受到任何肉体的污染。
她是谁?
至少我确信这不是广告图片,更不是什么明星照,似乎更像是一张自拍照。
我又翻了后面的几张明信片,全是在相同的位置有相同的照片——不对,并不是相同的照片,而是同一个人的不同照片。
这要仔细端详才能看出来,每一张明信片看似相同,其实拍照角度都略有差异。那女孩的表情也有细微的变化,要么嘴角稍微撇一撇,要么眼睛睁得更大一些,或者把头发理到脸颊另一侧。
所有的明信片都是这样,我数了数总共是19张,每张左下角都有着同一个女孩的照片,看起来都是自拍照的样子。这些明信片全都没有邮资,也没有贴邮票,自然也没有使用过,更没有填写过一个字。
我静静地看着明信片上的女孩,就像面对一个无比深的黑洞,渐渐吞噬了我的目光和身体。抬起头看着窗帘箱,那里也有一只眼睛在看着我......
对着照片恍惚了许久,才发现已经到中午了,我急忙把明信片又放回到了信封里。
忽然我想起了苏天平,不知道他在医院里怎么样?是否查出了他昏迷的原因?
起码我在他房子里住了一夜,不但为他垫付了住院押金,还代他交清了房租,应该去看一看这个可怜人了。
半个钟头后,我赶到了医院,才发现苏天平已经被转出了观察室,正静静地躺在病房里输液。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躺在病床上就像具死尸,只是我看不到他那双深井似的眼睛。
医生告诉了我一个绝望的消息:苏天平已经成为植物人了,他失去了全部的知觉,大脑处于深度昏迷之中,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反应,只能依靠输液来维持生命。
至于苏天平再度醒来的可能性,可以计算到小数点以后的N多位——他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好运气了。
虽然他依然还活着,但也仅仅比死人多一口气,而且可能永远失去了灵魂。
这比死亡更可怕,如果说死亡是堕入地狱的话,那么像苏天平这样半死不活,则是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了。
除了荒村以外,他究竟还见到过什么?
整个下午我就陪在病床旁边,虽然我和苏天平并不是很熟,但当初他是因为看了我的小说《荒村》,才会和另外三个大学生一起去寻找荒村的。
所以,我必须要担负起这个责任,找出他丢失灵魂的真相。
可真相究竟藏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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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风书苑_荒村归来(蔡骏)
荒村归来·第二天
夜
当我离开医院的时候,夜色已经悄然降临了,一个人在外面吃了点东西,便赶回了苏天平的房子。
一进503室的房门,我就打开了客厅里的空调。现在我已下定了决心:若没有找到苏天平出事的原因,就绝对不能离开这房子,因为我确信这房子里一定藏着某个秘密。反正已带好了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我是准备来打持久战了,既然能在荒村公寓坚持那么多天,这里也不会把我吓倒。
客厅里最显眼的还是地板上的白色五角星,我忽然想起了欧洲特兰西瓦尼亚的吸血鬼传说——只要吸血鬼不是被刺中心脏,那么在月圆之夜,把五个点画线连在一起,就可以使吸血鬼死而复生。
难道苏天平也相信起这个来了?那究竟是谁复活了呢?是苏天平还是其他什么人?
不过,从昨天走进这间屋子,看到地上摆放的这些东西,还有卧室里的苏天平,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某种古老的巫术仪式。
想到自己正身处于进行过巫术,或者仍然在进行巫术的房间,我就感到不寒而栗起来。
卧室还是中午的老样子,窗玻璃上那个红色的依然刺眼。
我没有再打开抽屉,而是把目光对准了苏天平的电脑。这是台IBM品牌电脑,想必配置相当高。电脑下面还有个机器,我在朋友的影视公司里见到过,可以把录像带上的内容转换成电脑影音文件。
此刻已经来不及考虑其他了,我立刻打开这台电脑,幸好苏天平没有设置开机密码,我很顺利地进入了他的桌面。
在桌面上有个文件夹的快捷方式叫“DV档案”,我立刻双击了这个快捷方式,发现这个文件夹里有个文件是播放清单。原来清单里是各个DV文件的名称,全都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着,也许这台电脑里存了许多苏天平自己拍的DV短片。
我随便打开了其中一段DV,已经转换成了MPEG格式的影音文件,制作时间是2004年的10月份。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播放器,同时跳出了S大学校园的视频画面。镜头从学校的长廊开始移动,两边不时穿过大学生的身影,同时还有某种奇怪的背景音乐。画面还算是比较清晰,镜头也没有多少晃动,看得出拍摄者有一定的水平。这个镜头长得出奇,沿着长廊一路走下去,中间没有切换过,直到一栋寝室楼的跟前。
这时镜头稍微有了些晃动,我呆呆地坐在电脑屏幕前,心里也跟着晃了起来。当我感到DV里的这栋楼似曾相识,才听到音箱里传出来的说话声:“这是霍强曾经住过的寝室楼。”
这是苏天平的声音,异常冷漠的语气,就像恐怖片里的旁白。使我立刻就想了起来,在霍强出事的当晚,我也曾经到过这栋楼来看过。
只是不知道这是拍摄当时说的话,还是后期剪辑时另外再录上去的,但端着DV机器的人肯定就是苏天平了。镜头继续向前移动,画面里出现了几个男生,他们有些意外地面对着镜头,但随即都把脸给扭开了,好像不太愿意和苏天平说话。
