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必须伸出援手。
我一大早醒来后,就去附近认识的老旧药局买了许多安眠药,药局的老板是我国中同学,姓勤。
勤店里以前挂的是他老爸的执照,现在他老爸死了,他就去跟别人租了一张,勤自己连药剂生的执照都没考过,但他赚钱的门路倒是五花八门。
“你买这么多混合型安眠药,不会是想自杀吧?”勤只是随口说说,就算我回答“是”,他也一样会卖给我。他就是这种人。
“不是,只是想泡妞。”我笑笑,将钱放在桌上。
勤收了钱,商业性地陪笑。
“对了,你这里有没有春药?”我直接问了,反正这里唯一的语言只有两种,「有或没有?”、“多少钱?”。
“威而刚吗?要多少?”勤问。
“我不是要威而刚,我要春药。”我问,没有商量空间。
“这世界上没有春药,只有荷尔蒙、激素这些东西,你要的话,我帮你找。”勤也不啰唆,手指比了个五。
“我要十,这两天就要。”我说。
“明天来拿吧。”勤点了根烟,说:“老样子,这些东西有效是有效,但会不会出事我可管不着。”
“了。”我说。这是当然。
隔天。
王先生的房间里摆设很精简,就跟我在屏幕中看到的一样,我打开热水壶,想丢一小包春药进去,但一闻到药粉的怪味道就缩手了。
听勤说,这地下工厂作的春药里成份很杂,有传统的壮阳中药和西药威而刚,还掺杂奇怪的人体激素,也有时下最新潮的迷奸药丸,一堆成份杂七杂八加起来,唯恐没有成效似的。
我闻闻,气味挺奇怪,跟无色无味差多了,加在热水里一定会被发现。
我回忆在屏幕中的这个房间。
有了。
我打开柜子,拿出王先生的肝药,这药王先生每个晚上睡前都会吃一颗,我暗自保佑这药是胶囊而不是药丸,因为我从屏幕中看得并不清楚。
把罐子旋开,所幸里头真是胶囊。
潜入的时间格外有压力,所以我不能待在里面太久,我记住药名跟罐子大小后,便走出房间到药局,想跟勤买一模一样的肝药胶囊。
“你肝有毛病?”勤不以为然看着我。
我摇摇头,没什么好伪装的。
勤的手指在鼻子上又揉又捏,像楚留香一样。
“我这么说吧,这罐药的胶囊很常见,要不要跟我买空的?”勤似乎看透我的心思。
“好,谢了。”我莞尔,勤这家伙有时候还真够意思。
“多来光顾就是了。”勤认真说:“但吃死人也别来找我。”老规矩。
于是,我买了三百颗空胶囊。
我在自己房间从容地将胶囊打开,换上春药的药粉,再到王先生房间里,倒出所有的肝药胶囊,换上我的版本,无一阙漏。
接下来是老张。
老张的床底下有大约三十瓶未开封的过期牛奶,还有一瓶已经打开的水果调味乳,目标非常明确。
我抓起一点点春药丢下去,摇一摇,希望老张的铁胃对春药没有太强的抵抗力。
“一点一点,不要急。”我微笑,小心走出老张家。
我走到四楼,看着颖如的门。
下午三点半,此时的她正在床上写小说,我潜入王先生跟老张房间前,她已经将疑似死掉的年轻人丢到浴室里,跟那只黑色塑料袋放在一块,然后就一直在床上敲键盘敲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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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生的尽头(2)
“你绑人杀人,是为了要写小说吗?”我心想,看着门。
但,有什么小说需要这种恐怖的亲身经历?恐怖小说?侦探小说?黑色异想小说?
不,这太不合理,这种小说的报酬不可能丰厚到值得颖如如此冒险,这年头只有爱情小说才能被群众拥抱,才能赚到丰厚的版税。
我看多半还是颖如自己心理变态,她最恐怖的地方就是随性胡搞。
柏彦一个小时前已经出门上课,我轻轻打开门,将他桌子上没吃完的泡面掀开,丢了比上次更强的安眠药进去。
这小子卫生习惯很差,没吃完的泡面一定会把他吃完,甚至不需要加热。
“晚一点,再帮你开发新的能力。”我很乐。
我的笔记本早已记满各种对柏彦“能力开发”的每个进度,他可以说是我计画中不可或缺的「第一个齿轮”。
我小心打开柏彦的房门,从门缝中看看对面的颖如有没有出来。我很介意她的存在。
没有。
我走出柏彦房间,关上门。
前面的门突然打开。
“房东先生?”颖如笑着打招呼。
“好啊。”我点点头,笑笑。
她看见我从柏彦的房间出来吗?
