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一定要挺住啊。辛辛苦苦奋斗几十年,千万不能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我想,以上应该是刘启最想对将军们说的心里话。
四、晁错之死
大师李敖说过:弱者,多不好活;强者,多不好死。如果拿此话套在晁错这个强者身上,那是一点不为过的。抛开国家大义,从私有情绪来论,晁错削藩之计,确有离间帝王骨肉之嫌。凡是挑拨离间,不受天谴,亦受人祸。此中感触,数晁错父亲最能体悟。
此时,晁错父亲从千里之外的老家颖川赶到长安。老人家一见到儿子,就发问:外面闹得沸沸扬扬,你知道吗?
晁错:我知道的。
晁父:你身为人臣,侵削诸侯,疏人骨肉,口语多怨,请问,你这是想干啥呢?
晁错:你要理解,我这是为了国家。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啊。
晁父:为了刘氏的安定,却要亡了晁家的种,你认为这样做值得吗?
晁错:……
晁父叹息一声道,好吧。国家国家,无国就无家。为了国家,丢了小家。那俺这个当父亲的,只好陪你走一趟了。说完,晁父告别晁错,哀伤离去。
没多久,消息传来:晁父饮药自杀了。他只留下一句话:我真的不想看到灾祸降临的那天,好死总比祸死好。
悲哀,似乎已经不能表达晁错真实的情感。晁错和他的父亲这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注定难以填平。古今以来,有几个英雄能做到忠孝两全?为国家,干革命,当然就不要舍不得小命。父亲可以曲解我,诸侯可以攻打我,但是,我怎么也不能让历史遗忘我!
是的,青史留名,是一个政治家最大的梦想。如果没有这个做为驱动力,那么所谓的政治家,不是混混,估计就是国之蛀虫。晁错当然不是混混,亦不想做蛀虫。他现在最想做的,是要怎么搞掉这些肥狼般的诸侯。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晁错想打掉刘濞,刘濞也想搞死晁错。此时,刘濞等人打出的造反口号是:清君侧,诛晁错。既然这样,刘启这个后台老板只好陪刘濞玩到底了。
当刘启布署后一切后,再次召来晁错,商讨下一步行动。这次,晁错给刘启出了两招。准确地说,这是实实在在的阴招。
第一招:建议刘启学老爹刘恒,亲自出征诸侯;晁错本人,身守长安。
第二招:建议把吴楚两国还没有攻下的徐县,僮县划出来,分给吴国。
当刘启听到晁错放出此话后,只有两个字:失望。如果再加两个字,非常失望。真的,他真的不相信传说中的智囊,竟然想出如此下流无耻的招术。
在刘启看来,晁错之无耻下流,想想就可知道。第一,尽管说,目前晁错的职位已经被升到了御史大夫的高位。但归根到底,他不过是刘启的一个高级打要仔。既为马仔,就得拼命。别忘了,火是你点起来的,现在烧到眉头了,要灭火也是一起来,凭什么叫我老板打前线,你却大可以坐在后方翘起二郎腿等待消息?
第二,关于割让土地问题,晁错此一时,彼一时,真是让人觉得既好笑又可怜。当初,晁错你可以铁了心也要削诸侯,现在诸侯既然造反,那就心连心跟他们干到底就得了。凭什么要把土地割让给吴国?须不知,这样造成的不良后果是什么?不要说以前从诸侯那里得到的土地一分得不到,甚至有可能被诸侯们抬高价码,把中央原有的土地也割了去。那这不是亏大本了吗?
兄弟啊,打不赢是能力问题;无端割让国土,那就是是态度问题了。就冲你这个态度,就断定你不是什么好鸟,更不是什么好政治家,充其量,你不过是个玩弄权术的胆小鬼。既然如此,我刘启对你还有什么好托付的呢?是不是我可以开口说一句:你真的可以滚蛋了!
其实,刘启心里也就发发牢骚,叫他喊晁错滚蛋,现在还缺一个充分的理由。然而,马上就有人替他找了一个绝佳借口。此人,正是刘恒旧相好,袁盎。而袁盎替刘启对晁错喊出的口号更狠,那就是一个字:杀!
