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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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身腥-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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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她试探地叫了一声,那个影子又渐渐模糊了,始终躲在雾气中,她快步跟随着,她只想追上他,让他带她回红蓝阙。
  影子飘得很快,柳清浅跟着跟着,影子便消失了。她又累又困,转身的一瞬却发现前方隐约透出一个小亭子。她挪步上前,惊见亭中坐着一个女子。她一身华丽的红衣,长发披肩。
  她是谁,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柳清浅试图看清她的面容,不过对方始终背身低着头。
  柳清浅低声问道:“你好?”
  女子没有应声。
  她也有些尴尬,又道:“我叫柳清浅,刚刚出了东院便迷路了。若你方便的话,能否带我去红蓝阙?”
  女子只是背对着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柳清浅好奇地凑上前去,拍了拍对方肩膀。那人却突然跌在地上,她一惊,不由得后退几步。
  女子趴在地上,好像死掉了,外露的手臂像一根被抽掉水分的木头,干干硬硬的。柳清浅本想一走了之,她起身走了两步,却还是转回来了。
  她靠了过去,弓着身子,轻轻推了推对方。
  女子仍无半点回应。无奈,她只得将她的身体翻动过来,她不知道,自己即将翻开一个恐怖的秘密!
  当女子的正面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只感觉呼吸一紧,全身的血液结成了冰,咔嚓咔嚓,冰碴子碎落了一地。不知何故,这个女子的整张脸塌陷了,脸皮紧紧贴着骨头,眼睛被挖掉了,一双眼窝像两口无底洞,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丰腴的唇瓣也变成了两片薄薄的红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古怪的药香。
  看上去像是一个新娘,干尸新娘。
  柳清浅只感觉身后蹿出一个黑点,迅速晕成了一个旋涡。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硬生生拉了进去。

  【她是小梳?】
  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啊。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只是那么继续着,让人绝望起来。
  柳清浅又梦到了大太太,这个让她既厌恶又愧疚的女人。梦中,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只是对她诡异地笑着。
  这个梦很短,却不停地反复,好像一道伤口,愈合了,撕开,再愈合,再次撕开,周而复始,无比痛苦。梦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然后将她丢入了一个深邃的洞。她坠落了很久,直到听到哧一声——那是皮肉绽裂的声音。
  她落地了。
  睁眼的瞬间,一股白光刺了进来,瞳孔本能地收缩。缓缓的,她才看清床前坐着一个男人,正是蒲须桐。他攥住她的手,贴在了左脸上。
  “须桐。”柳清浅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见她醒了,他急忙问道:“清浅,你感觉好些了没有?”
  她点点头,目光从蒲须桐的脸上挪开,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老太太,身后站着二太太,她们见她醒了,也都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强装出一张笑脸,慈祥地说:“清浅,好好休息。大家都回去吧。”话落,二太太便扶她出去了。
  柳清浅坐起身,见众人走了,才开口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蒲须桐自责地说:“是我不好,我该去东院接你的。”
  她心中的温热还没来得及散开,便被一块寒冰吸走了,一张塌陷的女人脸倏地蹿进了脑海,她急忙问道:“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另外一个女子?”
  蒲须桐脸色一变,点点头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突然昏厥,身边还有一具女尸呢?”
  柳清浅虚弱地回忆起了昨夜的经历,“昨晚我出了东院,本想直接回来的。谁知起了夜雾,我迷路了。然后我看到一个人影,想追上他,让他带我回红蓝阙。我没有追上他,却见到了一个小亭子,亭中坐着一名女子,我上前后才发现她已经死掉了,而且死状诡异,我就被吓昏了过去。”
  蒲须桐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她隐约感到房内飘忽着一股怪异的气氛,挑逗着她,却看不见,摸不着,她追问了一句:“她是谁啊?”
  蒲须桐没有说话,她又看了看立春,立春冷冷地说了四个字:“她是小梳!”
  什么,小梳?!
