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我想起好像也曾在哪听过类似的状况。我的记忆深处渗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没错,这情形和雷瑟以及罗兰德律师的体验非常相似。这和当初拜访银狼城和青狼城的一群人与城内的人见面,共进晚餐时的怀旧气氛不是一模一样吗?
“总之,相互理解比什么都来得重要。想必各位一定有很多疑问吧?我们当然有义务清楚回答。例如里宾多普伯爵为何今天无法亲自来此,反而由我这毛头小子代为招呼各位……”
鲁登多夫主任发了大大的鼻哼声,“哼!喂,赫鲁兹,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这座城堡是否就是亚尔萨斯独立沙龙那些失踪者的墓地,这是最重要也是最优先的问题。”
“原来如此,主任。”赫鲁兹以笑容化解对方的嘲讽,“我想这应该是任何人都很有兴趣的问题吧!不过可想而知,答案当然是‘NO’。”
“‘NO’是指不是吗?”
“当然,您怀疑吗?”
“废话。”
“老实说,我们知道各位一定不相信,因此为了澄清诸位的疑惑,已准备好能让各位清楚了解的方法。不过,请先在此愉快用餐。我们特地准备了许多餐点和饮料。用完晚餐后,再开诚布公地交换彼此意见和情报,如何?”
赫鲁兹秘书说完开场白后,便命令女仆们端菜上桌。一开动后,鲁登多夫主任与史特拉斯堡警局的警官们便将注意力转移至品尝醇酒上。
我趁席间气氛还祥和时,悄声地问坐在一旁的修培亚老先生,“修培亚先生,看过城内的感觉如何?这里真的是罗兰德律师日记里所描述的青狼城吗?”
修培亚老先生慎重地点头,悄声地回应,“嗯,错不了,黎人。城内的样子和日记上的记载一模一样,不论是房间的装置、摆饰、城塔和城墙塔、步出玄关从中庭看到的模样,都如日记所述。还有,从面对山谷的城塔能看见暗灰色的银狼城,那是让罗兰德律师他们深受感动、叹服的景观,你一定要登上展望室看看,一定也会很感动。”
“城堡内有杀人的痕迹吗?”
“因为还没到地下室,目前仍无法判断。不过粗略看过一楼和二楼,并没发现什么痕迹。再怎么说都已经是十个月前的事,要是没详细调查,是找不出结论的。”
“说得也是。”
女佣最先端上的菜色有马铃薯汤,与一道用果冻包裹着细火腿的火腿冻。我肚子愈来愈饿,贪心地吃着陆续上桌、充满野趣的德国料理?每道菜都很美味。暖暖的食物一进入胃袋,连我那敏感的神经也渐趋缓和。
“赫鲁兹,我们到底要被幽禁在此多久?”鲁登多夫主任豪迈地切着主菜的肉,一边质问。
赫鲁兹秘书回以亲切的笑容,“不好意思,看来有些误会。我只打算留各位在此过两夜。若不喜欢留在此,你们可自由出城,城门白天也会开着。”
“少唬弄人了。把我们带到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我们又不认得路,根本回不去,不是吗?”
“回去时照例会用车送各位到希农城堡。”
“哼!又会用麻醉药迷昏我们吗?”鲁登多夫主任的眼神穿透镜片直瞅着对方。
“不,没这回事。”赫鲁兹慌张地摇手,“与其谈这种事,不如来聊些轻松话题,如何?我很久没到法国了,很想知道这国家的近况。”
之后,赫鲁兹列举多方话题,努力炒热用餐气氛,用心良苦地尽量不触碰“人狼城”,与他的主人——里宾多普伯爵等话题。
花了近两小时慢慢用餐,当甜点端上时,赫鲁兹秘书问兰子:“如二阶堂小姐?这城堡的料理还不错吧?”
“嗯,非常美味。”兰子有礼地点头。
鲁登多夫主任要女佣再倒杯酒,“赫鲁兹,你说雇用你的那位律师叫做法兰兹·亚曼吧?我记得我在德国中央律师会的会员名簿中有看到这名字。”
我们拿着刀叉的手顿时停止,等着赫鲁兹回应。只见他用餐巾抹了抹嘴,重新坐直身子,“哈哈哈,还真是清楚呢!不过答案很简单,我老板的律师事务所是在荷兰,就是这样。”
“那亚曼先生的学经历和事业状况如何呢?”