袁盎喊杀,绝对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在袁盎的政治生涯中,估计他从来没有什么人权主义和思想。想当初,张苍等人就因为联合启凑斩造反王刘长,后来刘长无端绝食而死,本来这个事丞相张苍做得理直气壮,而且他们也跟袁盎没怨没仇,袁盎还在后面捅他们一刀,劝刘恒斩张苍谢天下。更何况现在这个晁错,是袁盎的死对头,袁盎要杀他,那实在是没什么废话可讲的。
有必要交待一下,袁盎和晁错结怨成仇,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可以追究到刘恒当政时期。那时候,袁盎是刘恒红人,晁错则是时为太子刘启好使的人。都说文人相轻,其实政客亦不是如此。俩人因为性格及政见不同,所以从此互相看不上眼。有袁盎在的地方,晁错肯定消失;有晁错讲话的地方,肯定也不见袁盎的身影。此俩人就像是好斗的公鸡,从未聚在一堂会语。
那时,袁盎自知在朝中得罪不少人,日感在朝中难混,便主动向刘恒请调地方工作。刘恒批准了袁盎请求,先调其为陇西都尉,因为政绩不错,又调到吴国做刘濞的国相。
刘濞之难以伺候,那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然而,已经有人教袁盎一招:如果想在吴国生存,就不要管事。反正南方气侯四季湿润,你就天天找吴王喝酒,然后有事没事旁敲侧击,劝他不要造反。这样,保证你全身返京。
袁盎听从此客建议,到吴国后,只喝酒吹牛,不管事。果然,刘濞待其不薄,于是造反时,独留下袁盎这个两千石的高官不杀。
其实,现在的袁盎和晁错实力相对,那可不是一个档次。七国之乱,袁盎能存一命苟活于世,那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根本没想到还要去杀谁。可是,这次袁盎不得铤而走险,对晁错先下手为强。
因为,晁错已经磨刀霍霍冲着袁盎而来了。
袁盎和晁错之前的诸多不和,其实都不成构成晁错杀人的全部借口。晁错之所以想对袁盎动刀,唯一合理的推测就是:刘濞是反贼,反贼不杀袁盎,说明袁盎亦是反贼。袁盎是中央派去的人,怎么也成了反贼?刘濞有钱,估计他是被收卖了。
既然如此,袁盎就是该死了。
于是,晁错将总监察官(丞)及监察官(史)召来,说道:“袁盎多数被吴王刘濞用金钱把他攻下了,专门替刘濞掩蔽过失。不然,他曾口口声声说吴王不反,怎么现在就突然反了呢?我断定,袁盎肯定是参与了造反队伍,请你们去把他抓起来治罪!”
请注意,晁错给袁盎定造反罪的关键词是:估计,断定。这两个词语,都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以个人臆测来判定一个人有罪,只能说明一点,晁错心里很阴,摆明就是趁机搞掉对手。
晁错之阴暗面,当然不能逃过其属下两位同志的眼光。于是,丞、史联合对晁错说:御史大人,如果吴王没造反之前杀袁盎,似乎还能绝刘濞反心;现在反都反了,你杀袁盎又有什么用呢?再且,刘濞不杀袁盎,不一定就代表袁盎被收买。说不定,袁盎有其他什么绝招呢?
中国历史中,留下太多的诬蔑和栽赃。可是,其前提必须是,主谋人必须有绝对一手遮天之能耐,或者聚集同穿一条裤子的合作伙伴。只可惜,晁错此两者,偏偏缺乏。他当然还不能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丞史两人也根本就不想与他合作杀人。没有共同的利益,没有共同的阵营,凭什么俩人白搭一场,无故出力?
没人搭伙,晁错一时没辙,他真的犹豫了。
然而此时,晁错想杀袁盎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飞回了吴国,落到了袁盎的案头上。袁盎当即的反应,只能用中国那句特有的俗语来形容:妈的,你晁错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你对我不仁,休怪我对你不义。
袁盎不仅仅是骂骂过嘴瘾,他真的行动了。晁错找不到可以整治袁盎的人,但是袁盎马上就找到了可以修理晁错的人。此人,正是被刘启刚刚封为大将军的外戚,窦婴同志。
袁盎叫窦婴为一声同志,那是没错的。我们知道,窦婴因为不同意晁错削藩计划,所以和他吵得不可交。按阶级斗争法则,敌人的敌人,永远是我的朋友。那么,袁盎找到窦婴做为盟反击晁错,那是理所当然的了。
其实,袁盎和窦婴除了拥有共同的敌人之外,他们一直都是站在同一个战壕战斗的。在他们这个同一个阶级的队伍里,当然是窦婴当老大。现在,战友袁盎身陷绝境,窦婴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袁盎夜里急见窦婴,窦婴二话不说,带着袁盎进接奔入刘启宫中。然而,当袁盎独自被刘启召到面前时,他发现一个不该发现的人也在现场。此人,晁错是也。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们人生第一次正式同堂聚会。如果袁盎没有猜错的话,这也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正式会面。
此时,刘启首先发话了。他问袁盎道:“今吴楚反,于公意何如?”