“昨天晚上真是谢谢你了。”我打哈哈。
“可是我注意到你不大吃我作的菜,是不是我的手艺很差?”颖如难为情。
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开门?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我有些语无伦次。
“吃不习惯吗?”颖如看着我。
她为什么总是选在这种令我窒息的时刻?
难道她有心电感应不成?
“这不是你的错,我从小就有挑嘴的毛病,想一想还真不好意思。”我歉然。
“嗯。”颖如点点头。
怎办?
如果她看见我从柏彦房间出来,我绝对不能让她有机会问我我进去做什么,因为我一点都没准备好这个答案!
“对了,颖如,你不是个作家吗?哈,我最近去书局逛逛,可都没看见你写的书,我猜你用了笔名吧?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我兴致盎然。
“其实说起来,我不能算是作家。。。。。。”颖如微微笑。
我灵机一动,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多多了解颖如,于公于私都应该把握机会。
于公,了解颖如有助于我实现计画。
于私,有谁有机会跟一个喜欢杀人烹人的变态凶手聊天呢?
“颖如,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个茶吃个饭,聊聊天。”我打断颖如的话,热忱地说:“我想多了解你一点,说实话,我没什么可以聊天的朋友,哈,说来难为情,我好久没有跟一个人好好说说话了。”
颖如眯起眼睛。
我尽量让笑容扩散,扩散到颖如的脸上。
“好啊,不如来我房间喝咖啡,我煮咖啡请你。”颖如的笑天真无邪,但这点活命的警觉我还有。
我干咽了喉咙。
“那怎么好意思,我记得张小姐刚来租房子的时候说过自己不是本地人吧,我知道附近有一间很棒的咖啡厅,你看怎么样!”我击掌,表现得迫不及待。
“不好意思让你花钱,我对冲咖啡还蛮有研究的。”颖如的笑令人失却抗拒。
我除外。
“不好啦,我怎么好意思进女孩子房间,那间咖啡厅真的很不错,我想去很久了,但一个人怪落寞的,总不好意思啊哈!所以我请客,千万别客气!”我忙说,差点要掏出钱来。
“好吧。”颖如终于点点头。
咖啡厅。
颖如点了一杯贵夫人。这点叫我惊讶,我从来没看过嗜喝咖啡的颖如在咖啡里加过牛奶。她总有办法让我惊奇。
我点了一杯爱尔兰,还多要了一叠巧克力饼干,一叠牛角面包。
“谢谢你的招待。”颖如说。
“哈,别那么客气,你觉得这里还过得去吧?”我笑笑。这里随便一杯咖啡就要两百块上下,如果还过不去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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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生的尽头(3)
“这里很好。”颖如很有礼貌地说,闻一闻咖啡,笑笑:“不过,改天你真该尝尝我冲的咖啡,至少比这里便宜多了,味道也不差。”
“是吗?”我笑笑,背上又是一阵冷汗,幸好这里是公共场所。
颖如观察着咖啡上的奶晕,拨开一颗奶球,又慢慢倒了进去。
牛奶一滴滴坠入咖啡里,僵化扩散开来。
颖如出神地看着。
“对了,你刚刚在走廊上提到,你说你其实不算作家。。。。。。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问。了解她的职业作为聊天的开始吧。
“我是个专门替人代笔的出版社写手。”颖如抬起头来,解释道:“我帮各式各样的作家、出版社、各种题材写东西,最后挂上他们的名字。”
“喔。。。。。。原来如此,难怪我都找不到你的作品。但你既然可以写东西,为什么不干脆挂上自己的名字,这样不更好?抽版税的话,你拿的钱应该更多才是。”我问。
“不是所有人都对出名感兴趣,像我。”颖如轻声细语地解释:“在别人的名字下写东西,可以尝试更多的题材,也有更多的机会。只要肯下工夫研究新事物,不怕没有工作,但要是挂上自己的名字,失败一次,下一次的机会就遥遥无期了。”
研究新事物?