  她曾经听立春提起过。
  之前神秘失踪的小梳突然出现了,不过消失前,她是一个水嫩的姑娘,现在却成了一具瘪瘪的干尸,浑身散发着诡秘的药香。
  柳清浅吞了吞唾液,手心里渗出一层冷汗。

  【蜕死】
  一场突如其来的黑雨过后,狸子墓上空仍是灰蒙蒙一片,没有丝毫放晴的迹象,厚重的云把柳清浅心中的希望一点一点压扁,直至裂开,碎了。
  离奇失踪的小梳变成了一具干尸,再次神秘地出现。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是柳清浅,她是灾星的说法再次被印证了。小梳像被什么吸干了血,眼窝空空,颧骨突出,身体干瘪瘪的,褶皱的皮贴在骨头上,像是人体夏季出汗,只不过别人蒸发掉的是汗液,而小梳蒸发掉的是血液。血液被一点一滴地蒸发干净,化成了一具干瘦的死尸。
  最让人感觉怪异的是,她的腹部不知被什么扭成了旋涡状,像是蜗牛的外壳,旋转着,向上凸起,诡异而滑稽。
  当然,这些是柳清浅听下人们说的。⒌⑨㈡小梳的尸体惊现后,老太太十分惊诧,为了封住下人们的口,牟叔便命人将她的尸体埋了,一同被埋下的还有藏在她身上的秘密。她为何离奇失踪,现在又神秘出现?在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一切不得而知了。
  柳清浅十分失落,耷拉着脑袋,像是烈日下蔫掉的花。
  或许,真相注定要随着小梳尸体的腐烂而消散了吧。一时间,关于小梳的诡死出现了种种猜测,有人说是碎脸老妪将她捉去,吸干了她的血,只为留住容颜,也有人说小梳的死亡同柳清浅有着莫大关联。毕竟,尸体是她发现的。
  “我看这个姓柳的娘儿们就是一个灾星,她没来之前,蒲家多安宁,自从她来了,怪事不断。”有人这么说。
  “你小点声。”另一个声音提醒道,“不过你说得没错,她认得那诡异的蚺莲,又发现了小梳的尸体,天生长了一副勾魂的媚样儿,没准是一个妖精呢。谁知道是不是她吸了小梳的血,然后贼喊捉贼啊。”
  柳清浅想要装作没听见,不过愈是这么想,这话愈加清晰地回荡在耳际。
  黑夜里,她若有所思地坐在窗前,眼泪簌簌流了下来,没有出声。流过泪,她才倒头睡去,睡着之后又是无止境的梦。
  小梳的尸体被葬下后,下人们的眼光都变得有些怪怪的,不再是之前的冷漠,而是惶恐。见她来了,便远远避开。
  柳清浅知道大家都躲避她,她本想让蒲须桐带她出去走走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她也不再离开红蓝阙,每日只是吃吃睡睡,毫无乐趣。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睡了醒,醒了睡。
  二太太也不再像从前一样热络了,不过偶尔还是派人送些糕点来,也大不如先前送的新鲜,口味单一,味道也平淡了许多。
  好像,渐渐的,也疏远了。
  有时候,疏远并不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多一句关切,便亲近了,少了一句寒暄,也就疏远了。
  蒲须桐则是每日都去蒲家大爷所在的小院,二十一年父子分离,这一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至于细谈了什么,她从不过问,也不在意。柳清浅这才明白,当日无意中看到的“裂人”竟是蒲家大爷。当初他们来到蒲家,老太太说蒲家大爷出远门了只是一个借口,他并未离开,只是躲在大院深处养病而已。她未曾想到,她未来的公公是一个如此恐怖之人,为了救治老太太,竟剜掉了亲生儿子的心。她忘不了当时抢夺蒲须淼的一幕,他冷酷的话让大太太绝望了,也让柳清浅陷入了冰冷的寒潭。
  听蒲须桐说,他父亲患了一种奇怪的蜕皮症。每隔一段时间,皮肤便会裂开,继而蜕皮,中途曾服过一些药物,症状未见好转,反倒愈来愈重,持续时间也愈来愈长。大太太死后,他的病情也恶化了。大夫的止痛药物已经没有效果了,老太太命人从外地高价买来了西药,也无济于事。他只是将身体裹在厚重的衣服里,发出凄厉的哀号。
  柳清浅也去过一两次。每一次都只是坐了一会儿,便谎称身体不舒服先行离开了。不知为何,她总觉那屋里还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没错,一个奇怪的东西。
  它就在他们身边,却互不相见。
  恐惧扎在了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她愈怕,它便愈加旺盛地生长。