“为何要问这种事呢?”
“就是想知道。”鲁登多夫主任断然地说,“你们大概和我一样都是德国人吧?”
“是的。不过因为有些事,我们现在都在国外工作。”
“里宾多普伯爵呢?那家伙也是德国人吗?”
“关于伯爵大人的事,恕难奉告。受限于过去白俄罗斯贵族的命运……在某个时期,因为发生了各种事,很多欧洲人可能因立场、阶级和思想等事情而失去袓国与家园,总之,原因因人而异。当然,有些人是因为拒绝服从国家政府、社会体制的关系。”
鲁登多夫主任边抚着黑黑的山羊胡,“最初波昂警局与里宾多普伯爵联络时,曾到慕尼黑一间有名的律师事务所。”
“葛雷克鲁律师事务所吧?那里确实是间十分优秀的事务所,是伯爵大人唯一对外联络的窗口,也是伯爵大人为了区隔自我与世间而设的多重缓冲匣门。”
“意思就是不想与我们直接会面,所以拒绝往来?”
“伯爵大人本来就是隐世之人,不喜欢与人交往。”赫鲁兹尽量就他能力范围回答问题,“伯爵大人聘请多位律师,透过许多人对在其底下工作的人传达命令。”
“哼!”鲁登多夫主任发出嘲讽的鼻哼声,“听好,赫鲁兹。我要听这座城堡的主人亲口说。因为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像今晚这样重大的宴席,主人却没出席。既然主人能任性地招待我们至此,现在却缺席,这实在太失礼、太说不过去了吧?”
“关于这点,真的非常抱歉。”赫鲁兹一本正经地行了个礼。
“里宾多普伯爵现在人在哪里?”
“德国境内……”
鲁登多夫主任抑制满腔怒火,压低声音说:“若城主不在这座古城内,那为何要将我们强押至此?之前德国警方好几次要求和他碰面,为何现在才……”
“当然,所以才会派我负责招待各位。”
“我们要见的是里宾多普伯爵本人!”
“伯爵大人觉得无此必要,他认为只要招待代表警方的各位来城堡并详细调查城内,事情便能获得解决。”
“怎么说?”
“如此一来,必能澄清我们所背负的黑锅。”
“相反的,也许能搜查出许多犯罪证据喔!”
“我们完全不晓得这座城内曾发生各位所怀疑的杀人事件。对于这点,我们绝对能够断言。为何这么说呢?因为那时期,这座城——不管是青狼城还是银狼城——两边都只有管理人,呈现封闭的状况。”
“封闭的状况是吧……”鲁登多夫主任眯起眼,不屑地回应。
“是啊。也就是说,应该没人踏进这座城,所以就算各位在城内再怎么调查,我们也问心无愧,若能借此证明我们的清白,可说是求之不得。”
“意思是说看得到结果罗?”
“是的。”赫鲁兹从容地点点头,“德国事件确实有位证人存活。虽然这么说对那位人士很抱歉,不过我个人认为那位人士似乎精神严重错乱。况且,他不是还住进精神病院吗?因此他的证词是完全不足以采信吧!”
“岂有此理!”鲁登多夫主任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你别说些推托之词来狡辩,难不成里宾多普伯爵打算一生都躲避警方的侦察吗?”
赫鲁兹一脸正直地大力摇头,“不,绝无此事,伯爵大人绝对不会像逃走似地卑怯规避一切,证据就是明天各位就有机会和伯爵大人见面,毕竟凡事都有其一定程序。”
“你的意思是明天就能见到他?”
鲁登多夫主任和我们全都惊讶得噤声。就连一边用刀叉享用甜点,一边听他们对话的兰子,也轻轻扬起单边细眉,看着赫鲁兹。
“不好意思,应该早点告知各位。”赫鲁兹满脸歉意。
“这么说,城主明天会来罗?”
“不。虽说这不是什么极重要的秘密,但我们替各位准备了特别节目……”
“什么意思?意思是说在别处会面吗?”鲁登多夫主任气得发狂,用拳头重击桌面,食器和烛台微微飞起。
我思索着,难不成我们也会和罗兰德律师他们一样被带到那个钟乳洞吗?