然后苏天平的镜头又转到了楼梯上,这里总算经过了剪切,画面直接切到楼上的走廊。镜头对着一间寝室的大门,苏天平的画外音又响了:“从荒村回来后的第一个晚上,霍强就死在这间寝室里,他死于自己的恶梦。”
他似乎故意用了某种奇怪的语气,虽然是异常平静的叙述,却让人感到一种骨子里的沉闷和压抑。
突然,镜头里出现了两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他们大声喝斥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们不欢迎你,快点滚出去吧。”
接着不知是谁的一只大手,竟然蒙到了镜头上,我只觉得电脑屏幕上一黑,出现了五根手指和手掌阴影——就好像盖在了我的眼睛上似的。
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这时镜头后退了好几下,还剧烈地晃动起来,我坐在电脑屏幕前,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简直都有些恶心了。苏天平似乎是被人推了出来,那两个男生依然骂骂咧咧的,但已经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了。
镜头又被切掉了,在经历了几秒钟的黑屏之后,又出现了下楼的画面,镜头继续沿着老路回去。那沉闷的画外音又响了起来:“你已经看到了,他们瞧不起我,因为霍强和韩小枫的死,因为我们曾经去过荒村,因为恶梦曾经控制过我。所以我会给别人带来厄运,厄运也会时时纠缠上我,但我必须用我的镜头记录下这一切。”
这段DV就到此结束了,总共只有五分钟的长度,虽然苏天平拍得有些不知所云,但我又有些同情他了,特别是最后那段画外音。起码这段DV可以告诉我,苏天平依然没有从荒村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他才会去拍霍强生前的寝室。而他身边的人又都看不起他,认为他是去过荒村的人,可能会把厄运带给别人。
其实,春雨也承受过这种痛苦,但春雨能够理智地对待,慢慢修复自己和周边世界的关
系。而苏天平的思维或许太极端了吧,经历过荒村的恐惧之后,他就一直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成为了一只惊弓之鸟。他对身边所有人都保持着戒心,这大概也是他搬出寝室,在外边租房独住的原因吧?
藏在这个房间里的那些“眼睛”呢?或许也是同样的原因吧,他的恐惧使他对任何人都不相信,甚至包括他自己也要监视,所以要在自己的房子里安装探头,要日日夜夜监视这房间里的一切变化。
不过我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苏天平认为这房间里存在某个幽灵,他要通过那些隐蔽的“眼睛”,捕捉到幽灵活动的迹象,甚至要把幽灵给抓住。
幽灵猎手?
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很适合写悬疑小说的标题,随即又摇了摇头,居然变得和苏天平一样疯狂。
接着,我打开播放清单里其他十几个DV文件,全都是苏天平自己拍的短片,内容无非是校园男女或街头风景,还有些是他为影视公司拍的DV,全是一段段的剪辑样片,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在播放清单的最底下,还有一个子文件夹,我双击了那个文件夹,却发现它需要密码才能进去。
这立刻激起了我的兴趣,熟悉我的读者一定知道,我这人一向钟情于密码和解迷,我相信凡是设有密码的地方,一定藏着某个重要的东西。
那么苏天平会为这个文件夹设置什么密码呢?
一点前提条件和提示都没有,我手头又没有任何工具和软件,要想凭空解密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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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第二天
夜(2)
我低着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感到背后凉嗖嗖的,立刻条件反射般的仰起头来,正好看到了窗玻璃上的那个。
它代表了什么?
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瞬间想到了几个英文单词:annulus、circle、round、loop、ring。
这个词都带有“圆圈”的意思,我试着把它们填入了密码对话框之中,结果“annulus、circle、round、loop”这几个词都不对。
但最后一个单词——“ring”却成功地通过了密码验证,打开了那个神秘的子文件夹。
对,的意思就是“ring”!
总算出了胸中一口闷气,但我明白这只是攻克的第一个堡垒,后面还会有更多的障碍等着我。
这个文件夹里有一个DV视频文件,下面还藏着一个子文件夹。
先不管底下的子文件夹,我径直打开了那个DV文件——
播放器里出现了室外的街景,这是个阴沉的白天,镜头前横着一条马路,许多行人和车子从镜头前穿过,路对面有许多家餐厅和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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