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在想,无论未来世事发生怎样的变迁,唐,真的是我需用一生一世爱并珍惜的爱人啊。
我在跟唐相爱之后,才知,唐陷在一场深重的烦恼里已经很久了。
这烦恼来自乔。
起初,我只是觉得唐跟乔不似先前那样了。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们日渐生疏和冷漠。
有几次,我们很高兴地说笑,可是,话题里不小心带出了乔,唐马上就缄口不语了。我真想问他,他跟乔之间到底怎么啦。可是,我知,唐若不跟我说,我便不该问。
我怀恋从前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的唐和乔,亲如兄弟。我真羡慕他们能在繁忙的俗世里,保持真纯的友谊。我跟姚尧还曾说,倘若我们的一生,能像唐和乔那样成为友人和知己,也就无憾了。人的一生,实在是太莫测了,姚尧还没有正式开始她的一生就离去了。一生,如此的变幻莫测,何况友情?友情,或许像大海中激扬的浪花,它们只是大海里靠不住的一种情绪的喧哗。海的本质是孤独的。静默且冷淡。
可是,浪花的消失,它们一定是来自一种外力的作用。
发生在唐和乔之间的那个外力又会是什么呢?
唐还是很在乎乔的。他变得日渐消瘦和少语。即使有我在他身边。在唐的心中,或许,他更重视兄弟间的那一份情谊。而女人则不同,女人在乎爱情胜过世界上的一切。爱情中的女人是可以抛下全世界而只属意他的爱人。对于男人,爱情只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一种吧。陷在爱情中的女人忧郁、感伤、脆弱、敏感。就如现在的我。我期望和相爱的人一起分享快乐也共担忧愁。那才是跟爱人的一种完全的融和。否则,我会觉得这一份爱隔山隔水的。
乔一定也知道了我跟唐在恋爱。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跟我也不再有从前的那一份信任和无猜。这给我平添了许多的不自在。倒好像是我横加在两个男人的友谊间,阻隔了他们。他们间本是无隙的。我成了那个隙吗?
有一天,我呆站在窗子边,正好看到民工在给一堵新砌的墙体抹缝。我想,我难道不能够给唐和乔出现了缝隙的友谊的墙体做一些简单的弥补吗?只要唐和乔能和好如初,我愿做一个“泥瓦工”。我在“泥瓦工”的创造性思维的启示里,决定先找乔谈谈。
我不知为什么要先找乔。按说,唐跟我更亲近。可是,我就是不敢先开口问唐。
我说乔:“你,有没有时间?我,我想请你吃饭。”
乔很诧异地看着我说:“鸿门宴吧?干吗想起请我吃饭?有什么喜事告诉我吧?还有别人吗?”
我知乔指的别人是唐。我生怕他不接受我的邀请,赶紧说:“就我们两个人啊!怎么,徒弟请师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和乔,我们去了大望路里边的一家茶艺馆。那家茶馆很雅致。古色古香的。每个茶座都有书架隔着。满架子的书。喝茶,读书,也可点餐。确是一个聊天谈话的好去处。
我们不约而同地要了苦丁茶。那绿色的苦丁叶片在透明的杯体里飘浮不定的。就如那一刻我面对乔的心。我不知怎样开口问乔。我更希望乔先开口。乔更像是打定了主意一副铁了心不开口说话的架式。
我说:“乔,你可能猜到我找你是为什么事……”
乔说:“怎么可能呢,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说:“乔,你现在变得油嘴滑舌一点也不像过去那样真诚。”
乔说:“是吗?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说:“乔,我怎么觉得你们现在的情形,有点像爱使小性的女人。有什么误会和隔阂不能开诚布公地坐下来谈谈呢?……”
“ 是唐让你找我的吗?”乔一副警惕的模样。语气一下子变得冷冷的。甚至还神经质地前后左右地看看,以为唐就在某一个角落里隐匿着。我为乔感到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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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刘柳(4)
我说乔:“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为什么?”