蜡烛的红光微微摇晃着,映着赫鲁兹的下巴和脸颊,刻画出昏暗的线条和影子,“是什么事情就请期待明日。虽说削减了各位的兴致,但恕我不能再透露,这就是所谓的‘秘密也是种乐趣’,还请各位见谅。”
3
摇曳的烛光立刻收敛,桌上的光与影的互相争执也告一段落。我还在臆测赫鲁兹话中含意的同时,听见身后女佣们因静静的动作而摩挲衣服的声音。
兰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边撩拨刘海一边问:“赫鲁兹秘书,刚才你说请我们在城堡内进行调查,是什么意思呢?”
赫鲁兹对她投以温柔笑容,“是指很多事,二阶堂小姐。透过葛雷克鲁律师事务所,我们从警方那里取得德国失踪事件的详细资料——让外界视与此城相对的银狼城是悲惨事件的舞台——例如精神病患的口述记录副本等。
“此外,依报章杂志、电视等报道,亚尔萨斯也同样发生失踪事件,传言那些失踪者是被带进这座青狼城,结果惨遭住在这城堡内的人杀害。
“但这全是造假的报道,是恶意捏造的不实谣言,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因此,希望能藉由你们的眼睛与手来亲自确认。虽说这方法多少粗暴了点,但我们真的是竭诚欢迎各位来此。”
“我还是比较喜欢先收到招待信,再出席宴会的方式。”
“真的很抱歉。”面对兰子的嘲讽之词,赫鲁兹一本正经地谢罪。
“话说回来,赫鲁兹秘书。既然我们都看过雷瑟与罗兰德律师的记录,应知道他们将城堡内部与事情经过描写得十分详细,若是他们没来过银狼城与青狼城,是无法做出如此具体的叙述,所以我认为这绝非偶然。”
“嗯,的确如此,这我同意。但他们的确没来过这里。”
“那么,可以说明这项矛盾点吗?”
“简而言之,他们可能和别人曾经在之前来过这里。然后那个人不停对他们灌输那些想法和说法,换句话说,就是洗脑吧。以现实的空间创作虚构的故事,将宛如真实的故事植入他们的脑里,也就是所谓的操作记忆。”
“洗脑?”兰子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
我也对这项说法感到十分惊讶。
“是的。”赫鲁兹环视大家的脸,“雷瑟先生的精神状态之所以崩坏,那时的冲击是一大原因吧!毕竟人类的脑容量有限。也就是说,某个人将两人份,或是两份自己与别人体验过的事,硬是塞进他的脑里,因此他的脑遭到破坏,成了废人。”
“那么罗兰德律师的日记又该如何解释呢?”
“那也是非常诡异。那东西真的能够采信吗?真的是他的笔迹吗?就算是真的,难道不觉得那肯定是遭人胁迫才写下的吗?”
“还真是有趣的想法呢!你是说,那伪造的记忆是某个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移植到他们的头脑,或是写成日记罗?”
“目的很清楚,当然是为了诽谤里宾多普伯爵,企图伤害费斯特制药企业形象!恕我失礼,‘人狼城事件’的消息是你们警方恣意泄露给媒体的,我们很清楚这件事,你们的目的是为了牵制里宾多普伯爵吧?但这行动完全估计错误,没有事实根据就诬指别人,这反而帮了未知的真凶!”
“那么,赫鲁兹,你口中的真凶是谁?”鲁登多夫主任迫不及待地质问。
赫鲁兹立即回答:“就是‘蒙塞古叙事诗教团’啊!”
“你说什么?‘蒙塞古叙事诗教团’?”鲁登多夫主任哑然。
我和修培亚老先生也一样惊讶万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听到那诳骗的新兴宗教名,这根本是超乎想像的控诉。
兰子似乎对他的答案十分感兴趣。她双手交叠地撑在桌上,兴趣盎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赫鲁兹先生?为何蒙塞古叙事诗教团和里宾多普伯爵为敌呢?”
“那是因为他们从以前就想夺取人狼城!”
“等等!”鲁登多夫挥着手,大声地打断谈话,“听说蒙塞古叙事诗教团去年遭到法国警方搜捕后就瓦解了。”
赫鲁兹面色沉重地摇头,“那只是表面上。警方并没有逮捕到教主。教主应该还潜浮于某处。而且法国各地还有其余党,一直在进行奇怪的宗教活动。”
兰子待他回复平常神情,“赫鲁兹秘书,可否再说得具体一点。为何蒙塞古叙事诗教团想夺取人狼城呢?他们和里宾多普伯爵之间究竟有何关系?”
“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