需要藉助乱搞别人身体来作什么研究?
变态杀人小说吗?
“那最近呢?最近在写些什么东西啊?”我。
“最近在帮蒋小姐写个人财务规划的书,这阵子流行这些。”颖如,又加了一颗奶球。
“蒋小姐?”我好奇。
“这是业务秘密。”颖如的笑很畅怀,我要是真有兴趣继续问下去,她肯定不会隐瞒。但我感兴趣的不是别人的事。
“像你这样帮人代笔,还要自己念书做研究,会不会很累啊?”我问。
“会啊。”颖如。
“那你平常都做什么消遣?像昨天那样烧菜吗?”我笑笑。
“上网聊天,旅行,想事情,冲咖啡。你真像记者。”颖如又加了一颗奶球。但她还没喝过一口。
“哈,上网聊天啊,像我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学习新鲜事了。”我自言自语。
“房东先生自己呢?”颖如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但我知道她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穷打哈哈。
“我啊,看看报纸,看看电视,日子浑浑噩噩的,幸亏有你们这群房客住了进来,我平淡到近乎枯燥的生活才起了一点变化,像这样跟一个漂亮女生面对面坐着喝咖啡,我以前哪里想象的到。”我说,这也是事实。
“房东先生没有女朋友吗?”颖如问。她的咖啡里已经坠入五颗奶球了。
我想她只是在玩弄她的咖啡,颖如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喝掉他吧。
“以前交过一两个,但年纪越大就越没什么成就,也就没什么好女人接近我了。而我自己也懒了。”我说,这也是事实。
“嗯。”颖如低下头,用汤匙玩弄着咖啡上的泡沫。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翻着桌上的电影杂志,吃着巧克力饼干,颖如则像古老的吉普赛人一样,研究着咖啡上一次又一次的白色图像,试图从中占卜些什么似的。
有时,我会指着电影杂志上的明星或是电影剧照,问问她的看法,但两人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
这样很好。
我笃信的人生守则不多,但第一条是:越没有话题的时候,越能看出一个人心底的样子。
因为可供伪装的虚假言辞已经越来越少,就等原形毕露。
“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可能已经到了尽头?”
颖如停止剥奶球,突然丢了这个怪问题给我。
我表面一楞,但其实没有这么震惊。
“倒没想过,毕竟还是自己的人生嘛。”我苦笑:“再怎么无趣,日子毕竟还是要过下去。”是这样没错,多找些乐子也就是了。
第六章 人生的尽头(4)
“尽头的意思,不一定是死亡,也不是说,不能继续过舒服的好日子。”颖如温和地反驳我刚刚的话。
她的眼神变得跟刚刚有点不一样,但我却说不上是哪里不同。
我对那种“请指出这两幅画哪十个地方不一样”的益智问题从来没有天分。
“喔?”我想,要让她把话说下去的话,最好就是暂时不要发表意见。
“尽头就是没有变化,不断周而复始没有可能性的人生,这个社会有太多人都走到了尽头,有些人三十岁到了尽头,有些人才二十岁就到了尽头,有些人不过十几岁,也到了尽头。”颖如仍旧在笑,但那种笑的成份已经变质了。
但我只能感觉、只能意会,却说不出来实在的细微变化,就跟过期的牛奶一样,你要不尝一尝、闻一闻,否则绝不会发现纯白的底下已经腐败酸化。
“周而复始?我还以为人生就像一条线一样不停往前走,走到死了才停下来,怎么会周而复始?”我忍不住问。
“一个人的人生如果跟其他大部分的人一样,那就是一种周而复始。每个人都在重复另一个人的人生,重复着上学、重复着交朋友、重复着买车买房子、重复着结婚生子、重复着变成其他上亿个差不多的人生,连笑都重复了,连哭都重复了,你觉得这不是一种周而复始吗?”颖如的笑容底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