乔说:“刘柳,你还小,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这么小的年龄所能看得透的。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就像这忽冷忽热的天候,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人心,比天候不是更难掌控吗?你刚才把我比成女人,那是你还不了解男人。男人决不会像女人那样在小事上作计较。”
“乔,那你的意思,你和唐之间,还能有天大的事情不成?纵使就是有天大的事情,总还有一个解决的出路吧?如果,你们双方之间无法解决,你看我是否可以帮上……”
“ 刘柳,我记得小时候,我跟我们山村里的孩子一起玩捉舌头的游戏。‘舌头’就是特务的意思。那‘舌头’是抓纸条产生的。一群小孩子,只有一个人是那个‘舌头’。而除了那个抓了‘舌头’纸条的小孩子暗暗知道自己就是大家要抓的那个‘舌头’,其它小孩子都被蒙在鼓里。每一个小孩子都不愿自己是那个‘舌头’,即使抓了‘舌头’纸条的小孩子,也会装成好人,混在大群的小孩子的堆里。因为这样才具隐蔽性。才不会被同伴们揪出来。当然,一方面,小孩子不太会作假,装一会就装不住了,另一方面,小孩子们自有小孩子们天然识别‘舌头’的本领。我们会在混乱之中准确找到我们认定的‘舌头’。可是,有一次,邻家的大哥带着我跟另一伙小朋友一起玩。我跟着他抓了一个小朋友,一看纸条是自己人,我们就把那小朋友放了。又抓了一个,一看纸条,自己人。又放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我们抓了,然后放了。最后,就剩下我和邻家大哥,大家伙一致指认,我跟那邻家大哥,两人里边一定有一个人是那‘舌头’。我说,我们肯定不是。我其实只知我自己不是,因为我信赖邻家的大哥,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他。甚至到了最后,我仍像相信自己那样相信他。他说,我的纸条丢了,一定是你们其中的谁捡了我的纸条而把自己的‘舌头’扔了……因为他说得理直气壮,我们没人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所以,那一天,我们没有捉到‘舌头’……
现在回想一下,那个邻家的大哥哥应该就是那个‘舌头’。”
我说:“乔,我不明白你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它跟唐,和你之间,有可比性吗?你在暗示我什么?”
乔突然变得暴怒和气愤。乔说:“瞧瞧你,我还什么都没跟你说呢,你就这么护着他,我要真是跟你说了什么,你们还不一块把我灭了?刘柳,其实,刚才,我差点就相信了你。我这人,一生最致命的弱点就是敌我不分……”
我也按捺不住我内心的愤怒和冲动,我站起来说:“乔,你太过分了……”
乔说:“对不起,刘柳,我们两个别弄得倒好像是苦大仇深似的。我问你,刘柳,假如让你、我、还有唐,咱们三个人抓那个纸条,在唐和我之间,你是不是更愿意把我看作是那个‘舌头’?如果那个‘舌头’的确是在唐的手里,你问问你的感情,愿不愿意承认和接受?为什么?”
这是乔临出门时扔给我的话。
3
我跟乔,我们就像两枚火药捻子。互相把对方给点燃了,任其愤怒的自燃,然后,一个,等着另一个自行毁灭。一副谁也不再管谁的样子。而我的初衷呢?
我把初衷早已扔到了九霄云外。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背着唐做了一件坏事。我不敢跟他说我约乔见面的事。唐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要是知道了,或许会断送了我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这一份亲密感情。唐一定会认为我自以为是,不该管的事儿乱管。唐和乔两个人之间出现的问题的确应由人家自己解决。我对自己擅作主张跟乔的见面有些后悔。
再见唐的时候,我就老觉得不自在。唐说:“刘柳,你今儿个怎么老是躲躲闪闪的?没出什么事吧?”
我说:“我能出什么事儿呢?怎么,你看我的神情有什么可疑吗?”
唐看着我就笑了。唐说:“刘柳,你吧,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女孩子。你心里那点小秘密呀,好像全挂在脸上了。还有眼睛里。人家老说,眼里揉不得沙子。你现在呢,眼睛周遭像沙滩似的满是沙子!怎么,不愿告诉我?”