刘启此言,意思就是说:现在吴楚两国都反了,请问你有什么看法。此话,乍听上去,极是平常。然而,其中却暗藏玄机。这个玄机就是:刘启不但不憎恶袁盎的到来,似乎显得有些欣慰。
这时,只见袁盎从容答道:陛下放心,吴楚反,臣窃以为不足忧!
袁盎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刘启头都大了,他竟然还说吴王无忧的话。刘启问袁盎:“吴王一个白发老头还要造反,如果没有经过长期的准备,这是不可能的发生的事。你怎么说他不足忧呢?”
袁盎答道:“吴王之所以乱,正是此诱亡命之徒及奸诈小人的结果。”
这时,一旁的晁错插话道:“没错,袁盎所言是也。”
刘启看了晁错一眼,又问袁盎:“那么,你可有摆平吴王的办法?”
办法当然是有的。如果没有,那今天也不会急闯皇宫,更不会斗胆在刘启说大话,更更不会当着晁错的面,置他于死地而后快。有时想想,也够悲哀的。人类许多高妙的智慧,都是在个体生死存亡的时刻迸发出来的。袁盎绝杀晁错,并不是他主动所为,而是他被逼急跳墙才想出来的绝招。
袁盎真的出狠招了。
袁盎沉定对刘启说道:“请陛下先屏退左右,摆平吴王的计谋,我只能告诉陛下一人”
此时只有三个人在谋事,袁盎,刘启,晁错。屏退左右,这个左右,当然指的是晁错。于是,刘启转过头,看看晁错。晁错一脸尴尬和恨意,却又无法发作。最后,晁错只好恨恨瞅了袁盎一眼,避开了现场。
晁错既出,刘启接着问袁盎计谋。袁盎强忍多日的恐惧和恐怖像恶之花,即刻开放在刘启的面前。袁盎对刘启说道:“摆平吴王的办法很简单。吴王造反,不过是因为晁错削了他们的土地。如果陛下杀晁错,向诸侯谢罪,复还诸侯故地。兵刃之灾,立即化解!”
诛晁错?!办法真的管用吗?
刘启沉默了。
似乎,袁盎说出了刘启心底的痒痛?似乎,晁错不死,痒痛不除?晁错是怕有麻烦制造者,是不是又应了江湖那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沉默,可怕的沉默。
最后,刘启长长地叹息道:“我不知道诸侯们的诚意如何,如果可行的话,我想我不会因为爱一个而得罪了天下所有的人。”
刘启终究还是动心了。好啊,千等万等,袁盎等的就是这句话。袁盎心里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刘启说道:“诛晁错,复故地,以此谢罪天下。这,只能是唯一的办法了。时不待我,请陛下拿定主意。”
其实,刘启一语既出,心中主意已定。一个字,杀!而且,诛杀晁错,还必须得快。快的好处是,杀晁错个措手不及,避免意外出现;同时,以此尽快消退刘濞进犯。
于是,刘启和袁盎决定分工行动:诛晁错,刘启来办;退刘濞,袁盎来办。
紧跟着,刘启改拜袁盎为太常,整装密行。同时,刘启也秘密行动了。首先,刘启把丞相,首都警备区司令(中尉),司法部长(廷尉)等三人叫来,让他们出面弹劾晁错;其次,刘启在三人的弹劾书上签字:同意通斩晁错老少一家。
此时,晁错还被蒙在鼓里。没有人给他招呼,亦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整个长安城,安静得有些空洞,甚至恐怖。晁错不知道,在这座别人的城市里,他不过是落单的孤雁。
公元前154年,正月二十九日。刘启让中尉去向晁错传话,载他入朝会见。
圣奥古斯丁说:昨天,是今天的过去;明天,是今天的复制。是的,对晁错来说,昨天,今天,或许明天,似乎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没完没了的上朝,出策,杀人。但他并不知道,这天的日子实在有些异常。因为,今天是袁盎联合刘启使计杀他的最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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