  在一个安静的夜,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蒲家大爷便断气了。他死前的叫声让人感到无比寒冷,刺骨的寒冷,好像藏着深深的控诉,一并埋进了深海。
  蒲家有规矩,凡男子去世,死前不准他人靠近,只留一个丫头照顾,怕戾气伤人。死后也不允许哭泣,怕惊了死者的鬼魂上路。
  蒲大爷就这样死掉了,他在反反复复的皲裂、蜕皮中死掉了。很多人甚至都不清楚,前些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而那个叫做春桃的哑女,在蒲家大爷归西后,再也没人见过她,她好像根本未曾出现过似的。
  阴云层层叠叠,砌成一道墙壁,将阳光和镇子隔开了。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柳清浅甚至快忘记阳光打在身上的感觉了。真的好想离开这里,看看蔚蓝的天,感受阳光的温暖。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神稍显呆滞,身体也不自觉变得虚弱了。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毫无光彩。
  大院里的腐味愈加浓重了,如同一场不可遏止的瘟疫,正在以固有的速度传播。丫头们开始不停喷洒香料,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
  蒲家大爷的葬礼是在他死后的第三天举行的,那天天空阴沉得厉害,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抬头便会撞到。
  整个大院一下子成了白色的海洋,偌大的外堂内整齐地扎了若干架白花。最里面摆着一张供桌,上面除供品外,还有两支手臂粗的白烛。
  堂中央停放着一尊孝子棺,棺身由千年磐石制成,长约三米,宽约两米,东西南北四面分别雕刻着龙凤图案。棺盖上扎着七色彩花,在白色的世界里,格外刺眼。
  棺身底部赫然刻着一行字:蒲家第五代孝子——蒲艄远。
  蒲艄远。
  柳清浅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她这才知道了蒲家大爷的名字。
  葬礼办得异常隆重,狸子墓镇的名流都来了。对于蒲须桐和柳清浅的出现,有人表示开心,说蒲家终于团圆了;有人则窃窃私语,说他们是灾星,刚来蒲家不久,蒲家大爷便去世了,各种各样的说法像长了小腿,四处乱窜。
  蒲须桐跪在石棺旁,若有所思地看着陌生的面孔进出灵堂,他们撕心裂肺地哭着,然后起身消失在了人群中。也许他们和蒲家交情匪浅,也许他们是互不相识的路人。
  父亲咽气前,蒲须桐曾经反复追问他有关母亲沈氏的一切,他只是沉默,然后交与蒲须桐一个圆形锁子,上面雕着一朵莲花,被磨得有些光滑了。父亲说,这是薄须桐出生时佩戴的长命锁,他一直保留着,现在物归原主,然后便扭头死掉了,将他知道的一切也带走了。
  那个在蒲须桐内心模糊的影像,终于化成了一团浅浅的灰白,慢慢褪色,直至消失不见。

  【笼中雀】
  蒲家有规矩,凡有男子去世,子孙要为其守灵三日。由于柳清浅还未过门,不必为蒲家大爷守灵。
  他们不知道,一场暗中涌动的阴谋已经汹涌而来。
  空荡的灵堂内,两支粗大的白烛已燃了一半,烛火偶尔闪一下,无来由地牵动了蒲须桐的心。
  蒲二叔身体抱恙,提前回房了,老太太怕蒲三叔闹出什么乱子,便让他老实待在他自己房中。蒲须瀚则是一个病秧子,长期卧床不起。入夜后,灵堂便只剩下了蒲须桐和蒲须尧。
  院中串着两排方灯,猩红色的,映衬着灯面上的“奠”字,一派阴气。夜风窜进了外堂,焦黄色的烧纸被吹得四散开来。蒲须尧掸了掸身上的纸灰,一时无聊,便靠到蒲须桐身边,用清亮的声音问他:“大哥,你给我讲讲外面世界的故事吧?”他天生外向,虽然他们极少交流,不过他还能够主动搭话。
  外面的世界。
  蒲须桐恍然发现,他回到蒲家已有一个月。若不是蒲须尧提醒,他已然把外面的世界忘个干净了。这里的日子衣食无忧,单调却安稳,让人莫名地上了瘾。
  “外面的世界?你没有离开过蒲家吗?”
  蒲须尧无奈地挠了挠头,解释道:“有几次我倒是想偷溜出去的,不过又被抓了回来。老太太说外面危险,待在大院里才安全。”
  没错,蒲家大院确实是一个安全之地。现在外面世道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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