我说:“干吗,你约我就是为了审问我呀?那我可走了。”我假装要生气的样子。实际上是心虚,因为任唐这样问下去,要不了多一会,我就全交待了。
唐说:“我买了张《鬼子来了》的盗版盘,昨儿晚上我看了一遍,我觉得那真是一部好片子。姜文导得好,演得更好。看完身心都很受震憾。我死活弄不明白,那么好的一个片子干吗不让公演?所以,我想让你陪我再看一遍。”
我知这是唐向我发出的邀请。唐不单独邀请任何女孩子去他的家。若他邀请了,说明唐从心里喜欢那个女孩了。乔说,他认识唐这么多年,姚尧是他第一个邀请的,那么,我是第二个?而唐又不唐突地要带一个女孩子回家,他说让我陪他去看《鬼子来了》,唐其实是可以一个人再看第二遍第三遍的。我喜欢唐对女孩子的那一份含蓄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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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刘柳(5)
我还喜欢唐的那间放映屋。我说:“唐,你真的是很腐化堕落哎。”
唐:“说,难道你不想跟我过这种腐化堕落的生活吗?”
我从背后环住唐。我说:“想。”
唐说:“哦,等等,我得把那个小监视器关了。”
我大惊失色的冲唐喊道:“唐,你怎么还有这种……”
“你是想说嗜好,对不对?”唐一边说,一边鼓捣他的小摄像机的开关。
他说:“过来看看,我的大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不正人君子?我告诉你吧,一个人住在这种老宅子里,常常出现幻觉。老是觉得有旧时的许多面影在空气中飘来飘去的。也可能是小的时候听鬼故事听多了。那时,我爷爷和我爸爸为了哄我睡觉,就不停地给我讲神呀鬼了的故事。他们不知道,他们睡着了,我一个人就瞪着眼眼盯着黑处,盯着盯着,就觉得有无数的妖魔鬼怪都出来了。听说过五大仙吗?按老辈人的说法就是黄鼠狼、刺猬、老鼠、蛇和鳖。我告诉你,我这屋里可就有一仙。”
唐的话让我毛骨悚然的。我说:“唐,你别吓唬我好不好,我最怕这些东西了。”
唐说:“我可没吓唬你。你看我这房子的隔板夹层了吧?有一段时间,每到夜里12点,黄鼠狼就在这夹层里舞蹈。我就想看看跟我做伴的那只黄鼠狼到底是什么样。你看,我把那块夹板取掉,就是为了让黄鼠狼下来方便。另外,我为了观察黄鼠狼,还有我心里想象的、或是幻想的那些鬼怪是否能在一定的条件和情形里显形,我就装了这个小监视器,看看在没人的时候,它们会不会活动在我生活的这个空间里……”
我对唐所做的这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说:“它们,出现过吗?”
唐说:“你想看?让我给你放一放。”唐随手就把一盘带子放进去了。
我看见了一只可爱的小黄鼠狼。它的毛是土黄色的,身子细长。它在唐的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最后,还坐进了唐的那把椅子里……那之后,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影,唐敏捷地把那个画面给中断了。
我说:“唐,那个人,怎么那么像乔?”
唐的好情绪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唐沮丧地说:“我倒希望那仅仅是像。可那就是乔!”
“乔?他,他怎么会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唐用手止住了我要说的话。
唐说:“这就是我生乔气的地方。我不知他犯什么病了。其实,我们是很好的兄弟,你说,有什么不能当面跟我说呢?不当面说也就罢了,还把对待坏人那一套拿来对待我!我也是那天偶然整理带子才看见的。乔以为他是人不知鬼不觉。他哪里想得到我这还有监视器呢?不过,幸亏有这小物件,你说倘若没有这个物件,我怎么能想到乔会是这种人呢?”
我想起乔那天说起的那些话,我就忍不住问唐:“那你想过没有,乔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跟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唐摇了摇头。唐说:“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乔以前不是这样的。要说,乔从什么时候有了变化,我似乎觉得是打系列杀人案之后……”
“ 可是,在整个破案过程中,大家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我禁不住插嘴问道。
“是啊,好像……我记起来了,那天在医院里,我正为没能在那个犯罪嫌疑人王尛死前赶到而沮丧时,抬眼看见乔看我的眼神怪怪……是那种不正常的怪。像得了一种臆病。或是迷信的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